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童延打斷了尹嫿和許昕朵的對話，走過來說道，「你先去樓上休息吧，我派車送他們回去了，我們也要散了。」

  尹嫿看向童延笑著問：「我剛來就要散場了？我打擾你們了？」

  「沒有，我也想和媽媽一起繼續過生日。」

  童延笑著推了一下許昕朵的手臂，許昕朵立即低著頭往外走。

  許昕朵在童延身體裡的時候的確跟尹嫿很熟悉，但是前提是她當時是尹嫿的兒子。

  她還是第一次以自己的身體與身份見到尹嫿，她也了解尹嫿的性格，知曉自己恐怕是不被喜歡的存在。

  此時離開才是最乖巧的選擇。

  童延跟在她身後，還叮囑家裡的傭人去給許昕朵取一件厚一些的外套，將許昕朵、婁栩送上了車之後童延才走回來。

  這時別墅里的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最後幾個人也跟童延打了招呼後離開了。

  童延在狼藉中上了樓，看到尹嫿在跟COCO玩。

  尹嫿看到童延後問道：「那個女孩子跟COCO玩得挺好的。」

  「啊？」童延裝傻。

  「這裡有那個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

  童延真的覺得女人是怪物，對這些事情太敏感了點，於是有點無奈地說道：「可能COCO和她投緣？」

  「你們兩個人似乎也很熟悉。」

  「唉，你別多想，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他對許昕朵真的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這倒不是在撒謊。

  尹嫿抬頭看童延一眼童延的狀態，就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尹嫿再次感嘆：「她長得挺漂亮的。」

  「也就是還行吧，不是我的菜。」

  「你喜歡什麼樣的？」

  「你和我爸的愛情就特別不成功，我覺得吧，我不能像我爸爸那麼膚淺，我不能只看臉，我是一個看感情的人。為了證明我不膚淺，我以後的女朋友肯定不會多漂亮。」

  尹嫿聽完還真的努力去理解自己兒子的腦迴路，依舊不覺得不膚淺和找一個不漂亮的女朋友之間，有什麼必要的聯繫。

  最後她無奈地苦笑：「這是什麼理論？」

  「總之，她那種長的好看的女生也就能看看，我不會找那種女朋友的。」

  關於童延私底下給她過生日，還送她那麼貴重手錶的事情尹嫿也不再提，只是說道：「我送你件生日禮物。」

  「什麼啊？」

  「你年齡小，還不能開車，我就送你個別的。」尹嫿說著，遞給了童延一張名片。

  童延拿過來看了看，笑了，飛行員的名片。

  於是他問道：「送我一架私人飛機？」

  「嗯。」

  「行，我很滿意。」

  十六歲生日是私人遊艇。

  十七歲生日是私人飛機。

  童家的生日禮物真的是沒有什麼新意。

  許昕朵回到家裡，提著裙擺上台階打開家門，走進去就看到客廳的燈亮著，家裡的客廳里有人。

  那邊的生日會也散了嗎？

  她進門的時候隱約間聽到了穆傾瑤的哭聲，側頭看了一眼，穆傾瑤確實坐在沙發上哭，面前都是紙巾，不知已經哭了多久了。

  穆父在這個時候吼了一句：「你還有臉回來？！」

  許昕朵嘆了一口氣，並不理會，繼續朝樓上走。

  結果穆父急了，追出來幾步問：「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嗎？」

  「我去卸妝。」

  穆父有些急了，快步走過來握住了許昕朵的手腕，拉著她不讓她離開，幾乎是吼著質問：「你的身份跟別人說了是不是？！」

  許昕朵自然不會承認，童延是因為跟她交換身體，目睹了一些過程在知道的，她從未特意去跟任何人說。

  她淡然回答：「並沒有。」

  「你還不承認？如果不是你說出去，童延他會來大鬧生日會，搞得所有人看我們家人的笑話？！」

  許昕朵甩開了穆父的手，坦然地走到了客廳，既然大家都在這裡，那就在這裡聊好了。

  她雙手環胸沉默地坐下，低聲開口：「我並沒有讓童延過來，是他自己過來的。」

  穆傾瑤突然爆發了，對著許昕朵喊：「我們兩家向來同一天辦生日會，以前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怎麼偏偏你來了我們家之後，他就突然來了？還說要和主角跳舞？你算什麼主角啊？生日會都不是給你辦的！如果不是你跟童延說了什麼，他怎麼會這麼做？！」

  許昕朵看著穆傾瑤冷笑：「為什麼你問得這麼理直氣壯？難道今天是你生日？你的生日是明天。」

  穆傾瑤理直氣壯地反駁：「我過了十六年今天的生日，我的生日就是今天。」

  許昕朵回答：「可那只是一個假的生日而已。」

  一邊的穆父看不下去了，厲聲說道：「許昕朵我告訴你，你不想改名字就不改，這點我由著你。但是身份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試圖掙扎了，身份是不會公開的，你這樣到處去說只會讓你自己難堪。我們不承認，你就是不入流的存在。」

