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北星頓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但還是忍不住問她。
「什麼條件，說給小爺聽聽，要是不過分的話……」
沈幼梧把他拉到窗邊，表情變得鄭重。
「我要你答應我，將來如果厲氏發生動盪，你要堅定地站在厲北暝這邊。」
厲北星也不是個混不吝的，聽她這樣說，表情立馬嚴肅起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誰要威脅我大哥的位子？」
沈幼梧搖了搖頭，「我只是提前和你說一聲，畢竟將來的事，誰也不知道。」
厲北星看著她半晌，似是若有所思。
「沈幼梧，你對我大哥還真挺好的。」
對著他，沈幼梧不遮不掩，渾然不覺他會作何想法。
「因為他的身邊，只有我。」
厲北星沉默半晌，見她已經去叫厲北暝吃飯了，也連忙跟了上去，然後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樓下。
餐桌上，厲夫人比起平時更安靜了，甚至破天荒的沒有給厲北星夾菜，只是偶爾會看向厲北暝的方向。
有一次，沈幼梧剛好和她的目光撞上，心底一震。
那是多麼複雜的眼神，
有痛苦的，有悲哀的，有愧疚的。
她知道厲夫人不願讓人看穿她的脆弱，於是果斷移開了視線，只是這一移開，就落到了厲北星的身上。
他此時正一臉煩悶地扒拉著碗裡的米飯，壓根就沒有要夾菜的意思，目光偶爾會瞥向厲夫人的方向，等到發現她正在看厲北暝之後，臉色先是一僵，然後馬上收回了視線。
看著他的這個反應，沈幼梧猜測，也許他從小到大習慣了被偏愛，如今突然不被關注了，有些不習慣吧。
此時，厲奶奶往他碗裡夾了菜，低聲道，「北星，好好吃飯。」
厲北星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這才端起碗開始吃飯。
而此刻的厲夫人仍陷在回憶和痛苦之中，久久都沒有拿起筷子。
沈幼梧不知道厲北暝有沒有發現她的注視，也許是發現了，但是不想做出回應。
只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沈幼梧看了眼面前的紅燒排骨，用公筷夾起一塊，然後放到對面厲夫人的碗裡。
「伯母，吃塊排骨吧。」
厲夫人回過神來，只見她正笑臉盈盈地望著她。
她的臉上像是堆滿了笑意，卻又不達眼底，倒像是只是為了讓她轉移注意力，不再繼續關注厲北暝。
她無聲苦笑，她這個兒媳婦，還真是懂得怎麼用刀子剜她的心。
她就差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她在意的只有厲北暝，而他們，若是受了她的幫助或者恩惠，都只是沾了他的光。
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她把那塊排骨夾了起來，看了沈幼梧一眼，然後吃了下去。
一旁的厲奶奶和厲北星都是一臉震驚，厲夫人從來不願意吃別人夾到她碗裡的東西，就連他們也是一樣，沒想到這一次沈幼梧夾給她的，她吃了。
但誰都沒有出聲，只當作沒看見。
午飯過後，沈幼梧正打算跟著厲北暝上樓，卻不想厲夫人叫住了她。
「跟我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厲北暝眼中生出一抹警惕，立馬抓住了她的手，而這一幕也生生刺痛了厲夫人的眼睛。
沈幼梧眼看著他要替她拒絕，立馬搶先答應了下來。
「好。」
厲北暝不解，想要直接帶她離開，卻見她鬆開了他的手，然後轉頭看著他。
「北暝，你先上樓，我去去就來。」
見她執意，厲北暝終是沒說什麼，但眼底的擔憂沒有散去。
「好，那我在房間裡等你。」
沈幼梧點了點頭，就跟著厲夫人去了她的房間。
走進去之後她才發現，這個房間裡，沒有一件屬於厲少堂的東西。
看來他們早就分房睡了。
也對，他們之間哪還有感情可言，有的只有恨和無可奈何。
厲夫人走到沙發前坐下，然後看著她。
沈幼梧在她對面坐下，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開口，「伯母找我有什麼事嗎？」
厲夫人看著她半晌，終於開口。
「你愛厲北暝嗎？」
沈幼梧短暫猶豫了幾秒，回答道，「愛。」
喜歡是愛的前身，有喜歡的話，距離愛，應該也不遠了吧。
厲夫人聽著她如此坦蕩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詢問她，也像是在問她自己。
「愛是什麼？」
沈幼梧脫口而出，「不想讓他受委屈。」
從她看見厲北暝在厲家的處境，得知他從小到大的遭遇之後，她便對他生出了心疼。
再後來，她不願看他受到任何委屈和薄待。
厲夫人聽完她的話，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在回想她的話。
而沈幼梧就端正坐著，安靜地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看得出，她今天當著厲家眾人的面叫住她，肯定不只是為了問她愛不愛厲北暝這樣的問題。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厲夫人回過神來，再次看向她。
這一次她的眼中帶了防備。
「你很恨我吧？」
因為她如此薄待厲北暝，如此偏心，叫他受盡了委屈。
出乎意料的，沈幼梧搖了搖頭。
「伯母，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主動找上您，要幫您醫治。」
厲夫人不解，「那是為什麼？」
女孩聲音沉靜，眼底沒有一絲懼意。
「因為我知道，您也是受害者，我還知道，根源不在您這。」
說句難聽的，厲家變成如今這樣，都是厲少堂一力造成的。
可她不能這樣直白地說出來，至少現在不能。
因為她還不確定厲夫人的立場。
厲夫人不意外她會知道這些，只是意外她竟敢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但她心裡竟然感到些許輕鬆。
也許是比起在樓下時，心中的負罪感少了些許。
「沈小姐，你的膽子很大，就不怕我會故意刁難你嗎？」
沈幼梧搖頭，眼神清澈乾淨。
「伯母，我想，您應該不屑於這樣做。」
厲夫人看著她，竟恍惚間看見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可她遠遠沒有她勇敢。
她也無奈地發現，在她面前，她不僅擺不了一點長輩的架子，她甚至是自慚形穢的。
怎麼會有人將愛恨情仇看得這樣清晰透徹。
而她，也許一輩子都掙脫不了這座深宅，一輩子都要被困死在這裡。
眼見她起身要走，她叫住了她。
她的聲音十分平靜，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願意將一個深埋在她心裡十餘年的秘密告訴眼前這個才剛進厲家大門的女孩。
「你知道星星是怎麼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