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余新城看著余中巍,臉色嚴肅的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岳父……」他大概覺得,這樣的余中巍實在是不配叫華為民岳父了,第一次改了口,「華為民是拿身體擋在我面前的,沒有他我就被炸的粉碎了。閱讀就算他有病怎麼了?就算病入膏肓,沒有他我也活不成。難不成因為他有病,他的命就不算命了?」

  他簡直太失望了,直接站了起來,「你弄了半天,就給我說這些東西。余中巍,我究竟是哪裡做錯了,養出了你這樣的兒子。」

  他說著也看到了唐子明,「你是唐子明吧,你爸誇你是天才,我看你這樣的,還不如笨點呢。」

  說完,他就送客了,「趕快滾!我不想見你們。」

  這裡面,余中巍別說被罵了,當著別人的面鞋打臉都有了,壓根不在意。

  唐了了如今名聲不好,她也對余新城的態度沒什麼奢望。

  唯有唐子明心裡的期盼是不一樣的。

  他不但優秀,而且還是余家唯一的男孫。余中巍可沒把余新城說「我都不稀罕你,還稀罕他」這話跟他說過,他自然不知道余新城的真實態度。

  余新城這一句,足夠讓他自尊心受挫了。

  余中巍都不敢頂,只想好好解釋,「爸爸,子明有證據,他絕對是居心不良。」

  唐子明卻直接反駁了,「爺爺,你是不是太剛愎自用了。就是因為你這種認定了的事情不聽別人解釋的性子,這麼多年,華為民的計策才會成功吧。這個華為民可看人真准,居然那麼多人里挑中了你,你這些年明明有親兒子,卻拿著華暖陽當親的。如果華為民地下有知的話,恐怕要樂的合不攏嘴,在罵你傻逼。」

  最後那個詞太冒犯了,余新城哪裡讓人這麼罵過,余中巍立刻說,「你閉嘴。」

  余新城直接氣笑了,「好好好,你比你爸爸更敢說。我已經給你們幾次機會了,讓你們滾出去,你們不滾,就要給我說明白,如果證據不夠的話,唐子明,你是不是覺得,有血緣關係我就會饒了你?」

  唐子明原先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他是真沒想到,余新城對於華為民的信任,居然他們說有證據,都不肯聽的。

  好在,他的激將法成功了。

  他立刻就說,「爺爺,我這些日子,專門找到了你們當年的戰友,挨個詢問當時的情況。現在我來複述出事那天的事兒,你回憶一下有沒有疏漏。」

  余新城看著他,唐子明就說,「你和華為民其實是兩個班,因為三天前的一場遭遇戰,讓華為民所在的班元氣大傷,最終併入了你們班。在此之前,你們只是在宿營地相互見過,認識但卻不算很熟悉。對不對?」

  余新城沒有反駁,那天的確是這種情況。

  他和華為民都是班長,併入之前的三天,華為民帶著班級碰到了一個連,他們原本想撤退呢,結果有人不小心踩到了雷,於是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人數懸殊之下,華為民且戰且退,雖然沒有吃虧,但等到徹底脫身,一個十二人的班,就剩下了五個人,而且都掛了彩。

  這樣的情況下,上級指示,讓對方併入了他的班級。

  那是余新城第一次和華為民並肩作戰,在此之前,他只是聽說過,有個華莽子看著傻不溜秋的,但一身力氣,槍也用得好,打仗非常厲害。

  唐子明瞧見余新城沒反駁,就接著往下說,「他們身上都帶著傷,所以你的想法是讓他們先休整一下。華為民並沒有反對,他雖然只是胳膊受傷了,可看上去情況並不妙,你們在原地休息了一晚上,才上路。」

  這是真的,戰場上所謂的輕傷,跟現在完全不一樣。能動就是輕傷,可他們戰鬥的地方是野外山林,蚊蟲痢疾特別厲害,如果要感染了,缺少醫療條件,就活不成了。他不可能不管兄弟的性命。

  恢復體力,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

  更何況,他們打的是游擊戰,並沒有要求每天必須走到哪裡,也不耽誤事情。

  唐子明看余新城不反對,就接著往下說,「第二天,你們就開拔了。你的想法是,跟華為民遭遇的那隻加強排,如今也被打的稀里嘩啦,所以想要找到他們,滅了或者俘虜他們。華為民非常贊成,一直為你出謀劃策。你們在合併後的第三天,就找到了這隻隊伍。」

