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江霰再次泡入泥漿中，他手暗暗鬆開江皎皎，甚至因為江皎皎不願意放手，而動手掐她。
江皎皎卻依舊將江霰的手握得死死，她的胳膊逐漸吃力，拉扯感讓她無比疼痛，整個胳膊都好像要隨著江霰被沖走了。
「皎皎，快放手吧，這樣下去你們兩誰都活不了。」
江霰的同學們看不下去，紛紛勸江皎皎。
這麼洶湧的泥石流，江霰基本上是必死無疑，只要江皎皎鬆開江霰，至少他們兄妹兩人有一個可以保住。
「不。」江皎皎的聲音中帶著堅定，她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江霰不能死，她才不要承受江宛一部分的命運。
隨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江皎皎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泥漿中。
「……」現場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鐘，眾人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江皎皎做了什麼。
這麼大的泥石流，即使江皎皎再厲害也根本沒有任何活路，江霰這個哥哥在江皎皎心中難道就這麼重要。
甚至比她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所有人都被江皎皎感動，這輩子能碰上一個拼命救自己的人，死也值了。
「別愣著了，快找找哪裡有信號，趕快向搜救隊發消息。」
現在時間就是生命，說不定早一點求救，江霰兄妹就多一絲生的希望，況且這個山洞也不是十分安全，他們必須分秒必爭。
江霰感覺自己瞬間被沖走，以為是江皎皎鬆了手，在泥漿中掙扎了許久，意識逐漸沉淪。
腦海中播放出一幀又一幀的畫面。
不知為什麼，這些畫面全都和江皎皎江宛有關。
江霰從沒有那一刻，這麼認真地審視兩人，那些畫面如走馬燈一樣，江霰越看越憤怒。
他不敢相信，自己和所有江家人，竟然會這麼對待自家的親生女兒江皎皎。
對她進行慘無人道的抽血，所有人都冷暴力江皎皎，甚至道德綁架她，疼痛讓她臉上的表情扭曲，所有人卻如看不到一樣。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家抱錯了的女兒江宛，就在他們的呵護下像玻璃房裡的陽光玫瑰。
這些事情已經不是是否將江皎皎當做女兒看待，而是是否將江皎皎當做人看待。
江霰甚至都不敢感同身受，如果這發生的一切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會有多崩潰，而現在的江皎皎，卻依舊憑藉著自己的能力，過上她理想中的生活。
江霰回想起江皎皎從前說的那些話，她遺世獨立好像一條暴風雨中的荊棘，究竟有多傷心才會看向他們的眼睛滿是失望。
那些眼神都是從前的江皎皎，現在的江皎皎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
江霰對這一切感到很奇怪。
他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江家並非這樣自私自利的教育，那這一樁樁一件件慘絕人寰的事情，為什麼自己現在才發現。
不對勁。
江霰知道一定是什麼因素，影響了他們的判斷，可他說不上來。
他肺中的氧氣越來越少，江霰只感覺胸腔一陣陣的憋悶，身體像灌了水泥一樣向下沉去，他的意識很快就要消散了。
最後的一刻，他心中滿滿的都是對江皎皎的歉意。
但凡他能早點醒悟，都不至於弄到這個地步。
江霰想，如果能重來一世的話，他一定會好好補償這個妹妹的。
現在就這樣死掉也挺好，算是為之前他做過的一切贖罪了，江霰慢慢合上眼睛，平靜接受死亡的降臨。
忽然，腰部多了一股力量，將他整個人拖出污水中。
「噗……咳咳咳……」江霰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腰間一隻有隻手將他穩穩地托在水面上，江霰在模糊的泥漿中努力辨認。
「咳咳……皎皎？」
這個認知讓江霰大驚失色，江皎皎為什麼會在這裡？
到底是被水沖走的，還是跳起來救他？
以江皎皎那樣敏捷的身手不會輕易掉進水裡，答案可想而知。
「為什麼……」他已經欠江皎皎那麼多了，就算搭上他這條命也還不起。
江霰臉上一片潮濕，他分不清那是淚還是雨。
「皎皎，你鬆開，你自己能活的，我不想拖累你。」江霰一邊掰著江皎皎的手，一邊說道。
卻根本撼動不了江皎皎的手指半分。
兩人隨著泥漿漂流，幾分鐘過去了江霰依舊不見江皎皎的身影。江霰終於慌了，不安的猜測湧向心中。
皎皎她，會不會已經……
就在這時，江皎皎努力從泥漿中探出頭來，她抽出一隻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
現在泥石流的動態恢復了平穩，兩人勉強能保持申請的平衡。
「我送你上去，什麼都別做，等待救援。」
說完，江皎皎努力拖著江霰向上，恰好身旁有一顆巨大的參天古樹，江霰直接被江皎皎放了上去。
「皎皎，快上來，我們得救了。」江霰向著泥漿里的江皎皎伸手，語氣中帶著欣喜，他想到自己還會有機會活下來。
「來不及了。」
江霰還沒反應過來江皎皎說的是什麼，只見一陣更大的泥石流湧來。
裡面夾雜著大量的泥土山石枝幹，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向江皎皎沖了過來。
比方才的那陣泥石流還要大上數倍。
不過是一秒鐘不到的瞬間，江霰面前只餘下泥石流衝過後的一陣陣強風。
皎皎……
就這樣在他面前消失了。
是他害了江皎皎，如果不是他，江皎皎絕對不會出現在泥漿中，如果不是他，江皎皎本能很快從這裡逃脫。
江霰清晰在耳邊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原來人心痛到無法自拔的時候是不能自主喘息的。
「皎皎！」偌大的山谷，只剩下江霰撕心裂肺的聲音傳響。
哀轉久絕。
不知過了多久，暴雨終於停歇，江霰表情呆滯地躺在樹幹上，任憑身上的冷風呼嘯而過。
無數次，他想跳進泥漿中去尋他唯一的妹妹。
可他根本沒有辦法和大自然對抗，皎皎將當為一生的希望給了他，自己不能辜負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