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進來的陽光能勉強勾勒出公堂上栩冬華扭曲的身影。
她憤怒的聲音在公堂內迴蕩，還伴隨著陣陣陰冷的風。
栩冬華突然站起身來站，她伸手指向柳曉溪：「都怪你！都怪你！這一切都怪你！」
「你那肚子要是爭氣點，我也不至於說去找這些人來給我出謀劃策！」
「你要是生了個兒子就不會有這麼多破事！」
栩冬華雙眼通紅，猶如兩團燃燒的怒火，死死盯著眼前的柳曉溪。
她緊握的雙拳氣的顫抖不止，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胸中激盪起無盡的恨意。
「你們……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東西！」
柳曉溪：「栩冬華是你自己對孫子的執念太重了！」
「難道女孩的命就不是命嗎？難道你就不是女的嗎？」
栩冬華猛地踏前一步，腳下的石板發出沉悶的響聲：「你給我閉嘴！你懂什麼？！」
柳曉溪：「事到如今你依舊還是要執迷不悟嗎？」
「那你娘生你的時候怎麼沒說嫌棄你是個女孩子？」
「為什麼你就能活，我的女兒就不能活？」
「若是你生個女孩出來，你也要弄死她嗎？」
「就你的命金貴是嗎？洛家如果不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會走上這條路！」
「若是你老老實實本本分分，洛家又怎麼會有今日！」
「且不說洛鳴見，就說說你自己的丈夫是怎麼死的！」
「要不是因為你做事心狠手辣，一點活路都不給人留，人家犯得著殺你丈夫嗎？」
「殺了你丈夫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你丈夫完全就是被你坑死的。」
「要不然洛鳴見又怎麼會那么小就沒了父親，他被你帶大，自然是學了你一身的壞毛病。」
「你這個人一直就是一副偽善的模樣，我看見你就噁心！」
「若是你丈夫那日沒有死，怕是他肯定要寫一封休書，修了你這個潑婦。」
「你剋死了自己的丈夫，現在又慣壞你的兒子，連自己也被自己給坑了，你說說你，你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就為了勾心鬥角？就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栩冬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讓我打心底里的瞧不起你。」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害蟲！」
「我不敢說如果沒有你，我和洛鳴見的感情還會不會變，但至少我的孩子不會死，他也不會成為今日這幅德行。」
柳曉溪的話語一字一句都戳進栩冬華的心中。
栩冬華身形微顫，那雙布滿皺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自己的衣袖，她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抬頭望向柳曉溪，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有驚愕、有愧疚，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連風都屏住了呼吸。
「我……我……」栩冬華張了張嘴，聲音沙啞，似乎每一個字都重如千斤，難以出口。
她緩緩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洛鳴見，又看了看周圍以及她現在的處境，這一切仿佛在訴說著造成這樣結局的過往的種種。
這一刻，栩冬華的眼眶濕潤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仿佛連淚水也在為這遲來的覺醒而猶豫。
沈夜霖：「………………」
聞枋：「……………」
沈夜霖和聞枋都不信栩冬華會露出這樣的眼神，指不定葫蘆里賣著什麼藥。
聞枋的手摸到身後，若是栩冬華有異動，他會隨時拔劍斬了她的手。
沈夜霖眸光深邃，緊盯著栩冬華。
栩冬華那雙平日裡總是含笑帶諷的眼眸，此刻卻異常澄澈，仿佛能洗淨世間一切塵埃。
就連洛鳴見看見露出這樣神色的栩冬華，他的心中都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既疑惑又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雖然他知道栩冬華這是在假裝，可看著自己的娘一下變的這麼平易近人了，他的心也是會有波動的。
聞枋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劍柄，冷冽的劍光在略微有些暗的室內隱約閃爍
在別的人看來目前的一切都還很正常，可在聞枋和沈夜霖看來，現在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氛圍。
總感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栩冬華緩緩抬起手，指尖微顫，似乎想要觸碰什麼，卻又在半空中停滯：「我………」
「曉溪我……」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映出了柳曉溪此時此刻眼底里複雜的神色。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只餘下她輕淺的呼吸聲，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讓人屏息以待，不知接下來栩冬華會怎麼說。
柳曉溪也被栩冬華的轉變給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一瞬間都不敢相信栩冬華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但柳曉溪她的第一反應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是栩冬華假裝的。
—————
少主府上的洛雪芸漸漸的醒了過來。
她揉搓著眼睛看著外面，此時的天已經亮的不能再亮了。
她下意識的驚呼道：「已經是午時了吧！」
「我竟然又睡了這麼久！」
「嘶………」
身上的傷口再次傳來陣陣痛意，疼的洛雪芸眉頭都皺了起來。
止痛藥止痛藥………她看了看床邊上放著的藥盒子，每個藥瓶子上面都貼了標籤，寫是什麼功效的藥。
看那個字跡是沈夜霖寫的。
多虧了沈夜霖寫了標籤，她能這麼快就找到止疼藥，不然她可能就要把這些藥全都給吃上一遍了。
服用完止疼藥後，洛雪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今日就是栩冬華和洛鳴見要被判決的日子！
現在都已經是午時了，說不定那邊都快要判完了，也不知道她現在趕過去還能不能看見他們受刑的時候。
「算了還是去看一眼，萬一還沒結束呢。」
反正她不想錯過這兩個畜生挨打被殺的瞬間。
她更想要看洛鳴見和栩冬華那種將死的不甘心和恐懼的模樣，這會讓她感覺心情很美好。
之前這個栩冬華和洛鳴見那麼得罪她，又害了那麼多條命，現在也該是他們償還的時間了。
洛雪芸換好衣服後便出發去城主府看戲了。
——————
城主府。
栩冬華快要說話的時候，洛鳴見打斷了她：「娘，夠了。」
「我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