  是的,那是他和華為民這一輩子,唯一相處的兩天。

  他才知道,華為民壓根不是什麼莽夫,他雖然沒有學歷,可不停的自學,比他要強很多。反倒是他,那會兒只憑著腦子聰明打仗。

  華為民跟他說,「這種戰爭以後會越來越少,我們這樣的,必須有知識才能走的長遠。你不能僅憑經驗打仗,要學會用科學。」

  華為民還給他看了自己的筆記,那都是他對戰術戰略的研究,自己的總結。

  那本筆記他一直收藏著,現在還在他的書房裡。

  所以華為民為他死了,他才格外的悲痛。如果華為民活著,他可能賺不到自己這麼多錢,但絕對是個對國家對社會有意義的人,而這樣的人生,為自己止步了。

  余新城才會覺得,怎麼補償華暖陽都不夠。

  當然,這一切,余新城已經不會跟永遠不理解的余中巍說——他其實從余中巍小時候就講過了,他的這條命怎麼來的,但顯然,余中巍不感恩。至於唐子明和唐了了,更不會說。

  他不想表露情緒,自然唐子明是看不出來的。

  但唐子明毫不氣餒,因為大事還在後面呢,他接著說,「你們發現他們也不過剩下了二十來人,不但鬆散還有不少傷病,你就建議和華為民分別帶人,繞到了他們的腹部進行夾擊,華為民開始並不同意分散兵力,但最終還是按著你的想法實施的。很快,你們取得了勝利。可就在這時候,你踩到了地雷。」

  那裡到處埋得都是地雷,別說他們,就是對方自己也不知道埋了多少,所以踩雷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余新城不知道聽過多少人被炸死的消息,也見過自己的戰友前一刻還在說笑,後一刻就血流成河。

  那會兒也沒什麼科技可以幫忙,所以他踩到的時候,腦海里唯一想到的是——沒想到我要交代在這兒了。

  他踩的那個雷,是老式的壓發雷,就是踩上不動沒事,一動就會炸掉。

  現在不少電影裡有這樣的情節,可以通過壓住雷解救,可其實沒那麼簡單的。普通人壓根不可能掌握好力度,沒人可以在這時候說我肯定能救你出來。

  如果上來幫忙的可能就是,賠上一個人。

  所以他那會兒說的是,「別管我,你們走。」

  唐子明說,「你跟他們說,別管我,你們走。大家都不想走,你就使勁罵他們,就這時候,華為民走了過來,他說他幫你。你不同意,你說不能再賠上一個人,可你不能動,他壓根不聽你的話,直接蹲下了。」

  「你說這樣華為民非常危險,可能會死的。他說自己本來就受傷了,不如你的貢獻大,你活著帶著隊伍比較好。何況,說不定兩個人都能活呢。」

  「你罵了他很久。他還是不肯走,終於,他用匕首壓住了那顆雷。他讓你輕輕拿開腳。你不願意,他這會兒顯然也是緊張的,他跟你說,如果他死了,希望你能照顧他的女兒。你說好。」

  「於是,你拿開了腳,雷還是炸了。」

  唐子明顯然並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場景,所以他的描述只能這樣乾巴巴的。

  可余新城記得,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華為民在他拿開腳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了不對。

  地雷爆炸只是一瞬間,他沒有任何猶豫,用所有的力氣沖了過去,撲在了那顆地雷上,替他擋住了所有的衝擊。

  地雷炸碎了他的腹部,血噴了自己一臉。

  余新城眼睜睜的看著前一刻還在笑嘻嘻的華為民,在他面前痛苦的瞪大了眼睛,失去了生命。

  那不是炸了一個詞可描述的,那是他這輩子過不去的良心債。

  他記得自己哭的跟淚人似的,抱著華為民的屍體對天發誓,「這輩子,我有一口飯吃,暖陽就有一口飯吃。我拿她當我的親女兒,不會讓她吃一點虧。」

  才合上了華為民的眼睛。

  所以,他怎麼可能不善待華暖陽?

