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遠臉色很難看,只是短短的半柱香功夫,上樂候申方竟然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記住本站域名】
「你,你是申侯爺?」
「痒痒還請公子幫我看看,這茶水裡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侏儒怪人『申方』一邊抓耳撓腮,一邊急切的問向陸修遠。
每次抓撓都要連帶著掉下幾塊血肉,蹭到地上青石板上發出「嗤嗤」聲響。
但這『申方』卻對此視而不見,只是一個勁兒的說癢。
「那薛神醫先前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陸修遠有些不忍直視。
「薛神醫?他可是個道行高深的老神醫,多少妙手回春的老大夫都看不好的病,薛神醫一出手,直接藥到病除」
『申方』轉動兩顆爛橘子一般的眼珠,突然看到了地上的青黑色粗布衫,『蹬蹬蹬』幾步跑過去,將其撿起。
「嗚嗚嗚,薛老神仙,你人呢?你這就要拋棄我,獨自一人走成仙大道麼?你人呢?」
「逍遙散,我的逍遙散」『申方』居然尖銳而低沉的聲音中,竟帶著幾分不舍:「別拋下我別拋下我痒痒」
「逍遙散!」
陸修遠小聲嘀咕一遍,看來申方之所以變成這副模樣,應該就是吃了薛神醫的逍遙散所致。
「癢我癢」
『申方』不斷的抓撓著身子,突然看向陸修遠:「公子,方才我已經在沁芳閣周圍嚴密部署了衛兵,今天晚上想來應該可以無憂了!」
「哎!?烏松呢?烏松這小子去哪了?」『申方』突然抓著腦袋想起一事。
陸修遠看著案幾下,那穿著長隨衣服的烏松,如今只剩下半拉身子,眼神中滿是驚悚、不甘。
「烏松他」陸修遠欲言又止。
「不對!?烏松要刺殺本候,他居然要刺殺本候。」『申方』突然大笑起來,身上又震顫著掉了幾塊血肉,「啊!本候的手臂!本候的手臂!」
『申方』快走幾步,撿起了散落在地烏松的手臂,一陣癲狂:「烏松這個逆賊居然將本候的手臂斬落,本候要殺了他,本候絕饒不了他!」
「公子,我找到了。這烏松就是黑袍人!他要襲殺本候,他要襲殺本候!」
『申方』爛橘子般的眼珠中竟擠出幾滴血水,似在哭泣,「這烏松自三歲起,本候便將他收留在侯府內,他居然恩將仇報,要襲殺本候!」
陸修遠腰間一閃,手持利劍:「申侯爺,你太累了,早些歇息吧!」
「不,是你!是你!」
『申方』突然暴怒,「是你殺了烏松,是你殺了薛老神仙,都是你!如今你還要來殺本侯爺!這一切都是你在騙本候!」
「是你要阻止本候久生不死,這一切都是你!」『申方』仿佛發現了真相,情緒異常的激動,「都是你!你騙了本候,本候要你死!」
『申方』的身形驟然前撲,「砰」一聲直接撞到陸修遠的身側。
陸修遠只覺得一陣巨大的衝擊,宛若撞上了巨石一般,好在他有所防備,側身一扭,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但與『申方』擦肩而過的肩周處,衣服卻「滋滋」冒起了青煙,陸修遠將其扯掉,抬頭看才發現,青石板上也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冒著青煙。
「是你!是你不讓本候久生不死!是你花言巧語欺騙本候,是你殺了薛老神仙!」
『申方』狂吼一聲,身形竟憑空拔高數尺,此刻看來已有一人高:「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本候!為什麼!」
『申方』全身立刻爆發出血光,腥臭之氣撲面而來,其腳下的青石板寸寸俱裂,『嗖』一聲,直撲陸修遠而來。
陸修遠將劍刃一橫,默念一聲『盾』,自劍柄發出幽黑光芒,蔓延至劍身,最後在身前出現一個半球光罩。
「砰!」
『申方』怒氣沖沖,像個蠻牛,不閃不必,直挺挺的撞上來,一股巨力從其體內湧出,襲向光罩。
碰撞下,其渾身碎肉也隨衝擊力向四周迸濺,掉落在青石板上發出『嗤嗤』青煙。
陸修遠向後退了幾步,卸去反震,但還沒有來得及出手,『申方』卻又一次的撞了上來。
這種不死不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搏命招數,使得現在『申方』看起來就仿佛一頭不知疲倦的猛獸一般。
「你還我薛老神仙!你還我久生不死」
『申方』眼眶欲裂,兩顆爛橘子也隨之破裂,流出腐臭黃綠水,身上不斷掉落碎肉,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癲狂。
「砰!」
『申方』身體前屈,腳下青石板碎裂,整個身子膨脹開來,驟然發起衝鋒,不偏不倚撞了上來。
陸修遠輕動靈巧,用劍盾護著前方,腳抵著青石板,向後退了幾步,青石板上劃出白色痕跡。
『申方』此次的攻勢雖更盛,但勁力卻比之先前要小了許多,陸修遠已經可以自如應對。
約莫半盞茶功夫。
就在陸修遠覺得虎口隱隱發麻的時候,『申方』已經重新變成了約莫半人高的侏儒狀態,整個身子都搖搖晃晃,有些站立不穩。
「啊~」
『申方』突然遙遙指著散落在地的石青色蟒袍、白玉錦帶、墨玉銀冠,聲音變得驚悚起來:「那、那是」
「快!沁芳閣有動靜!保護侯爺!」
「快!」
閣樓下傳出衛兵的聲音,似乎是聽到了先前的聲響,現在正列隊而上。
陸修遠心知此刻『申方』模樣不宜被人看見,於是持劍上前:「申侯爺,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了」
