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余新城這天晚上煩的也沒吃飯,是張叔送上來的。

  他看了一眼就說,「他倆搬走了沒有?」

  那是自然不會搬走的,聰明不聰明不好說,但余中巍和唐了了的小心思都不少,余中巍雖然生氣,討厭唐了了白痴笨蛋,可比之對余瑩瑩的恨,自然不會搬出去空出地方來給余瑩瑩製造機會,所以乾脆回了屋,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至於唐了了,余中巍不走,她自然也不會走,進屋就不出來了。

  張叔心知肚明,他知道,老爺子也心知肚明,不過沒說破,只是將兩個人都在屋子裡這事兒說了,余新城果然哼了一聲。

  不過他看了一眼外面,這會兒都□□點了,外面黑漆漆的,今天天不好,似乎要下大雨,余新城就沒要求立刻搬家,而是吩咐張叔,「通知他們明天一早搬家,我吃午飯不要看見他們。」

  張叔就應了。

  等著除了余新城的大門,他先去了余中巍的房間,余中巍聽了後眉頭緊皺,就一句話,「我知道了。」唐了了倒也開了門,聽了後哦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張叔覺得她肯定不能這麼聽話,可這種事,不聽話沒什麼用,老爺子問那句瑩瑩的事兒,就說明他後悔了。

  瑩瑩和唐了了比起來,真是強的太多。

  他無論是出於對老爺子的衷心,還是出於跟瑩瑩相處了那麼多年的私心,都是覺得,老爺子日後還是指望瑩瑩靠譜一些。

  所以,她鬧也無所謂,只是更快的把老爺子推到瑩瑩那邊而已。

  他說完就離開了。

  唐了了站在門口半天,才把門關上,回去就把手機拿了出來,問唐子明,「你想好怎麼辦了嗎?爺爺通知,明天午飯不要看到我。讓我早點走。」

  唐子明已經看過了唐了了這事兒的真正經過了,還有餘新城的態度和說過的話了,這會兒建議就一個,「京城氣象台8月23日發布暴雨橙色預警信號:預計未來3小時降雨量將達50毫米以上,請注意防範。」

  唐了了壓根沒看懂,「我知道要下雨了,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唐子明回復她,「讓你出去跪著啊。就跪在老爺子臥室前的空地上,讓他看到你的悔改之心。」

  「你瘋了,哥,會死人的。今晚上是大暴雨。」唐了了壓根不能接受。

  「就因為是大暴雨才是老天爺幫你呢,什麼事都沒有,你出去跪著你以為余新城人老成精,能動惻隱之心?」唐子明覺得,原先他看唐了了,就是個有點小心眼的妹妹,沒什麼不好的。現在的確如那人說的,唐了了就是個自私自利,還半點苦都吃不了的沒用的廢物。而老天爺就是不公平,這種廢物進了豪門,同胞兄弟卻落得跟著媽媽相依為命要斷炊的下場。憑什麼?

  唐了了大概也明白了,這是苦肉計了,可是還是下不了狠心,「可是如果我去了,爺爺也不一定看到啊,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一定心軟。他這人心硬的很,他養了余瑩瑩二十年,可余瑩瑩就是因為替自己姥爺不平,這不也任由爸爸隨便誣陷她嗎?」

  唐子明就覺得越看唐了了越煩躁,就一句話,「這是你唯一機會,你不願意就算了。你要願意,就現在下去跪著去。跪著不成,你就磕頭啊,磕頭不成,你不會暈倒啊,不會犯病啊。你那點拿著媽媽存了一輩子的東西去討好余中巍的本事呢,這會兒作不起來了。我就不信,你倒在那兒了,余新城還不收。」

  「哦,」他還說了句,「我最後一次幫你,發了你一份認錯書,你手寫抄下來。如果不做,那就別問我了,沒別的辦法。」

  說完,微信上就傳來了個幾百字的道歉書。

  唐了了看看道歉書,的確寫的情真意切,還挺符合她的文筆的,只是又看看外面的天,真是捨不得自己,半天都沒下定決心。

  還是余中巍打了電話過來,「你收拾收拾吧,明天搬走。」還罵她一句,「路給你鋪好了,你自己不要,我也沒辦法。」

  等掛了電話,唐了了知道沒退路了,才下了決心。

  她連忙找了筆出來,將道歉書抄了一遍。

  然後就想出去,可又捨不得自己,最終又猶豫半天,眼見著雨要下來了,才換了條褲子出去了。

  這會兒天都黑了,保姆大部分是不住家的,已經下班了。少部分住家的,都有自己的事情忙,也沒人看到她。

  她就直接出了門到了余新城窗下的院子裡,原本是要跪在水泥地上的,可是好疼啊,然後又換了個地方,跪在了綠草地上,但過了一會兒,到處都是小蟲子蚊子,咬死她了,她又換到了水泥地上。

