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知道了實情，劉桂芬依舊將她當親生女兒對待，打工掙來的錢全用在了她的吃穿住行上是，也是劉桂芬一直供她讀書到高中。
段凌鶴在問出這句話之前，就已經派人查清了劉桂芬現在的位置，在人民醫院中住院。
不會因為拖欠了巨額的住院費，可能近期就要搬走。
人民醫院是為大多數市民所打造的，治療費用和藥物更加便宜，相應的設施也比較老舊。
江皎皎在住院部一樓最邊上的房間裡，見到了劉桂芬。
邊上的套間陰冷潮濕加上離走廊近更加吵鬧，價格卻比其他病房便宜了十塊。
不過甚少有人會因為十塊錢而選擇這裡，所以病房裡只有劉桂芬一個人，倒也顯得清靜。
「我去諮詢下醫生。」段凌鶴囑咐道。
江皎皎點點頭，而後推開門望向病床上，如果劉桂芬不是還存在著微弱呼吸，她怕不以為這個房間是空的，
她和自己記憶中一樣清瘦，生病讓她更加瘦弱枯槁，五十出頭的年紀頭髮卻花白宛若耄耋老人，毫無生機的模樣仿佛一具活著的乾屍。
聽到開門聲，劉桂芬以為是自己兒子來送飯了，滿懷期待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江皎皎。
「皎皎……」劉桂芬的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哽咽，幾乎是瞬間渾身上下的水分都湧入了眼眶。
「你怎麼來了……」劉桂芬掙扎著就要坐起身來，但她骨折了的大腿卻不允許她有過多的動作。
只能勉強維持這一個半仰臥的動作。
「你躺好，不用起來。」江皎皎看出了她的不便，手摁在劉桂芬肩膀上，開口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皎皎，都是我的不好……」
劉桂芬被江皎皎觸碰到的瞬間，淚水便好像決堤了一般湧出。
「從小你就跟在我身邊受苦，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最後害得你連書都讀不了。」
劉桂芬滿臉的愧疚，一一細數著自己的罪責。
「當時我發現你不是親生的，第一時間將你送回去就好了，我不忍心啊，那家絕對不會將我的孩子還給我，而你又是那麼的乖巧漂亮……」
蒼老的女人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一心只想求得江皎皎的原諒，不然她就算死後下地獄都不安生。
劉桂芬和江大橋是兩個極端的人性，一個無惡不作卻又毫不在意，一個善良懦弱踩死一隻螞蟻都是天大的罪責，即使被家暴了大半輩子，也不敢著手反抗一下。
在他們的結合下出生的江宛，明顯是傾向於前者。
江皎皎並不是很會安慰人，手拍在劉桂芬瘦骨嶙峋的肩膀上。
「都過去了。」江皎皎沒有提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原來的江皎皎已經和剩餘殘缺的靈魂融合，相當於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己沒有經歷過那些事，便沒有資格替她做決定。
即使劉桂芬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那抹光亮，也改變不了她自己的一己私慾，知情不報的事實。
人類的世界，很少有什麼東西能夠被客觀地評價，畢竟萬事萬物都存在兩面性，江皎皎就算在六歲的時候被接了回去。
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面對這一大家子，還不指定能不能活到成年呢。
江皎皎辦法評價這些零零碎碎的瑣事，於是只能回應劉桂芬沉默。
劉桂芬哭夠了之後，終於想起了什麼，抓著江皎皎的手關心詢問道：「你爸……江大橋，不會又到學校去找你麻煩了吧」
江皎皎點了點頭：「他就這點伎倆，不過我已經長大了，報警把他送去派出所了。」
怕劉桂芬擔心，江皎皎省略了其中的很多細節。
劉桂芬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江皎皎：「對你……沒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吧。」
江皎皎搖搖頭，今時不同往日，江大橋才是那塊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那就好，那就好，他前兩天來找我要病歷單，嘴裡念叨的要去找你，我就察覺到了不好，我想阻止他，可我這腿……」
劉桂芬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她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過度勞累和年紀頗大等等，各種因素根本不利於腿上恢復。
再加上家裡的錢全被江大橋拿去賭博，劉桂芬的腿，甚至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治療。
「我朋友已經去諮詢醫生了，等下午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不用不用，這多麻煩，我這腿再等上一陣子就好了。」
再等上一陣子就死了。
劉桂芬心道，這個世界太糟糕了，她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欲望。
雖然兒子時不時來給她送飯，但那些飯基本上會被她送給別的更需要的人。
這充滿罪惡與痛苦的一生，她是真的活夠了。
江皎皎一眼就看穿了她內心所想。
「你兒媳婦兒懷孕了，孫子需要奶奶。」江皎皎實在不擅長安慰人，只能從老人都喜歡的孫子孫女上面入手。
「什麼？」這句話果然讓劉桂芬重新燃起希望。
「江大橋被捕入獄，餘生都會在監獄中度過，不會再有人隨意地打罵你。」
江皎皎潛台詞就是，你的苦日子到頭了。
劉桂芬一臉的不可置信，自己就這樣解脫了？
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就算腿被打到骨折，也沒想過要離婚。
而現在她什麼都不用做，江大橋再也不會有能隨意毆打她的可能了，而自己馬上就要當奶奶了。
趁著劉桂芬興奮的間隙，江皎皎把手放在她受傷的腿上方，仔細檢查著。
經過幾天的拖延，裡面骨頭已經壞死，就算是醫生來了保守治療也是截肢。
江皎皎將源源不斷的靈力輸入進她體內，為了不露餡江皎皎只是將她壞死的骨頭修復，只要做手術定好鋼板就能慢慢恢復。
就當是償還了劉桂芬多年以來的養育之恩。
「嘭」門被從外面打開。
「媽，你怎麼把我給你準備的飯都送給其他病房的人了！我已經湊夠手術的錢，你很快就沒事了。」
劉桂芬的大兒子江傑說道，他剛從工地上回來，身上還髒兮兮的。
他也是剛才聽到隔壁病房的人誇讚他媽媽，才得知了此事。
怪不得他每天都來送飯，母親卻越來越消瘦。
「小傑，是媽不好，媽以後一定認真吃飯。」劉桂芬開口抱歉道。
這時江傑才注意到了病房內多了個人，他聲音中帶著不可置信。
「江皎皎？」
江傑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家裡做過的事情他全都知情，當然知道他們家有多麼虧欠江皎皎。
「看到你沒事，我就先走了。」江皎皎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唉……」江傑追了上去，兩人停在病房外。
「那個，對不起。」江傑這句對不起是替江家說的，同時也替自己說的。
小時候他沒能力保護她，長大了也是。
江皎皎搖搖頭，她已經不在意了。
轉身離開，段凌鶴正在不遠處逆著光等她。
往日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