  他其實更不理解的是他的妻子和兒子余中巍,雖然華為民只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沒有華為民,他就不在了。那孤兒寡母就是他們,日子該有多難過,他們不是沒有見過華暖陽來時的樣子,為什麼不願意好好對待華暖陽呢?

  甚至都到了今天了,一步步錯成了這樣,實在是沒有了任何可以逆轉的可能,竟然想到了去誣陷華為民,來這裡跟他說所謂的恩情都是算計。

  簡直可笑!

  他的回答是,「你走訪了那麼多人,問了那麼多人,知道了華為民是怎麼救我的,你不感動?卻來說他的壞話?余中巍,唐子明跟我沒關係,你良心安嗎?」

  余中巍咳了一聲,「爸還沒說完呢。」

  唐子明接著說,「爺爺,這只是表面。還有另一條線,跟你眼睛看到的完全不同的線。」

  他拿出了個文件夾,慢慢說,「我們先看看時間線吧。在華為民犧牲的半年前,他開始頻繁的肝部疼痛,他給家裡寫信的時候就提過這件事。」

  他翻到了第一頁,那是一封給華為民堂哥華為軍的信件,這封信已經保存了很多年了,信紙都看著黃舊,上面寫著,「二哥,我肚子越發的疼痛,我爸爸就是肝病去世的,去世前也是這樣的症狀,我猜想我也是肝病,恐怕時日不多了。」

  他又翻到了第二頁,顯然是華為軍給他回了信,讓他去檢查,華為民又回復的,「馬上就要動兵了,我不能檢查,檢查出了我就不能上戰場了。我這身體,要真是肝病,在家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不如扔到戰場上去,殺一個我就不賠,殺兩個我就賺了。要是僥倖不死,也給老婆孩子賺點本錢。」

  余新城看著,並不覺得如何,「那又怎樣?他的想法哪裡錯了。身體不行上戰場不可以嗎?他豁出去的不是自己的命嗎?」

  唐子明接著翻到了第三頁,又是給華為軍的回信,「你說的事我考慮過,家裡的確是這樣。我從小就不受寵,若是我死了,他們肯定會逼著春娘改嫁,也不會對暖陽好的。可我沒有辦法,我就這些本事,我能怎麼辦?我努力活下來吧。至於找個人託付的事兒就算了吧,大家活的都不容易,我託付給誰呀,憑什麼讓人家幫我啊。」

  唐子明隨後翻到了第四頁,「二哥,我身體真的是越來越不好了,我恐怕真活不下來了。你說你問了我娘的口風,覺得春娘和暖陽日後肯定不好,我心裡也急。你說的那件事,我想過了,我不怕死,用一條命換別人照顧她倆,我願意。我就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目的不純。我會好好想想的。」

  這封信顯然讓老爺子的臉色不一樣了,他問,「哪裡來的信?」

  唐子明回答,「爺爺,這是從華為民的堂哥華為軍的後代手裡,買來的信件。對方因為這裡涉及到了華為民救你的事情,所以就多了個心眼,一直保留到現在。正好讓真相大白。」

  「您所感動的,是華為民作為一個戰友,為了就您不顧一切。他在那樣的環境下,沒有經過任何思索,就用自己的命換了您的命。但現在呢,爺爺,雖然說的確是以命換命,但這是算計。您還是覺得,那麼感動嗎?」

  「您不是他最珍貴的戰友,而是他在打量的對象。」

  「他絕對不是隨機選定了您,而是一開始的時候,就相中了您了。他知道您思維活絡,知道您能幹,覺得您日後日子錯不了,所以拿定了主意要當您的救命恩人。」

  「那我們再推斷一下,那次輸掉的戰鬥是真的輸掉了嗎?還是他覺得身體真不行了,所以才故意找機會和你見面了。還有你的地雷真的可以殺死人嗎?如果他不飛撲上去,也許只是一條腿的代價呢。」

  「爺爺,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分開夾擊是你的建議吧,華為民可是一直說你們人手不夠,最好不要分開的。只是你堅持,才勉強同意的。他為什麼非要和你在一起呢?或者說他願意在傷病的情況下配合你再次戰鬥,是不是就已經準備在這場戰鬥中替你犧牲呢。」