  不入流的存在……

  多麼刺耳的話語。

  明明是親生女兒，卻只是見不得光的存在，許昕朵做錯什麼了嗎？明明最慘的人就是她，現在被傷得最深的人也是她。

  許昕朵再次強調：「我並沒有到處去說。」

  穆父：「那些議論紛紛的人是怎麼回事？」

  許昕朵：「他們又不瞎，看不出來嗎？！你的這個寶貝女兒自己長什麼樣，和穆家有一點像嗎？關於這點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嗎？」

  穆父突然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狠狠地喘了一口氣，聲音都在發顫。

  這個時候穆傾亦才從樓上下來。

  他在看到童延走向許昕朵，邀請許昕朵跳舞后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不想事情鬧大，讓父親跟難為許昕朵，心裡卻又有點糾結，想著這樣也好，乾脆就公開吧，沒必要搞這樣的事情。

  他之前也是不想看穆傾瑤哭，獨自上樓了。

  其實第一次見到許昕朵去看女傭，穆傾亦就產生了懷疑，私下驗證後確定了身份，將事情說出來的時候還很糾結，生怕傷到穆傾瑤。

  然而穆傾瑤全程都只是在哭，求家裡不要拋棄她，說自己不想離開，甚至求父母不要把許昕朵換回來。

  父母受不住穆傾瑤哭癱的樣子，妥協說不會公開真實身份，他在穆傾瑤的眼裡看到了光彩，那是狂喜的神色。

  這全程，穆傾瑤沒有關心過他親妹妹一句，仿佛那根本不是一個人，沒有血肉。

  在那一刻，穆傾亦就覺得自己應該重新認識一下穆傾瑤了。

  之後的一系列事情發生後，穆傾亦對穆傾瑤也是越來越失望，尤其是處理女傭的那一天，穆傾亦是有點氣的。

  有一瞬間他竟然在想：啊……果然是一家人啊，都好惡劣啊……真差勁……都去死吧……

  穆傾亦覺得很煩。

  搞這麼多事情來，讓他心中難受得不行，還要幫忙圓謊。

  他會寢食難安，會心生愧疚，會想多對許昕朵好一點。然後發現，有這種想法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他的父母是怎麼回事？一起長大的妹妹是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之間都變了呢？

  穆傾瑤那一家人真差勁。

  自己的家人也很差勁，不分彼此。

  他甚至覺得自己也不算什麼好東西，出生於淤泥，怎能不染塵埃？

  他想躲開，不想參與這些事情了，在許昕朵回來的時候選擇了出國做交換生。

  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妹妹，不敢去看妹妹失望、絕望的模樣，他每次想像都會覺得要窒息了。

  然而回來後，這個妹妹出於穆傾亦的意料。

  他發現自己的親妹妹異於常人的強大、冷漠，卻又在小細節展露著無助。他發現，只要真的對她好的人，她都會善待那個人，她對家裡其他人冷漠，也是因為這些人讓她失望了吧。

  他是聽到爭吵聲才下來的，他看到穆傾瑤理直氣壯地質問，父親凶神惡煞地責罵。

  他們怎麼會這麼理直氣壯呢，本來就是他們的錯誤，是他們不公平的決定，現在卻成了許昕朵的錯。

  他們在努力防範許昕朵說出去真相，戳穿他們醜陋的謊言。

  憑什麼？

  他看向母親，依舊是懦弱的樣子，似乎想要阻攔，想要幫許昕朵，卻只是披著披肩，無助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直到看到穆傾亦下樓，母親才仿佛看到了希望，求助地看向他。

  真是夠了。

  這一家人……

  真的夠了。

  穆傾亦冷冷地看向穆傾瑤，問道：「很多人都在質疑身份，學校里早就議論紛紛，這件事情穆傾瑤早就知道，沒有跟父親說過嗎？」

  穆傾瑤立即一慌，說道：「只有幾個人質疑而已，很快就被反駁了。今天童延突然出現，還說許昕朵是主角才讓旁人議論紛紛，就連築杭都問我身份的事情了，他也懷疑我了！」

  穆傾亦再次問道：「他們議論紛紛，難道不是因為我們三個人站在一起，呈現了一個凹字的畫面太荒唐了嗎？」

  穆傾瑤：「……」

  許昕朵身高175厘米，穆傾亦身高187厘米，穆傾亦身高157厘米。

  許昕朵和穆傾亦站在一起就是標準的兄妹，穆傾瑤的畫風完全格格不入。

  別人不議論就怪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眼瞎。

  穆父看著三個孩子，最後強調說道：「只要我們咬緊了這件事情不說出去，就輪不到他們來質疑，大不了就讓人覺得許昕朵是我的私生女。」

  穆傾亦忍不住質問：「我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要做這種荒唐的事情？！」

  穆父也是氣得不輕，手裡拿起菸灰缸，重重地往地面上衣摔：「難道是我想的嗎？誰想發生這種事情？！」

  菸灰缸摔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讓屋子裡瞬間氣氛一變。

  穆父氣得手指發顫，指著許昕朵說道：「如果她把身份說出去，會給家裡帶來的影響有多大你知道嗎？我們穆家不如當年了！你還真當我們穆家光鮮亮麗呢是吧？並不是！沈家隨時都可以換一個合作夥伴，如果不是有婚約束縛著，沈家隨時都可以捨棄我們這家衰落的企業！」

