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一個低緩的男聲突然打破了僵持的氛圍,「可以告,但不需要入獄——申請禁止令就行了。」
孫院長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這才正式的認真打量了一遍,詫異道:「你真的是玉洲來的嗎?我怎麼覺得看著有點兒眼熟呢?」
溫璨抬手取下口罩:「您可能見過我,我是一樓池老師的外孫。」
「啊……」院長一臉恍然大悟。
葉空放下茶杯,看他一眼:「一樓?」
溫璨也看她,靜靜道:「四層也被我買了。」
「池老師是有一個在玉洲的外孫,但我沒想到你居然還和我家十一認識。」
葉空靠上沙發靠背,輕描淡寫:「不止認識,他還是我的未婚夫。」
「什麼?!!!」這下孫院長是真的跳起來了,好不容易才壓住自己即將破音的嗓子,低吼道,「未婚夫?你為什麼會有未婚夫?你才多大就訂婚了?是葉家人幹的?不會是什麼豪門的商業聯姻吧?他們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不認他們才好!現在你都不認葉家了,那這未婚夫應該也可以不認了吧?」
……
葉空抬手捂住耳朵:「還沒正式辦訂婚宴呢,到時候會給你發請柬的。」
「……」孫院長頓時收聲。
他看起來快要心臟病發了。
溫璨看了葉空一眼,準備救場:「您不用著急,其實我們只是……」
「你叫溫什麼?」老人陡然回身盯住他,眼神如同盯住獵物的老鷹,隨時準備從他身上哪裡叼塊肉下來似的兇狠。
「……」溫璨不動聲色,「溫璨,璀璨的璨。」
「今年多少歲?」
「27.」
「大六歲?」老人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溫氏集團我是知道一點的,但越是大集團,混吃等死的蛀蟲也就越多,你在公司有職位嗎?干實事嗎?是獨生子?」
「……原本有職位現在沒有了,是獨生子但大概率不會繼承公司。」明明是在溫璨計劃中的事,甚至正因如此他才算是達成了目的,但在老人越來越不滿的眼神里,他不知為何居然覺得有些狼狽,還有點想為自己辯解。
「但我還有別的工作。」男人挪開視線,下意識道,「收入也挺可觀的。」
「我看重的是你的收入嗎?我們十一有的是錢。」老人發出一聲冷笑,「我看重的是你有沒有上進心,是不是混吃等死的米蟲二代!」
「……我絕不是那種人。」
「可你既然是獨生子,為什麼你家裡長輩不讓你繼承家業?是不是你有什麼能力甚至人品上的問題?」
「絕對沒有。」男人抬頭去看老人,視線無意間經過葉空,將少女好整以暇的神情收入眼中,他急於自證的氣勢一下又衰弱下來,「……也,不好說。」
「不好說?」老人也瞄了一眼葉空,見她難得沒有插嘴,還一副等著看他發揮得樣子,才略略放心,繼續嚴肅的皺眉道,「不好說是什麼意思?」
他慢慢的重新坐下來,倒茶,同時梳理著家裡好白菜被人看上了的複雜心情,語重心長道:「人品這種事,可不能不好說啊——既然十一願意把你帶到這裡來,就說明她對你挺放心的,你們之間應該也已經對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既然如此的話,那你肯定知道,十一併不是那種特別正義特別有道德和三觀的人。」
葉空:……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被罵了的少女眨了眨眼,為了後續還是選擇了沉默。
「……她從小就隨心所欲,自我中心到了極點,誰讓她不爽了她就要讓對方後悔一百倍一千倍,因此也經常在灰色地帶的邊緣遊走,她的道德就是她自己,她的原則也全部遵從她個人的喜好和心情,在這種情況下,她可不需要一個跟她一樣沒有道德沒有三觀的人。」
水聲停止,老人把茶杯遞給溫璨,眼神居然出奇地深沉:「她需要的,是一個絕對正面絕對溫暖的人——一個能時時刻刻拉住她的人。」
「……」溫璨注視著那杯茶,沒有說話。
葉空卻終於聽得不快起來,撓了撓耳朵道:「老頭你說什麼呢?什麼時候我找對象還要走你的規矩了?」
「……」老人悻悻喝茶,「我也就這麼一說,你讓我過過家長的癮怎麼了?」
「話題都扯到哪裡去了?」葉空撥了撥桌上的茶杯蓋,「還是來說小草吧。」
她轉頭看向溫璨:「你說的禁止令是什麼意思?」
「向法院申請,禁止他們靠近你們想要保護的人。」溫璨回過神來,言簡意賅道,「我可以幫忙。」
葉空狐疑的看他:「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剛才聽了一耳朵。」
「這就能總結出來了?」葉空笑了一下,「不愧是溫少爺。」
「那你就來幫忙吧。」分明是請求的話語,卻被少女說得好似命令。
溫璨平靜點頭。
臥室里的女孩還在沉睡。
一天才剛剛開始。
這間陳舊又溫馨的客廳里,卻已經充斥著無所事事的氛圍了。
老人下樓丟垃圾去了。
葉空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突然問道:「你剛才是要去哪兒?」
「跑步。」
葉空瞄了一眼那雙大長腿:「裝了這麼久殘廢,重新走路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溫璨笑了一下:「差點不會走了,現在也還在復健中。」
「你不擔心溫家的人會監視你?發現你裝殘的真相?」
「溫家人現在正忙著呢,無論是我爺爺,還是溫榮,或者溫蓮,沒人有時間來監視我,何況……樓下還有一個溫璨。」
葉空挑了挑眉,等到和溫璨一起下樓,在一樓的窗戶里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熟悉的側影才恍然大悟他是什麼意思。
望著那張和溫璨有七分相近的側臉,饒是葉空也忍不住喃喃:「難怪現在都說化妝堪比整容。」
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的高個兒男人在她身後笑了笑,禮貌的問:「要和我一起跑步嗎?」
葉空:……
在她說出我拒絕之前,男人先一步意識到錯誤,又改口道:「走走也行。」
他的呼吸就落在頭頂,很輕,帶著點溫度。
這實在是太陌生了。
葉空想。
以往坐在輪椅上,她每次都俯視著的男人,如今……
少女慢吞吞轉身,慢吞吞抬頭,仰視。
近在咫尺的距離,要長久盯著他眼睛的話,甚至會讓人脖子發酸。
這樣的高度,讓他肩膀的寬度似乎也增加了,於是屬於溫璨的氣息輕而易舉就包圍了過來。
葉空凝視著那雙溫潤清冷的眼,慢吞吞回答:「好啊。」
「那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