  就這麼折騰了一會兒,她的腿就疼死了。

  可也沒人看到她,卻開始打閃電了,碩大的閃電從天空中間劈了下來,將院子都照亮了,然後是轟隆隆的雷聲,仿佛就打在耳邊,沒等她害怕完呢,大雨就潑了下來。

  她記得沒事刷朋友圈的時候,有人經常調侃,今天的大雨和電視劇里的誰誰誰幹什麼的那天一樣大。她那會兒覺得好笑,這會兒只有一個想法,真的有這麼大的雨啊,一個雨點跟鵪鶉蛋那麼大,砸在身上特別的疼。而且眼前什麼都看不見,風又特別大,吹的她直晃蕩,而且明明還是夏天的末尾呢,怎麼會那麼冷。

  她凍的渾身都發抖,抬頭想要看看誰能看見她,可惜所有的人都緊閉門窗了,沒人看的見她。

  她就覺得自己傻逼了,這種天氣,誰能看得見她呢,她立刻就不準備繼續了,寧願明天搬家,也不能在這裡遭罪。

  唐了了馬上站了起來,想要回去,等到了大門前卻發現,風雨太大,大門早就反鎖了。

  她敲了半天,也不知道是雨聲太大,他們沒聽見,還是故意的不給開門,沒有人搭理她。

  她想打電話的,可是沒有帶手機。

  她甚至還試著喊了幾嗓子,可除了灌了滿口的雨水和一肚子風,沒人聽見。

  等著她累的筋疲力盡了,也只能在大門前的那點門沿下避雨。

  這會兒她衣服早就濕透了,她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第二天天微微亮,就有保姆起來忙活,結果一開門就瞧見了趴在地上的水淋淋的人,嚇得尖叫一聲,「這誰呀!」

  唐了了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了,她覺得自己虛弱的不得了,護士在她身邊忙忙碌碌,她費了半天勁兒才說出了一句話,「我怎麼了?」

  但立刻就被自己嚇到了,因為嗓子實在是太難聽了,完全啞了。

  護士可能都沒聽到她的聲音,而是看見她睜眼睛了,就沖她說,「你淋了一夜的雨,發了高燒,有點肺炎了,現在在醫院,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就走了。

  唐了了都驚呆了,她居然肺炎了。

  她沒想這樣的。

  這也太嚴重了!

  她從小就沒得過這樣嚴重的病!

  可就這時候,余中巍說著話走了進來,看到她,又瞧瞧旁邊的護士都出去了,沒別人,才說了句,「閨女你總算聰明了一回,你的信你爺爺看了,我也看了,寫的不錯,你爺爺說你生病了,先養著,沒說再讓你搬走。」

  唐了了心裡委屈,她才不想在外面待一夜呢,可事兒已經做了,她不可能否認啊,只能閉嘴裝作就是這意思。卻又聽見余中巍說,「你也真不要命,昨天晚上雷雨大風紅色預警,你還跑出去,你不害怕啊。不過,能狠下心也算有優點,以後幹事兒長點心,或者多問問。」

  唐了了連忙應了,可心裡卻升起了疑問,雷雨大風紅色預警?唐子明給她發的是暴雨橙色預警,這是完全不同的,暴雨橙色就是雨大點,可雷雨大風那是要命的。

  等著余中巍離開了,她拿到了手機,她第一反應就是給唐子明發信息,「你陰我?雷雨大風紅色預警,你騙我出去跪著!」

  唐子明也等著她的消息呢,只是看到這個消息,就沒什麼興趣了。

  旁邊那人說,「你看,我說吧,她不會念你好的。她雖然拿到了利益,可但凡有一點點不如意,也要怪罪你的。」

  唐子明就回復,「我要是不那麼說,你會出去嗎?」

  唐了了立刻回了,「我憑什麼出去,我要命呢!唐子明,你還是我哥嗎?你就是嫉妒我是余家小姐,你就是恨我!你這是報復我。」

  唐子明看著就煩,那人卻說,「這就是人性。你對她再好,也這樣,所以你是對的,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呢。想要什麼,只有通過自己去爭取,他們失敗了,是他們本事不濟,怪不了別人。你看,唐了了不擇手段爭取了,她就得到了,你們雖然恨她,可不還是現在要巴結她嗎?你有什麼好猶豫的,堅定自己的信念走吧。」