  「如果你們沒有分開,而是和他一起並肩戰鬥,他會不會製造可能讓你出危險?如果你沒有踩到地雷,他後面會做什麼?爺爺,您想想看?」

  「爺爺,這不是恩人,這是強行把恩情按在了你的頭上。把他的妻子女兒加在你的身上,讓你一輩子為他賣命。」

  余中巍這會兒終於說話了,「對啊,爸,你看你做的多好啊。為了養華暖陽,自己挨餓。為了留她在身邊,你知道我不願意,還所要給她財產,引著我答應娶她!這些年,家裡的大額財產都是華暖陽拿著,我就每年基金分的二百萬過日子。爸,哪家孩子如我這樣啊,人家過個生日都能花二百萬。我呢?我呢!」

  「還有,誰家為了媳婦把兒子攆出去啊。圈子裡又不是我一個人找外室,更何況我是被逼的真不喜歡他。人家都怎麼辦的?孩子抱回來,老婆願意養著就養著,不願意養著就離婚。你為什麼就不一樣呢。別人的孩子要是出色了,人家別提多高興了,子明這麼優秀,爸你居然不認他!」

  「這都是華為民的算計!」

  余中巍一說起來這些年別提多憋屈了,可他偏偏沒辦法說出來,因為華為民是爸爸的救命恩人啊,他沒法說。

  現在,他終於可以訴苦了。

  別提多憤怒了。

  最後一聲,幾乎是吼了出來。

  他以為余新城會憤怒,畢竟這就是欺騙,這就是一個陰謀圈套算計,可當他去看余新城的時候,余新城面上卻是波瀾不驚,他只有一句話,「這都是推測。」

  「爸爸,這不是推測,那是他的親筆信,他早就已經在策劃了,」余中巍簡直不能理解余新城的腦迴路,「他都算計到這份上了,你為什麼還是一口咬死他是恩人?給自己加個恩人很舒服嗎?或者是,你不肯承認,你這輩子就做錯了,就是個傻子,讓人騙了!還坑了自己的老婆兒子!」

  余新城直接將桌子上的鎮紙砸向了他,余中巍早就習慣了,動作超級敏捷的躲開了。

  白瓷的鎮紙砰地一聲磕在了地上,倒是沒有碎,咕嚕咕嚕滾到了一邊,地板上則砸出了個大坑。

  余新城則看向了唐子明,「這不夠實,還有證據嗎?」

  唐子明可比余中巍要穩當多了,他說,「還有,是證人,爺爺,他們已經在京城了,可以隨時見。」

  倒是裡面動靜這麼大,張叔端著咖啡就沒進去,而是在門口略微一站,原路返回了。

  余瑩瑩回到家裡,華暖陽也在了,華暖陽見她回來,還挺意外的,「我這是改期了,所以今天空出來了,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余瑩瑩和余老爺子關係好,這種短暫的離別,最少也要陪著吃頓飯的,這還不到中午呢。

  余瑩瑩這會兒不知道那頭他們有了什麼事兒,也就沒跟華暖陽說,「爺爺有客人,我也有點事,就沒多待。」

  華暖陽也沒懷疑,就說,「那就好好休息一天,你們那個真是太累了。後面兩期能不能不去啊。咱們家也不需要這些流量。」

  余瑩瑩是拿她媽沒辦法,「都簽合同了,怎麼可能?再說,我可是咱們公司最有名的了,不讓我帶帶師弟師妹啊。」

  華暖陽就說,「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你。你看看人家小姑娘都是高高興興的玩玩就可以了,就你累,我捨不得。」

  余瑩瑩就抱了抱她媽。

  母女倆說完,余瑩瑩就回屋去了,她略微等了等,就收到了張叔的一條微信,「關於華先生的。」

  她也沒問更多——張叔疼她,所以給她透露一點讓她心裡有數,但他終究還是更忠於爺爺的,不會說多的。

  但這些就足夠了。

  華暖陽在余家的地位這麼穩固,就是因為她姥爺是爺爺的救命恩人。

  余中巍選擇這個的目的太明確了,就是想從根上否定救命之恩。

  可……這怎麼否定?

