「甄大人重病，危在旦夕，便是娘娘平素睿智，這會兒也是顧不得其他了，若是不成，倒是還要請公公幫著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才是。」
崔槿汐朝蘇培盛屈了屈膝，言辭懇切。
「哎喲，你我之間，哪裡還需說上這些。」
蘇培盛見狀忙擺了擺手，又道「只是此事是被人拿住了實證的，依我看，若是菀妃娘娘的打算是只靠著與皇上的情分想要為甄大人翻案，怕是難了。」
崔槿汐不明白朝政上的事，但她知道，蘇培盛定然不會在此事上瞞著自己。
可甄家已倒，自家主子在後宮之中，也說不上有什麼太過交好之人。
這時候，誰會真心幫她，在前朝出力呢？
這些事情真正想起來，並不如何複雜。
崔槿汐跟著暗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開口。
殿中，甄嬛緩緩行至胤禛跟前，屈膝跪下「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胤禛轉首看了甄嬛一眼，雖有些驚訝於對方今日的打扮，但還是念著有孕，抬了抬手「起來吧。」
「謝皇上。」
「你撐著有孕的身子，非要見朕一面，是要說你父親的事？」
甄嬛聞言垂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稍稍頓了片刻，才道「皇上，臣妾知道，後宮嬪妃不得干政，臣妾今日前來，也並非是為了政事。」
胤禛的目光再次落到甄嬛面上，卻沒有開口。
甄嬛抬首同對方對視了一眼「皇上，臣妾父親也曾是有功之人，但那詩集一事，許是真的是他做錯了。」
「臣妾不求皇上復了臣妾父親的官位，但他到底是臣妾的親生父親，臣妾也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冤死獄中。」
「臣妾懇請皇上，指派太醫去獄中，替臣妾父親開一劑方子，救了他這一條性命。」
胤禛看著甄嬛的目光，很是冷漠。
片刻，出聲道「你覺著，是朕故意要你父親如此？」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父親是什麼人，臣妾心中一清二楚，當初那詩集到底是從何而來，此事並無定論，皇上就此下了聖旨，為臣子者，也只能接受罷了。」
甄嬛這些話出口，心中便有些後悔。
但也不知怎的，許是為甄遠道氣憤，又許是不值，這些話說起來，聽著卻是絲毫猶豫也無。
「放肆！」
胤禛一巴掌拍在桌上「你父親一事，證據確鑿，如今你卻說是朕要他有罪，他便不得不有罪，菀妃，看樣子，朕是太過寵愛你了。」
甄嬛被胤禛的發怒弄的立刻屈膝跪下。
「皇上息怒。」
「息怒？朕以為菀妃已經忘記了，你在跟誰說話。」
胤禛的聲音只剩下冷漠，聽的甄嬛心中一陣陣的發涼。
這些年的情愛，到底有幾分是真實的？
甄嬛不敢想。
但到了此時此刻，她算是終於明白過來，自己今日苦求多時，想要見上對方一面的目的為何。
垂眸低下了頭「臣妾一時情急，失言冒犯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請罪之言出口，胤禛卻沒有立刻應聲。
可他等的住，甄嬛卻等不住。
稍稍挪了挪有些酸痛的膝蓋，復又急切開了口「皇上，臣妾不敢妄求其他，只求皇上看在父親往日的辛勞上，看在朧月和臣妾腹中孩子的份上，能夠留他一條性命，不要讓孩子們，有一個罪臣的外祖父。」
話落，甄嬛身子跪伏了下去，一磕到地，久久不曾起來。
可如此動作，卻似乎並沒有引起胤禛的同情。
他也不知怎的，腦中突然想起多年前，安比槐犯事之後，安陵容的表現來。
他還記得，那時候安陵容似乎...
懇求自己嚴懲安比槐？
理由便是不想因為她的父親，讓自己這個皇帝為難。
兩相比對之下，眼前甄嬛所為便是能與孝之一字劃上等號，也讓他一時無法反過勁來。
「先君臣，後父子，你入了皇家，便該先想著自己的責任，先想著自己的身份，朧月也一樣，她先是朕的公主，再才是其他身份。」
「當年淑妃尚且不介意弘昭這個阿哥會否因為外祖之事惹人非議，怎得朧月就比他更金貴些嗎？」
胤禛的話，讓甄嬛聽的心中一陣陣發寒。
淑妃如何，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莫非自己為了父親進言兩句 也是錯處，也要被人拿來與淑妃比較嗎？
「淑妃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可以置自己的父親不顧，臣妾卻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放肆！」
甄嬛之言尚未全然出口，便被胤禛一聲怒喝打斷。
甄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氣急之下，說出了什麼。
「淑妃心中有朕，所以事事都以朕為先，可你呢，可曾想過，今日一番哭求，會否讓朕為難？」
「菀妃，朕從前真是太過縱著你了。」
說話間，抬手憤怒一掃，桌案上放著的數張宣紙散落。
甄嬛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片刻回過神來。
可剛一睜開雙眼，神色便微微一怔。
下意識再次拿起一張，動作也跟著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縱得菀菀，菀菀類卿，暫排苦思...」
口中輕聲喃喃幾句，甄嬛滿臉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胤禛「皇上...？」
胤禛目光下意識移開，一時似乎也沒了同甄嬛對視的勇氣。
「菀菀類卿，皇上是將臣妾，當成了何人？」
甄嬛聰慧，這短短片刻，便已經想明白了這短短一句話，代表了什麼意思。
自己將皇上當成自己的夫君，可在皇上眼中，自己是什麼？
此心朕視若瑰寶。
這句曾經讓甄嬛滿心情意的話，此刻再次想起來，竟是如此的讓人覺得諷刺。
這麼多年，自己從來不是自己，只是旁人的替身？
心思電轉之間，甄嬛腦中靈光一閃。
「皇上視純元皇后為此生唯一的妻子，莫非此卿，便是純元皇后嗎？」
甄嬛的聲音似是疑問，但胤禛卻從中聽出來幾分確定的意味。
一聲長嘆，胤禛終於開了口「能有幾分像菀菀，是你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