「這樣沒有意思的。」
栩冬華聽見洛鳴見的話後，表情瞬間就變了，連裝都不裝一下。
「洛鳴見！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配合我？！」
「為什麼？！」
洛鳴見的視線不敢看著栩冬華，他移開視線：「娘，收手吧。」
「我們確實做了這些事情，你要說怪………」
「誰也怪不了，只能夠怪我們自己。」
洛鳴見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想再傷害人了。」
「我對於我的種種罪行，我認罪。」
「城主大人，我認罪了。」
他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仿佛在靠著這種方式來維持自己的勇氣和力量。
栩冬華聞言，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隨後緩緩垂下眼帘，那雙一直閃著精明與算計的眼眸此刻卻顯得異常空洞。
她輕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在靜謐的公堂上都顯得格外沉重，仿佛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我沒想到你會讓我收手。」她低語，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釋然，「你真的想通了嗎？」
「你確定不會後悔？」
「今日我們變成這一切，都是柳曉溪造成的，你為什麼不恨她？為什麼不怨她？」
「明明昨日你還說要親手殺了她！」
「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
洛鳴見：「娘！那些說的都是氣話。」
「娘現在我身邊就只有你了，我只想跟娘你一起一直走到最後。」
「我不想娘你拋下我一個人。」
洛鳴見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栩冬華伸出手，她想要觸碰洛鳴見的肩膀，卻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無力地垂落。
這一幕，在金色的暖陽下都顯得格外的無力和淒涼，母子倆之間的距離，仿佛在這一刻被無形的枷鎖拉得更遠。
隨後洛鳴見看向一旁的柳曉溪：「曉溪，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們。」
「更對不起洛雪芸。」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更不會原諒我娘，但是我還是要給你道歉。」
「這麼長時間以來，是我讓你受委屈了。」
「對不起曉溪。」
「如今我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今日一別，就在無見相見之日了。」
「若是可以，我想在最後再抱你一次。」
「若是不行便算了，我不會強求你，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
沈夜霖和聞枋剛要出言阻止，柳曉溪便道：「好，我答應你。」
隨後她便上前抱住了洛鳴見。
聞枋和沈夜霖都來不及反應，這下洛鳴見和柳曉溪抱在一起，他們也不好上前直接拉開兩人。
他們也只能在一旁仔細觀察洛鳴見的一舉一動，以及栩冬華的一舉一動。
陽光稀薄的灑在洛鳴見和栩冬華的中間，拉出一道長長的、寂寥的影子。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微顫，仿佛觸碰到的不是空氣，而是過往的溫柔與甜蜜。
她的目光里交織著複雜的情緒，有哀傷，有不舍，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洛鳴見：「曉溪謝謝你。」
柳曉溪的眼眶泛紅，卻努力不讓淚水落下。
當他靠近她的時候，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尖上，輕柔而沉重。
當他擁她入懷，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她的髮絲輕拂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香氣，那是他曾無數次眷戀的味道。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擁抱著，仿佛要將對方的模樣、氣息，甚至是心跳，都永遠鐫刻在心底。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只剩下兩顆心，在這無聲的告別中，尋找著最後的慰藉。
不過這是旁觀者的視角，此刻也只有柳曉溪和洛鳴見他們自己才知道自己心裡這個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在柳曉溪要鬆開洛鳴見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她眉頭微皺。
沈夜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柳曉溪露出的不對勁，柳曉溪也感覺到了一絲不秒。
她瞬間推開了洛鳴見，只見那張剛剛還溫柔的臉龐此刻扭曲成了猙獰的冷笑。
沈夜霖：「聞枋！拉開他們！」
聞枋：是！
聞枋趕緊將柳曉溪給拉了過來。
沈夜霖看向柳曉溪：「沒事吧？」
柳曉溪眉頭緊皺：「我感覺剛剛有什麼東西突然刺了我一下，那感覺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
沈夜霖轉頭眼神瞪著洛鳴見：「你對她做了什麼！」
下一秒，洛鳴見和栩冬華相視一眼，兩人都發出了一陣癲狂的笑聲。
洛鳴見：「哈哈哈哈哈哈！」
栩冬華笑的比洛鳴見的還要誇張。
聞枋：「笑什麼笑？！信不信現在就弄死你們！」
洛鳴見笑的更大聲了：「好啊！反正現在我的目的達成了，我也無所謂了！」
「正好黃泉路上有人陪我了！我也就不孤單了！」
聞枋：「洛鳴見你什麼意思！」
洛鳴見和栩冬華現在臉上的表情非常的扭曲和崩壞。
剛剛他對柳曉溪的一切都是他假裝的。
不得不說他裝了那麼多年，確實演技是沒話說的。
就連沈夜霖和聞枋剛剛都差點被他騙了。
洛鳴見笑著道：「你問我幹什麼。」
「想知道？」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剛剛柳曉溪被我的毒針刺中了。」
「我有解藥。」
「但是條件是我要見洛雪芸，否則半個時辰內要是沒有解藥解毒，柳曉溪必死無疑。」
「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反正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見洛雪芸。」
「我要讓她親眼看見，柳曉溪是怎麼死的！」
「我們不好過，她一個人也別想好過！」
「時間不多的七少主，哦對，還有城主大人。」
百姓們瞧見這一幕紛紛都在咒罵著洛鳴見和栩冬華。
洛鳴見還很囂張的轉頭看向那些百姓：「罵吧、盡情的罵，反正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洛雪芸不來，柳曉溪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