  唐子明瞪眼看著他,半天才點了頭,「對。是這樣。」

  然後他拿起了手機,給唐了了回了條信息,「這是最好的辦法,你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對,那你以後的事兒自己弄吧,我不參與了。」

  這就是若即若離,他這樣一說,唐了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腦袋不夠用,立刻就軟了,「行了行了,哥你以後有事直接說,不能這樣了,我肺炎了。難受死了。」

  唐子明又安撫了她一下,這事兒就結束了。

  那人這會兒才說,「你回去吧,有事兒來問我就是。」

  唐子明看了他一眼,沒動。他就站在那兒,那人就說,「你是想問我,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幫你?」

  唐子明就是這個意思,他不是唐了了那種傻瓜,隨便忽悠一下就信了,他一直有這個疑問的,從他被全校通告跑出去這人碰到他,這人給他的證據,需要不少人力錢財才能拿到,這人閒的嗎?

  結果那人就一句話,「我是有啊,可我沒必要告訴你,你不願意做,你就不做啊。」

  唐子明就知道了,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的。

  自己必須要做,而人家可以不幫他。

  就算背後有什麼算計,也是他必須要承擔的。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問了。」

  這才恭恭敬敬離開。

  等他關上門,那人才嗤的一聲笑了,「難得一個聰明人。可惜啊!還差點。」

  倒是賀星樓,第二天一大早就拿到了昨晚上連夜買的東西,一塊花椒木的咬木,這是他問了章程,才得到的推薦。

  他看了看,做工精細,極為圓滑,而且還帶著花椒木淡淡的清香,個頭也小,放在嘴巴里也不明顯,真是非常合用。

  拿了之後,他就給余瑩瑩打了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有空。

  余瑩瑩昨晚上跟導演討論劇本挺有心得的,白天還想回憶一下,就約了傍晚,地方倒是不是余瑩瑩家了,而是賀星樓自己住的一間單身公寓。

  下午提前半小時,賀星樓就先到了地方,洗了澡換了衣服,還往身上噴了噴香水,這才坐下等著余瑩瑩。

  余瑩瑩這人向來不遲到,到了約好的五點半,門鈴就響了。

  賀星樓連忙站起來,一邊回了一聲,「來了!」一邊又匆忙照了照鏡子,發現一切都很完美,這才去把門開了。

  先看到的余瑩瑩,他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但當後面那個男人出來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你怎麼來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斜槓武替吳先鋒。

  吳先鋒笑笑跟他打招呼,「賀董啊,我真不知道是您,瑩瑩叫我來的。」

  余瑩瑩就說,「哦,不是說你按摩最少半個月嗎?我要拍《荒野求生》,按不了這麼長時間,就找了吳先鋒過來。他是武替,對跌打損傷都挺在行的,教一教沒問題的。」

  賀星樓就覺得自己的香水白噴了。

  那句「先按兩天再找人」他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又不好說出來,畢竟吳先鋒在呢,他就只能忍下了,但肉眼可見,情緒不怎麼高,從剛剛那是陽光燦爛,雖然不至於烏雲密布,也是晚霞滿天了。

  余瑩瑩大概看出了一點,她想了想就給吳先鋒使了個眼色,吳先鋒對女俠是言聽計從的,立刻摸腦袋說,「衛生間在哪裡,我去一趟。」

  等著他走後,余瑩瑩就過去說,「我真是擔心時間太短,吳先鋒學不好,耽誤了你的身體,所以還是讓他來了。」

  賀星樓心裡微微高興了一點,嗯了一聲。

  余瑩瑩又說,「相處的機會多得是啊,除了按摩咱們可以吃飯啊,我還有三四天才去拍攝呢,我空出時間來啊。」

  這是在哄他嗎?