  余瑩瑩不由回憶了一下華為民,她其實了解並不多,她唯一的記憶就是爺爺總說他是被姥爺救的,當時爺爺踩到了一顆地雷,姥爺幫他卻自己死了。

  然後每年一次忌日一次清明節,全家都會去墳前拜祭——姥爺的墳已經遷到京城了。

  其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想了想,乾脆去了華暖陽那屋,華暖陽正在看文件呢,瞧見她說睡了又跑出來,就挺意外的,「怎麼了?」

  余瑩瑩就說,「媽,你跟我講講姥爺這個人唄?他是什麼性子啊。」

  華暖陽沒想到她問這個,就說,「怎麼想起來說你姥爺了,我也不知道多少,他去世的時候我才五歲。」

  余瑩瑩沒動,她就知道余瑩瑩挺堅持的,就說,「你姥爺命不是很好,他是家裡的老三,前面有哥哥後面有弟弟,從小就受寵,家裡吃的穿的上學都輪不上他,幹活全都是他的。

  他挺聰明的,雖然沒上學,可借著哥哥姐姐的課本,也認了字。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吧,他心裡什麼事都有個數,十六歲就去報名參軍了,那會兒參軍可不容易呢,他試了三年,都結了婚有了我了,大家都笑他,痴心妄想,他成功了。」

  「後來他表現好,就一直留在了部隊裡,然後就打仗了。我聽你姥姥說,你姥爺寫信給她,說是要活著回來,以後日子就安穩了,要是死了,國家也會管我們的,讓她放心,好好待我。可誰能想到,他真死了呢?!」

  華暖陽說到這裡就有點動感情,眼淚就含在了眼眶裡,「你爺爺不在這兒,我說句實話,他們都說我命好,我爸爸死了都給我掙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我一點也不喜歡。我就想在小時候爸爸能活著,他們欺負我的時候,爸爸能幫我撐腰,能摸著我的頭叫妮,能送我去學校,能接我回家,能在我出嫁的時候坐在那裡喝我一杯酒。」

  「我不想要這麼多錢,你爸總說,我拿著你姥爺的恩情逼著他娶我,他不爽。可我不可以這麼說,因為我沾光了,誰能知道結婚就獨守空房的悲哀呢。我甚至連提離婚的立場都沒有。」

  她說完,就不想再說話了,一個人坐在那裡,應該是又想起了這些年的委屈,低著頭。

  余瑩瑩忍不住嘆了口氣,抱了抱她。

  好在華暖陽已經不是過去了,雖然性子還是有很多讓人詬病的東西,但終究知道了工作比怨天尤人強,不過流了一會兒淚,她就好了。

  余瑩瑩這才接著去想,唐子明出去這麼多天,到底有了什麼樣的底氣?

  她有種感覺,上輩子的一些謎題要解開了。

  上輩子她身在其中,有些事情其實很不合理,譬如為什麼爺爺這輩子這麼討厭唐藝文和她的孩子,上輩子卻會接納他們成為一家人。

  縱然她媽是自殺的,自己的失蹤和他們「沒關係」,但小三就是小三,不可能爺爺這輩子不喜歡,上輩子就會喜歡?

  別說是不知道。余家這樣的人家,嫁進來之前肯定會有調查的,爺爺不可能不做調查。

  還有,她回來後,爺爺雖然對她也有關心,可卻從來不似這輩子一樣,如此信任喜歡。

  是這次嗎?從根本上動搖了姥爺的恩情。

  那是什麼?!

  余瑩瑩覺得自己根本想不通,人都去世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動搖?她乾脆給賀星樓發了條微信,「你有空嗎?我需要幫忙。」

  賀星樓回答,「我跟父母在聊天。等會兒,我去找你吧。」

  余瑩瑩就說,「不用,給我地址,我去找你。」

  賀星樓就把地址給余瑩瑩了。

  等著抬起頭,就瞧見他爸賀新國正在原地打轉,他媽於佳美正在抹眼淚。

  顯然,他們張京愛肯定是為了錢跟賀月升在一起的,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張京愛竟然是蔣明生送到賀月升身邊的,他們居然有吞噬賀家財產的打算。

  這也太匪夷所思和惡毒了。

  這就跟大街上有個你都不認識的陌生人覺得你有錢,就想辦法殺你一家搶走一樣,簡直惡毒至極!