  穆父：「公開了，對她來說公平了，我們穆家的家業也就垮了，到時候我們全家負債纍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對，也可以公開之後換一個對象，讓許昕朵和沈築杭訂婚，但是沈家能願意嗎？她除了相貌外哪裡都不如瑤瑤，還是鄉下長大的，沈家會要這樣的兒媳婦嗎？」

  許昕朵一直在聽，聽完卻只覺得好笑：「一家產業，只能靠賣女兒撐著，這只能說明你無能。」

  穆父此時正是暴跳如雷的狀態，他本以為說完家裡的情況，孩子能理解他的苦衷。他最近真的很累，家裡的事情更讓他身心俱疲。

  他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是平白無故遭逢大難。

  許昕朵現在還這麼不懂事，抬手就要打許昕朵一巴掌。

  結果許昕朵身手敏捷，抬手就握住了穆父的手腕，並且握住穆父手腕的同時站起身來，氣勢半點不讓地跟穆父對視，再次開口：「我再次說一遍，我對身份不在意，我甚至不屑於做你的女兒，恥于姓穆，你也別拿父親的威嚴壓我。你從未教導於我，從未給予我父親的關愛，你我之間只有血緣關係而已，就別指望我會尊重你。」

  許昕朵說完，推了一下穆父的手臂，讓穆父身體往後退了兩步。

  許昕朵微微揚起下巴，掃了穆父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穆母。

  穆母跟許昕朵對視的瞬間身體一顫，豆大的淚滴簌簌下落，身體還在微微發顫。

  許昕朵嘆氣：「最開始回來，是因為我沒有經濟來源，無法獨自生活，還不想被其他人幫助，就想來靠自己的血緣父母，做個米蟲。沒想到在這裡住實在讓人不愉快，我還不如離開，還能更自在一些。我會儘快搬出去，放心，我走之後不會提及和你們家人的關係，就當沒認識過。」

  許昕朵說完，繞開這一家人走向樓上。

  全程沒有人阻攔她。

  穆傾亦看著許昕朵上樓，再回頭去看自己的家人。

  他垂下頭有些難過，眼圈微紅卻說不出來什麼，隨後嘆氣：「有必要鬧成這樣嗎，讓外人看笑話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掃了一下穆傾瑤。

  顯然，穆傾瑤就是那個外人。

  穆傾瑤在後半程就不再哭了，也不再說話了，只是木訥地看著眾人。

  被穆傾亦看了一眼後，才覺得背脊一寒，有點坐立難安。

  就在這時穆父的手機響起來，他快速深呼吸，取出手機後看到是陌生號碼，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接通電話後對方自報家門：「您好，我是童家的尹嫿。」

  「哦哦哦，童夫人你好。」穆父立即變得諂媚起來，語氣客氣萬分，完全看不出來剛才發過脾氣。

  「今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特地來跟你道歉的。我兒子生日會的時候比較鬧，和人打賭玩遊戲，居然跑去你們家的生日會去搗亂了，最後還把你們家新收養的女兒給帶回來了。唉，我看小姑娘被嚇壞了，真是抱歉啊。」

  尹嫿是故意幫忙圓場的，估計著許昕朵也快到家了，不想穆家人太為難許昕朵，話也說得圓滑，只是沒想到穆家已經鬧翻了。

  穆父的表情一垮，隨後乾笑著說：「我們並沒有在意，童少能來參加生日會也是蓬蓽生輝。」

  穆傾亦抬眼看了一眼父親，看著他的態度冷笑，接著扭頭上了樓。

  穆傾瑤則是努力去聽電話里的聲音，只能依稀聽到一點而已。

  尹嫿繼續說道：「你們家心善，收養了一個這麼可憐的小姑娘。我也是對她一見如故，不知道哪天能不能單獨來我家裡做客？穆夫人也可以一同過來，我們一起聊聊天。」

  這是尹嫿主動投來橄欖枝了，尹嫿願意跟穆母結交，這絕對是搭上了極好的人脈關係。

  穆父很快答應了：「可以可以，這是我夫人和小女的榮幸。」

  「好，那可就說定了，這周末我在家裡等她們，我會派車過去。」

  「好的。」

  掛斷電話，穆父的表情就有幾分複雜了。

  穆父回頭看了看穆母，接著看向穆傾瑤，說道：「行了，你也別哭了，童延的母親過來解釋了，童延是玩遊戲打賭，故意過來搗亂的，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在學校的時候也小心一點，多穿內增高！」

  穆傾瑤連忙擦了擦眼淚點頭。

  穆父再次開口：「跟沈築杭解釋清楚，別讓他產生誤會，會房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