  賀星樓心裡就很高興了,可又有點遺憾,他看了看吳先鋒挺識趣的,一直沒出來,就小聲跟余瑩瑩說,「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止是這個。」

  余瑩瑩這次就一頭霧水了,「還有別的嗎?」

  賀星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說,「看見了嗎」

  余瑩瑩看了看,就說他,「我就知道很疼的,你何苦這麼忍呢?咬成這樣了。上藥了嗎?」

  賀星樓哪裡是為了讓余瑩瑩問他上藥了嗎,這麼丟人,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讓余瑩瑩看到的,他說的是,「我昨天這樣回去,我媽我爸誤會了,以為咱倆好事將近了。」

  余瑩瑩就還是不太懂的樣子,「這有什麼誤會的。你照常說不就行了。」

  賀星樓就發現,余瑩瑩在開竅的地方是真開竅,不開竅的地方,堪比榆木疙瘩,他乾脆就不費勁了,直接一把將余瑩瑩拉著進了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把人按在牆上了。

  余瑩瑩果不其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沒有半點旖旎。

  賀星樓覺得自己任重道遠啊,只能跟她解釋,「他們壓根不信我是自己咬的,他們以為,我們這樣了,這樣你懂嗎?」

  那麼近的距離,余瑩瑩又不是不喜歡他,這是大夏天,兩個人的衣服都不厚,余瑩瑩是常年練武的人,心跳慢體溫低,賀星樓的溫度,就源源不斷的傳到她這邊來了

  余瑩瑩就似乎有點懂了,她的眼睛了閃過了原來這樣的表情,賀星樓就鬆了口氣,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讓他直接壁咚,他覺得余瑩瑩並沒有做好這個準備,所以也沒準備這麼做。

  他小聲跟余瑩瑩說,「我想跟你獨處的,瑩瑩你懂嗎?不想任何人打擾我們。要不,今天讓吳先鋒先回去吧。」

  他以為余瑩瑩會答應的,他能感覺到余瑩瑩對他一點都不排斥的,可余瑩瑩卻說,「不行,時間太短了,他學不好的。」

  賀星樓只覺得好可惜。

  但這種嘆息只有一瞬間,他就聽見余瑩瑩問,「你是想親親嘛?」

  賀星樓一下子就愣了,心跳就猛然加快起來,余瑩瑩絕對不是那種有事憋著的,末世的人哪裡有時間慢慢風花雪月啊,喜歡就是喜歡,如果不說,說不定人下次就死了。

  她喜歡賀星樓的身體,自然渴望跟他親近的,所以大大方方,沒什麼羞澀的。

  倒是賀星樓,忍不住嘴角就勾起了起來,還因為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不過他的愉悅顯而易見,「我當然想。不過,」他接著說,「瑩瑩,你不覺得這種事,你就給我一個暗示就可以了,不用什麼都替我說出來。我來就可以。」

  余瑩瑩哦了一聲。

  賀星樓還挺忐忑的,「我能親你嗎?」

  余瑩瑩就哦了一聲,「原來還需要這樣打聲招呼啊。」

  賀星樓頓了頓,覺得自己有點任重道遠。但還是堅持著想要吻下去,然後就瞧見余瑩瑩瞪著眼睛看著他,賀星樓被看的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給她遮上了眼睛,「哪裡有人親吻還瞪著的。」

  余瑩瑩卻把他的手拿了下來,一臉理所應當,「為什麼不能看,你好看啊。」

  賀星樓嘴角又沒忍住勾了勾,嘶了一聲才說,「那個,你喜歡就好。那我親……」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砰砰砰,吳先鋒敲門說,「瑩瑩,你不說按摩不要超過二十四小時嗎?要過了。」

  余瑩瑩看了看表,真的是馬上就要超了昨天的時間了,就跟賀星樓說,「讓你磨蹭,下次吧。」

  賀星樓:……

  門打開,傻大個吳先鋒就很不好意思的站在外面,他脖子有點涼,但他為了女俠的按摩術忍了。

  三天後,余瑩瑩就進入了《荒野求生》這一季最後一期的拍攝,賀星樓原本還計劃和她一起參與呢,只能遺憾的等以後的機會了。

  不過送了余瑩瑩之後,賀星樓也忙了起來,吳鑫恆在大學裡組見的社團「景」終於有消息了。

  賀星樓的人找到了吳鑫恆畢業的學校,從學校的社團檔案里,調出了「景」當年的資料——因為出過事情,所以他們的資料比別的社團詳實很多。

  資料包括了當時參與過社團的所有的名單,從這裡面發現,他們的社團非常嚴謹,壓根就不像是一個學生突發想像力組建的成立不過一兩年的社團。

  這個社團分為內部核心成員和外部試用成員兩種,核心成員一共就三個人,一個是活著的吳鑫恆,剩下兩個,則是當年自殺的兩個人。

  外部試用成員倒是不少,足足十二名,賀星樓的人工作算是很得力的,利用各種方法排查了一下,發現這十二個人到現在,只剩下了兩個人。

  十個人中,六個自殺了,四個死於意外。

  而現在,距離他們大學畢業,不過二十年。

  這個死亡率,著實恐怖,但顯然,因為這個社團吸收的人才,都是遍布全校各年級各院系的而且這個社團早就被人禁止了,團員也不會說自己曾經是這個社團的成員,根本沒有人將他們的死亡聯繫起來,自然也沒有人發現,他們死亡率有這麼高。

