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花之盒的地縛靈

  「啊——」

  喊叫聲傳來的時候,正在院子裡吃西瓜的許泱被嚇得一彈,西瓜落地,摔出滿地紅色的瓜瓤。

  「哎呀!」

  她露出可惜的表情。

  有坐在小板凳上一起吃西瓜的小孩嘻嘻笑著看她:「你浪費水果,會被十一翻白眼的。」

  許泱:……

  「我不是故意的。」她板著臉說,「是有人嚇到我了我才摔了。」

  說著她轉頭去看:「是誰在大喊大叫?發生什麼事了?」

  「是十一啦。」另一個小女孩嗷嗚一口咬了一口西瓜,「她每次睡午覺起來都愛這樣,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吧,爺爺說這叫發瘋,讓我們不要跟著學。」

  許泱:……

  周頌幾人都有些驚訝。

  在玉洲,他們其實已經習慣了「葉空是個瘋子」的事實。

  可那是行事作風上的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敢。

  而在日常的相處和了解中,他們一直都以為葉空是個不愛說話,說話就是給人下毒的清冷性子。

  ……這個莫名其妙會大喊大叫的人,真的是葉空嗎?

  塗晚若有所思地嚼著西瓜,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她平常就這麼能睡嗎?一個午覺能睡好幾個小時?」

  「是啊。」

  一個叫小志的男孩回答道,「十一特別能睡,最長的時候能睡整整一天呢,爺爺也不許我們學。」

  塗晚又問:「你們爺爺不管她?」

  「爺爺哪兒能管十一啊,他們倆動不動就吵架,誰都不聽誰的。」

  「……」塗晚迷惑的歪了下頭。

  她也有些搞不懂這倆人是什麼關係了。

  嚴格說來,這個孫院長和葉空,應該和孫院長和這些小孩是一樣的關係,可為什么小孩兒們都聽他的話叫他爺爺,葉空卻又不聽話又不叫爺爺呢?

  一點祖孫倆的感覺都沒有。

  塗晚不知不覺又咬了一口西瓜,嘗到青澀的苦味才猛然察覺自己已經啃到瓜皮了。

  她不聲不響地把西瓜皮丟進桶里,若無其事道:「你們這兒的西瓜還挺好吃,跟當季水果似的。」

  腳步聲傳來,幾人轉頭看去,見葉空正披著衣服從牆後面繞出來。

  和之前雖然簡約卻整潔講究的打扮不同,她換了一條輕紗質地的長裙,外罩一件灰藍色針織外套,踢著拖鞋哈欠連天的走來。

  夕陽披在她肩上,風時不時將她凌亂的長髮吹得飄起,而在髮絲間讓人偶然一瞥驚鴻的,是她玉白的鼻尖和紅潤的嘴唇。

  只是當她走近,漫不經心抬起眼,你的視線里便僅有她漆黑如無盡長夜的瞳孔了。

  「……」

  好幾個人都陷入了長久的呆滯和靜默。

  直到葉空在椅子上懶洋洋的坐下來,翹起二郎腿,而小孩兒們立刻端著西瓜飲料湊上去讓她選,幾人才終於在亂糟糟的動靜里驚醒過來。

  「這就是你在家裡的狀態嗎?」

  林心舟表情複雜的看著她,「你以前是不是都把我們當外人?」

  「什麼?」葉空從小孩們手裡挑挑揀揀選了一杯西瓜汁拿在手裡,沒聽清林心舟說什麼。

  但她卻聽見了周頌的下一句話。

  「你在去玉洲以前,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葉空轉頭就對上了好幾個人一言難盡地眼神。

  「這和皇帝有什麼分別?」周頌說,「難怪你不在乎葉家的榮華富貴,原來是早就過慣了宮裡的生活。」

  葉空:……

  「能不能說點兒人話?」

  葉空擺了擺手,「拿開拿開,煩死了。」

  小孩們於是又一鬨而散,只有小志留下來,笑嘻嘻的問她要不要捶背捶腿,也被葉空攆走了。

  旁觀的周頌等人:……

  連許泱都停止了吃西瓜,默默的注視著葉空。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林心舟端著凳子湊上前,問得很認真:「我也有堂妹表弟什麼的,一個個都可討厭了,別說把我供起來,別把我當牛做馬就不錯了——你怎麼能讓這麼多小孩把你當皇帝呢?這不合理啊!你是不是給他們下藥了?」

  「……」葉空吸了口西瓜汁,還當真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她,「可能,這個世界就是抖m比較多吧。」

  她漆黑的眼珠一偏,視線就落到了林心舟身上:「就像你一樣。」

  林心舟:……

  「我就不該多問。」她默默把凳子挪了回去。

  「餵。」有人擠了擠葉空的胳膊,「那個,葉家那個貨,已經在那兒長了很久的蘑菇了。」

  葉空循著曲霧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葉臻。

  他端著板凳坐在一間教室的門口,背靠著門,側面對著他們,卻顯然一直在關注這個方向,見她看了過去,就立刻把頭轉開了。

  「跟個變態似的。」

  葉空聽到曲霧鄙夷又躍躍欲試的語氣:「要不要我去把他趕走?我拿掃把給他打一頓!」

  葉空涼涼看了眼曲霧:「上演變態間的自相殘殺?」

  曲霧:……

  「省點兒力氣吧。」葉空靠上椅背,任由椅子在風裡搖搖晃晃。

  夕陽灑滿眼皮,即便閉著眼也能看見橘色的光。

  在搖椅吱嘎吱嘎的晃動聲,小孩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周頌他們的聊天,以及簌簌的風聲葉聲里,葉空閉著眼說:「我現在,心情很好。」

  她喃喃的說:「什麼都不想做。」

  這句很低很低的呢喃傳進曲霧的耳朵里,讓她微微一愣,神情也逐漸變得柔軟甚至動容起來。

  她轉頭看了眼葉空,發自內心的露出一個笑。

  「好。」

  她輕聲說:「那就什麼都不做。」

  ·

  晚餐吃得很熱鬧,桌上也沒有看見葉臻。

  只有孫院長指揮小志端著飯盒去了活動廳,葉空也當自己沒看見。

  晚飯後,小草的父母又一次把葉空攔住了,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最後的訴求還是希望葉空能幫他們勸勸小草,否則那孩子是半點要跟他們走的意思都沒有。

  葉空無動於衷,垂眼看向男人放在身側攥得死緊的拳頭。

  女人跟著看了一眼,大驚失色道:「他是為了克制好叫自己忍住菸癮!可不是要打人!他從不打人的!」

  男人看著她,悶不吭聲的點了點頭,沙啞的說:「菸癮,很難戒,但為了小草我會戒的!」

  葉空笑了一下,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了。

  「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讓小草跟我們走!」

  女人的呼喊聲從身後傳來,少女卻毫不理會。

  頭頂火焰般的燈光迷離的落在她搖曳的裙擺上,卻一點都不顯得風情或嬌媚,只叫人覺得冷冷的遙遠。

  夢一樣的觸不可及,不可動搖。

  她走進了花之盒的夜色里,還有無數話想說的女人,卻不知為何,再也不敢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