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軒。
甄嬛坐在榻上，底下浣碧跪著，卻低著頭，似乎不敢看甄嬛一般。
也不知跪了多久，甄嬛手中茶盞往桌上一磕，發出一聲脆響「怎的這會兒卻不會說話了？莫非是我哪裡委屈了你不成嗎？」
浣碧聞言抬起頭「嬪妾倒是也心中疑惑，不知哪裡得罪了娘娘，竟要嬪妾在此跪了這般久？」
「哪裡得罪了本宮？浣碧，你問此話，當真沒有半分心虛嗎？」
「娘娘有話，還請直言便是。」
浣碧的態度，讓人瞧著很是有些怪異。
好似……
肆無忌憚，全然不在乎甄嬛如何想的一般。
只是旁人或許不知浣碧如此的緣由，甄嬛心中卻是一清二楚的。
無非便是認為自己與她是親姐妹，才會如此吧。
微微吐了一口氣，甄嬛也懶怠與她再打什麼機鋒。
冷笑一聲又道「今日吉服破損一事，除了本宮和流珠、槿汐，便只有你知道，你先是給本宮提了讓賢妃破損吉服的『好主意』，讓本宮去了永和宮，轉頭姜忠敏就帶著純元皇后的故衣來碎玉軒，你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浣碧神色一頓，立刻抬首激動應聲道「娘娘，嬪妾出了這主意，原先本也只是想著能替娘娘一解燃眉之急，絕無他意，而且，吉服破損的消息並不是嬪妾傳出去的！」
「除了你，哪還有旁人？你還有狡辯！」
甄嬛語氣帶上了幾分厲色，緊跟著便是一聲怒喝。
流珠性子急些，見浣碧如此，更是忍不住冷笑道「從前奴婢與何常在日日住在一處，只以為為了娘娘，定是同心同德的，想不到私底下，小主竟是這般人！」
「從前在家中時，娘娘就將咱們視為親姐妹一般，入宮了也半分不變，縱使常在背著娘娘得了皇上的寵幸，娘娘也從未怪過你，那年甚至還主動求了皇上，讓人接了你到園子裡去！」
「可這百般的好，換來了什麼？！竟只換來了小主這般恩將仇報嗎！」
流珠的話似一把把鋼刀直刺浣碧，卻是聽的她一時面色都有些發紅起來。
「我何須她將我當成姐妹，我本....」
「閉嘴！」
浣碧聲音未完，甄嬛便臉色瞬變的高聲喝止了對方的話。
緊跟著不等浣碧再說其他，便立刻轉首道「流珠，你去外頭看著，不讓任何人靠近一步。」
流珠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一心想為著自家主子不平「娘娘！」
「好了，莫不是你也要學了旁人，對我的話一句不聽嗎？」
流珠無奈，跺了跺腳，轉身便出了門。
甄嬛這才復又看向浣碧「你是活夠了，這樣的話也敢拿在明面上說了。」
流珠離去，浣碧倒好似大了些膽子。
也不用甄嬛開口，便兀自站起身「娘娘這話說的怪，我本就是父親的女兒，為何不能拿出來說？」
「甄家在年羹堯的事情中立下大功，長姐就能憑著這些榮封妃位，我到如今卻還只是個常在。」
「呵呵，我倒是想問一句，憑什麼？憑什麼同樣是父的女兒，你從小是小姐，我卻只能是伺候你的奴婢，憑什麼同光得了皇上的寵幸，你一步步走到妃位，甄家的功勞卻同我沒有任何關係？」
「如今長姐倒是能拿出妃位娘娘的款兒來教訓我，可，憑什麼呢？」
浣碧一句句質問，聽的甄嬛眉頭緊皺，她從不知道，浣碧心中竟是如此想自己的。
也不知道，對方竟然會眼紅甄氏一族的功勞，更想著要將這些功勞，按到自己的位分上！
「我得封妃位，靠的是與皇上的情誼！」
「而且，你怕不是忘了，你娘是罪臣之女，若是此刻將你是父親親生女兒的消息傳出去讓人知道，甄家還能有什麼功勞嗎？」
「若是到了那樣的境地，你便是如今成了皇上的嬪妃，又可能還維持如今的尊貴嗎？」
甄嬛自然怒其愚蠢，語氣更是絕不會好聽。
可她只想著同浣碧說通其中的關要，卻一時忘了，浣碧不滿於此已久，哪裡還能聽得進這些話呢？
甚至，反感更重！
「罪臣之女？當初是甄遠道非要來撩撥我娘，我娘又何曾有過這樣的心思？！」
「可如今到了你的口中，這一切卻都好似成了我母女的錯處！」
「甄遠道當初答應了要迎我娘進門，卻又礙於你母親，讓我娘困在外頭，寒冬臘月生生凍死在床上，成了孤魂野鬼！」
「我倒是要請問菀妃娘娘，我娘因為你甄家成了孤魂野鬼，又到哪兒說理去呢？」
浣碧的話，讓甄嬛下意識便急喝出聲「浣碧，你胡說什麼！」
「浣碧？是了，你們又何曾真正將我當成過甄家的女兒，你從來不屑名字從玉，我我活到如今，卻連個你嫌棄的名字都不能有...」
「不過，我剛剛所言，可沒有一句瞎話呢。」
浣碧語氣嘲諷，嘴角更是冷笑不斷「呵呵，長姐，你說就這樣的家族，你怎會還想著，我應該對你所謂的『從不為難，』而感恩戴德呢？」
浣碧字字句句擲地有聲，竟一時說的甄嬛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殿中沉默許久，甄嬛抬起頭，對上了浣碧的目光「你說的這些，我從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為奴為婢的不是你，你又何須知道這些呢？」
「受苦的也從不是你，你甄府大小姐的位置也一向坐的極穩，哪裡會明白我這樣被迫為婢女的心中所想呢？」
「你一向是高高在上，眼高於頂的，看似對底下人施恩頗多，但在我看來，不是全然是為著你自己的名聲罷了。」
「我沒有...」
「有沒有，並不重要，只要我是這般認為的便是了。」
「自從我成了皇上嬪妃的那一日，我就再沒有對你會否幫助於我，有過任何幻想。」
「你也不必再拿著讓我去園子裡的那些事，來來回回說個沒完，畢竟在你看來，旁人不管是誰，不都是礙了你與皇上的夫妻情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