  而活著的兩位,其中一位叫做海城,參加的時候就是研究生,畢業就申請出國不知跡象,另一位叫做薛岳山,大二就退學了,回到了家鄉小城工作,至今未再次來過京城。

  他們離開的時候,「景」都沒有出事。

  賀星樓的人找到這條線索後,曾今試圖聯繫過薛岳山,但他一聽是因為「景」的事情,就立刻拒絕了。

  賀星樓原本準備《荒野求生》結束後過去見見他,這次空出時間來,乾脆帶著章程和吳先鋒他們,直接就飛到了小城南巷。

  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五點,賀星樓也沒休息,按摩完就直接去了這個城市的老城區——薛岳山原本是學經濟的,但從學校後回家,就改行接手了父親的麵館,再也沒幹過老本行。

  這家麵館在南巷挺火爆的,賀星樓到的時候,正好是飯點,坐的滿滿當當,因為是夏天也不怕冷,好多人都搬著凳子坐在外面吃。

  賀星樓進去逛了一圈,只瞧見幾個年輕的工作人員,沒瞧見薛岳山,就乾脆端了碗面,找了個一看就喜歡閒聊的人身邊坐下了,打聽了一句,「兄弟,聽說都是他們老闆拉麵啊,怎麼沒見啊。」

  那是個胖子,一看就很熱情,立刻說,「慕名來的吧。他們家老闆每個月都有幾天不過來的。不過味道都一樣,他們家小孩手藝也不孬,你看這麼多人就知道了。」

  賀星樓就問,「那他這個月什麼時候過來?」

  胖子就挺意外的,「哎,你看著瘦溜溜的,還挺執著,是個老饕吧。晚上就行,他就算不做每天也會過來算帳的,十一二點吧。」

  賀星樓謝了,又請他喝了杯扎啤,胖子又說了不少,「你也是聽了外面的名頭來的吧,TOP的大學生,學經濟的,不好好當高管,輟學就回來開麵館。你別聽那群人什麼可惜的,他一年掙得不比高管少,這日子多舒服啊。」

  賀星樓聽著還問了句,「他回來你們都知道?」

  「那當然,我們縣城就這麼大,十年才考出去一個top的學生,還半途神神道道回來了。都炸鍋了。」

  「神神道道?」賀星樓重複了一句。「他怎麼了?」

  胖子就小聲說,「這事兒現在人知道的都少了,還是他剛回來的時候他媽嚷嚷的,後來就不說了,只說心疼兒子,家裡也不差錢,讓回來繼承家業。其實我是聽說,有點魔怔了,他爸媽那會兒撿了個孩子,他在家裡鬧騰說是父母偏心之類的,鬧得都不是普通的厲害,恨不得要殺爸殺媽殺全家那種,結果正好我們這裡有個大師,給他看了看,才好。」

