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梧的腳步頓住，轉過身。
「您的意思是……」
厲夫人站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
她臉上明明帶著笑，沈幼梧卻覺得她的眼角流下了血淚。
那樣傷痕累累，那樣觸目驚心。
可她一字一句，仿佛揭開的不是她自己的傷疤。
「星星，是厲少堂給我下了藥，才來到這個世上的。」
這一刻，沈幼梧只覺得三觀被震得粉碎。
這世上竟有這種丈夫，竟然對自己的妻子做出這樣的事。
而她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一時間呆愣在原地，手腳發麻。
「他給我下的劑量太大，加上我當時抑鬱情緒太嚴重，想著法的想讓這個孩子消失，然後我跟他一起死。我嘗試了好幾次，我沒死成，星星也頑強地活了下來，但是他生下來之後就體弱多病，好幾次差點就沒了，我覺得我愧對他，所以就想要努力的補償他。」
此時此刻，沈幼梧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她的震驚。
她原以為，厲北星性格嬌縱任性，是因為從小被厲家人嬌寵著長大，她以為，他是幸福的，是幸運的。
可如今看來，根本不是這樣。
他的到來，是有人蓄意為之，甚至他的出生，都是那樣的不容易。
他和厲北暝，都是不幸的，而這一切不幸的源頭，都指向一個人，厲少堂。
他可當真算不上是個人啊。
看見她的反應，厲夫人輕笑一聲，她仰著頭，強撐著屬於她的最後一絲體面和驕傲。
即使她的心裡已經千瘡百孔，尚未癒合的傷疤一次次被那個罪魁禍首無恥揭開，即使她的靈魂早就枯涸。
可她是顧芷，是從前名冠南城的顧家大小姐，她有屬於她的傲骨。
沈幼梧看著眼前的人，她明明倔強地站立著，甚至背都挺得筆直，可她就是覺得，也許下一秒，她就要倒下了。
她大了膽子，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顧芷愣了愣，似是沒想到她竟敢做出這樣的動作，可她沒有推開她。
她是她理想中的樣子，也是她永遠都變不成的樣子。
沈幼梧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此刻內心的感受，除了震驚外，也許更多的還是複雜。
厲少堂，像他這樣的人，他不配為人父，更不配為人夫。
而顧芷也不會告訴她，這是她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獲得擁抱。
真真正正的擁抱，不帶目的，不帶討好。
只是她沒有讓自己沉迷太久，很快就推開了她。
「沈小姐，你有些放肆了。」
沈幼梧看著她，眼底寫滿了誠摯。
「伯母，您可以試著相信我的。」
顧芷沒有回話，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沈幼梧看著她臉色不太好，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伯母，您哪裡不舒服？」
說完，她就要來給她把脈，顧芷掙開了她的手。
她呆呆地望著一處，神情恍惚。
「只要他還在，我就不可能真正地好起來，你也別白費力氣了。」
沈幼梧猛地一怔，難道她的意思是……
但她沒有繼續發問，厲少堂作為如今厲家的掌門人，她還沒有狂妄到試圖挑戰他的權威。
但她今天並不是沒有收穫，起碼她知道了一些事，還摸清了厲夫人對厲少堂的真正態度。
她壓低了聲，「伯母，那您先休息，我回去了。」
厲夫人沒有作答，只是聽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緩緩轉過身，看了眼門口的方向。
沈幼梧回到房間裡，厲北暝沒有去工作，而是在客廳里等她。
一看她回來了，他馬上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是不是她……」
沈幼梧拉住了他的手，笑著搖搖頭。
「沒有，伯母就是和我聊了幾句家常，她說平時家裡都沒人和她聊天，她悶得慌。」
果不其然，男人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真的？」
沈幼梧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這一刻，所有的猜疑和不解都統統消失，他選擇毫無原則地相信她。
「我相信阿梧。」
沈幼梧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氣不錯。
「你下午還有工作嗎，要不我們出去玩吧。」
這座宅子給人的感覺太過壓抑窒息，讓她想要短暫地逃離一下，也讓他放鬆一些。
男人馬上答應下來，「好，去哪裡？」
沈幼梧其實也沒有具體的計劃，但只要離開這座宅子，去哪裡都是好的。
「我聽說城西有家店的蟹黃湯包特別好吃，我們一起去吃吧？」
男人答應得很快，「好。」
「然後我們去把桐桐接過來，帶它去附近的公園遛一遛，前些天一直忙著訂婚的事，都沒有好好陪它。」
「好。」
沈幼梧是個急性子，心裡有了主意馬上就要去實行。
「那你去換身衣服，我們馬上就出發。」
說完，她就推著他往房間裡面走，然後又替他把門關上了。
很快，男人就出來了，他換上了她給他買的白色羽絨服，裡面的白色毛衣也是她買的。
沈幼梧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小驕傲。
「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很好的嘛。」
說完，她便拉著他要下樓，只是還不等他們走到樓下，厲北星就急急地追了過來。
「你們要去哪啊？」
沈幼梧也沒瞞他，「我們要出去玩。」
厲北星睜大了眼睛，在她和厲北暝的身上來回打量。
玩？
這個字眼他從未想像過會出現在厲北暝的身上。
只是他馬上就說道，「我也要去。」
厲北暝臉色一沉，剛要開口拒絕，沈幼梧率先表達了不滿。
「厲北星，你作為一個高中生，功課做得過來嗎，還出去玩？」
厲北星梗著脖子，「這與你無關，反正讓我撞上了，你們就得帶上我！」
沈幼梧莫名的手又有些癢。
但是想到不久前厲夫人和他說的話，還是忍住了。
「那你說說，為什麼要和我們一起出去玩？」
少年理不直氣也壯，「因為我寫作業太累了，需要放鬆，又剛好讓我撞上你們要出去。」
沈幼梧差點被他氣笑了，但猶豫幾秒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你全程少說話，聽我安排，能不能做到？」
少年臉上分明閃過一抹狂喜，嘴巴卻還是硬得不行。
「哦。」
只是等他轉過頭，看著臉色不甚好的厲北暝時，卻是忍不住往沈幼梧身後躲。
「大哥，你是不是不願意我跟著啊，沈……我師傅都同意了！」
厲北暝看向沈幼梧，只見她對他點了點頭。
他終是對她妥協了。
「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