  賀新國氣得不得了,想到賀星樓前幾天的車禍,又後怕的不得了,直接拍了桌子,「簡直無法無天。他怎麼敢?」

  他越想越生氣,就說,「不行,這事兒我得著老蔣去,我得壓著他,省的他去贖人。我不能放過那小子。」

  雖然蔣逸文根本不可能想放過蔣明生,但賀星樓也沒攔著。

  倒是於佳美眼淚卻不停地掉,賀星樓就去拍了拍,「媽,都過去了。」

  於佳美更多的是自責,「我怎麼沒想到呢,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像的人啊,這是我的錯啊。」

  她拉著賀星樓的手,「我知道你哥哥忘不了晴晴,晴晴意外去世的那個夏天,他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瘦了八斤。後來你哥哥說不想談戀愛,我怕逼急了他難受,就沒催過,再後來帶回來張京愛,我那會兒居然還高興呢,我尋思別管是有錢的沒錢的,只要你哥哥喜歡,只要她人不錯,我就認了。我不圖門當戶對這些面子,我就想你哥哥能正常過日子。」

  「我哪裡想到他們是這樣歹毒!我還不如做個惡婆婆,硬生生分開他們,你哥哥還能活下來。」

  於佳美一輩子相夫教子,性子柔和,這恐怕是她最後悔自己這個性格的時候。

  賀星樓只能安慰她,「有心算無心,媽,你怎麼可能預先知道呢?」

  他提醒於佳美,「媽,你可別把這種話給愛聰說,那孩子想得多。就是最近張京愛也不用讓他見了。」

  賀星樓原本是從來沒想著這些事兒帶上賀愛聰的,是賀愛聰找到他說,自己想出分力,他也想知道真相,還說了,「你不讓我幫忙,我就自己找我媽嘮,反正她想辦法見我呢。」

  賀星樓只能讓他幫了忙,反正在他們一家都死絕之前,不會傷害賀愛聰的。

  但現在,事情已經出來了,雖然還需要一些驗證,也沒必要讓賀愛聰再去接觸了,「那個去騎馬拒絕了吧。」

  於佳美本來就不願意,立刻說,「我知道的,我跟他說。」

  賀星樓處理完這些,才出了門,到了附近的咖啡館,余瑩瑩這會兒已經等在這兒了。

  這是余瑩瑩第一次主動約賀星樓,而且還等不及自己趕過來了。

  雖然賀星樓很想寬慰自己是余瑩瑩想他了,可也知道不太可能,好在他有另一種安慰自己的想法——他在余瑩瑩心中顯然不可替代,要不瑩瑩有事也不會找他。

  只是當聽到余瑩瑩說的什麼後,賀星樓就覺得這事兒有點麻煩了。

  線索實在是太少了,而且余瑩瑩說得對,一個已經蓋棺定論的事情,一個真的為了救余新城死去的人,能怎麼翻呢?

  他替余瑩瑩捋著思路,「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證明你姥爺救老爺子目的不純。但無論怎麼樣不純,也是命換命,也就是說,你爺爺不可能跟你翻臉,他只會覺得被算計了,自己的一腔報恩之心成了笑話,最終對你和你媽沒那麼好了。最終看到你和阿姨,就會覺得看到了自己跟傻子一樣的半生,然後遠離你和你媽。」

  這和余瑩瑩的猜測對上了,也和上輩子老爺子對她的態度對上了。

  沒辦法否認這救命之恩,卻心裡噁心。

  所以也不怎麼願意見她了。

  賀星樓提醒她,「唐子明敢這個時候去找老爺子,就說明他把握非常大。一點老爺子信了,你和阿姨恐怕很難熬,看你爺爺對你爸的態度吧。當然不會這麼明顯,但落差會很大。老小孩的脾氣怪,不定做出什麼事來。」

  他也給她出了主意,「軟一點,畢竟你們這麼多年爺孫情誼,他氣順了想開了就好了。當然,」他咳了一聲不自在的說,「他要是太為難人,你也別受委屈,尤其是別為了家產受委屈,有我呢,你懂嗎?」

  余瑩瑩看他一眼。

  賀星樓還想在說什麼,余瑩瑩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余瑩瑩看了一眼就說,「老宅的電話,這是找我對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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