  賀星樓心裡有了數,就在旁邊等著,到了十一點多,果不其然來了個文質彬彬的男人,穿著半袖襯衫,西褲,不知道的還以為旁邊的白領呢。

  但賀星樓看到過他的照片,知道是薛岳山。

  他乾脆就走了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薛岳山,聊聊吧。」

  薛岳山嚇了一跳,扭頭看他,一下子就愣了,「賀星樓?」

  他畢竟是學經濟的,怎麼可能不關心經濟大事,賀家的體量在那裡,就算賀星樓再怎麼低調不愛上電視,也是有照片的,認出來很正常。

  賀星樓就說,「認出來最好,聊聊吧,我遇到了跟景有關的事兒。」

  他就看著,薛岳山的眼睛猛然瞪大了,這顯然是想到了很讓他想藏匿的事情,他左右看了看兩邊,發現沒什麼人注意,才說,「你怎麼知道……那個。你為什麼會找到我?」

  賀星樓就說,「人多嘴雜,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吧。」

  薛岳山想想看,「去後面吧,那裡沒人。」

  他帶著賀星樓,很快從廚房穿過,去了後院。原來這裡就是他住的地方,只是有兩道門,他一般不從廚房過,也沒人知道,他就在後面。

  進去後,賀星樓就覺得他這屋子裡很不一樣,特別的亮堂,別人家用幾十瓦的燈泡足夠了,他家所有的燈泡都是那種工業燈泡,足足上百瓦。

  照的屋子裡是真正意義上的燈火通明,讓人極為不適宜。

  薛岳山解釋了一句,「這樣心裡亮堂,不黑暗。你找我做什麼?」

  賀星樓也不在意,就把有人算計他,結果查出來那些人都是從「景」中僱傭來的事兒說了,而且,他還說了薛明生會催眠這事兒。

  他一提薛明生的法子,薛岳山就搖搖頭,「不是。」

  賀星樓就說,「那講講你們那時候的事兒吧,你對吳鑫恆熟悉嗎?這個社團他到底要幹什麼?」

  薛岳山並不太想說,「沒必要,你遇見的不是一伙人,你走吧。」

  賀星樓就知道他不可能輕易開口,就把隨身帶的資料給他了,「你知道你們社團一共活著多少人?」

  薛岳山愣了一下,賀星樓就把結果給他說了,「正常四十歲的人死亡率5%左右,而你們是80%。你覺得是正常死亡嗎?這不是學校里死亡的,最近一個,是在兩年前,你不害怕嗎?」

  薛岳山顯然沒想到會這麼恐怖,他如果不害怕就不會躲在這裡了,他想了想就說,「就是研究催眠。當時,社團招新,我就隨意逛逛,你知道的,我們這樣的人,足夠聰明,也更喜歡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寫著研究催眠,我就很感興趣去了。」

  「我記得當時有不少人報名了,吳鑫恆負責招聘,他比我還小一年呢,但非常成熟,跟人談心很能談到你的心坎里。他跟我聊,一開始說的是學業,但後面因為聊的太暢快了,我們就什麼都開始談了,包括我的家庭,我和父母的關係,甚至,爸媽新給我撿來的小弟弟。我那時候覺得,我這輩子都沒那麼跟人投緣過,他說的都是我想的,完全。」

  「成為社團成員後,我才知道,他跟每個應聘者都詳細的聊了最少半個小時,最終剔除了很多人,就留下了十五個人。這是非常厲害的能力。」

  「我們隨後就開始研究各種歷史上出現過的催眠方法,大家有時候理論,也有時候會互相試一試,但沒有這種雲南的蘑菇粉。雖然從沒成功過,但我們非常願意聚會在一起,因為,跟他聊天真是太棒了,我覺得我所有的委屈,都能在他那裡發泄出來。包括我對我爸媽給我撿個弟弟的不滿,他能讓我感覺到,我還有人在支持我,而不是被拋棄了。」

  賀星樓很快就聽出了不對勁,「你那時候被催眠了。」

  薛岳山猶豫了一下,點了頭,「是。我敢肯定,我們這些人,都被催眠了,洗腦了,可沒人發現。我們雖然聊得開心,人卻越來越激進,鑽死牛角尖。但自己卻毫無發覺,只覺得這種情緒就是對的,那年暑假,我和父母的關係達到了最冰點,我跟他們吵得不可開交,甚至想要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

  「有一次,我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想要死給他們看,讓他們去後悔,結果被我爸爸打暈了。他找了我們這邊的一個大師,然後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我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我那會兒不知道我被催眠了,只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我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就退學了。」

  賀星樓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是景有問題呢?」

  「聽說那兩個同學自殺。」薛岳山說,「但我知道太晚了,我知道的時候,這案子都結束七八年了。我跟所有同學斷了聯繫,那事兒也沒報導過。我是偶爾聽說的,我第一反應是,如果不是我爸處理的快,恐怕我才是第一個自殺的人。我覺得不是巧合。」

  「你查過嗎?」賀星樓問。

  薛岳山搖搖頭,「我不敢,我覺得他特別可怕,我覺得如果我在靠近他,我會被再次催眠的,我不想死,所以……我留在這兒。但我沒想到……死了那麼多人。」

  他站了起來,「你問我我告訴你,但我不能幫什麼,我也沒證據。他只是跟我們聊天。」

  賀星樓點點頭,這就足夠了,他就想知道,吳鑫恆的「景」和現在的「景」是不是一個,這樣看,雖然沒找到特別的聯繫,但他直覺告訴他,是一個人。

  不可能有這樣的兩個相同的怪人。

  不過他還是問了最後一句,「你覺得吳鑫恆這麼做是為什麼?」

  薛岳山低頭想了想,回答說,「快感吧,不用負責任的殺人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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