「啊~」
『申方』爛橘子般的眼珠竟留下兩道淚痕,只見他拼命搖著頭,坐在了地上:「是了!我想起來了!我是上樂候申方,烏松是我殺的,烏松是我殺的」
「嗚嗚嗚,本候病了,病的很嚴重是薛神醫不!本候沒病!是你們,都是你們,你們要害本候!」
『申方』身子一陣顫抖後,開始不由自主的收縮、膨脹,最後『砰』一聲炸成一團血霧,而其腳下周圍青石板則留下數寸深的、不規則溝壑。
從進沁芳閣到『申方』消失,陸修遠的心情都很沉重,就像蒙上了一層陰霾,揮之不去。
「快!快!」
樓梯上傳來衛兵的腳步聲。
「我一定會還你公道,將幕後真兇繩之以法!」
陸修遠如靈巧的大雁,從閣樓上一躍而下,消失在遠方。
「著火了!」
「快!快救火!保護侯爺!」
「快打水!」
沁芳閣外傳來一連串慌亂的聲音。
已是清晨,朝陽東升,將天上雲層染成紅色。
一陣風吹過,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充滿生機,但人的心情顯然不如景色美麗。
陸修遠神色低落的走在沿岸花街。
「梆梆梆!來,看一看,瞧一瞧嘍!」
耍把式的手藝人,雙手舉起,挽著約莫兩指粗的,通身黑褐色間雜黃綠點,背鱗為黃褐色,頭部呈三角狀黃綠斑紋的小蛇。
「嘶嘶~」
小蛇被手藝人盤旋、曲折,似乎吐著信子在發泄不滿。
「咿呀!師父你可真是藝高人膽大,這等毒蛇也敢碰!在下佩服佩服!」
「師父,我是做木料生意的,地址我一會兒給你留在銅鑼內,有需要第一時間聯繫我。當然,本店也支持直接訂購棺木」
「你懂什麼!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這師父可是老行家了,沒瞧見人家抓著七寸呢!我跟你說」
「哎呦」
話還沒有說完,那小蛇一扭身子,朝著把式人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噹啷」一聲,銅鑼掉在地上,而把式人也隨之倒地,手腕口烏黑,渾身顫動,口吐白沫。
「呦!你看這師父裝的真像!賞了!」
「厲害!果然俗話說得好,干一行精一行!我要是有師父這手藝,我也賣藝去了!」
「我就不一樣了,我要有師父這手藝,我指定上山抓蛇去了,『秋冬進補,明年打虎』,這蛇肉可是嘖嘖嘖」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聊天打趣的時候。
那渾身顫抖的把式人,竟真的用袖口一抹嘴,將嘴唇白色泡沫一擦,又站了起來,一拱手:「獻醜了諸位!獻醜了!」
將小蛇放在竹簍內,捧著銅鑼討要賞錢。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紛紛從衣袖裡摸出銅錢放入銅鑼內。
「duangduangduang!」
似乎被這把式人精彩的表演打動,轉身間,這把式人銅鑼內便鋪了一層銅錢。
可把把式人高興壞了!兩隻眼睛眯的和一條縫一般。
直到他走到陸修遠面前。
陸修遠從衣袖內掏出了一錠銀錠,開口道:「眼熟麼?」
把式人一見銀錠,兩眼放光,笑呵呵道:「瞧您說的!客官看得開心,那是小的的福氣,要是」
把式人一抬頭望見陸修遠,說話聲戛然而止,一張笑臉也驟然繃上。
將手中銅鑼往天上一拋,撒腿就跑,跑進人群,左拐右拐,直跑的氣喘吁吁。
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巷內,扭頭看不見陸修遠身影,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是在躲著我麼?」誰知陸修遠聲音卻從其身後響起。
「啊!饒命!饒命!陸大公子饒了小的性命!」
那把式人當場轉身,直接跪了下去。
「不說點兒什麼?」
陸修遠開口說道,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天夜裡給他講夢仙遊和鬼話船故事的石宏。
「砰!砰!我說,我說,我全都說」石宏當即磕頭如搗蒜。
「那日拜別陸大公子,我便繞了幾圈回家,誰知竟碰上了一個黑袍人」
「黑袍人?」陸修遠皺著眉頭。
「對對對,黑袍人,他讓我今天夜裡去陸府找陸公子,就說韓氏的茶舍」
陸修遠眼睛一亮:「是寬窄巷子口,那有三個女兒的韓家?」
「對對對,就是那家。他家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出嫁了,那黑袍人讓我告訴陸公子這兩個女兒的夫婿家」
陸修遠仔細品味這番話的含義,這黑袍人今天晚上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可是為什麼要選擇韓家?
可韓家在輿圖上看的話,本就在骷髏左眼眶附近,自己絕對會注意到的,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是了,那個時候還沒有發現骷髏圖的秘密。
在沒有發現骷髏圖時,將自己的注意力往韓家引。
「砰!」
陸修遠直接踹在了石宏的腰間,後者『哎呦』一聲,直接趴在了地上,沾了一鼻子灰。
「你家裡人不想活了?」陸修遠語氣有幾分寒冷。
石宏面色陡變,又是『砰砰砰』幾聲,額頭通紅:「陸公子饒命啊!小的,小的實在是」
「說!」
「其實那黑袍人讓小的說的是陸家!」石宏顫顫巍巍的,根本不敢跟陸修遠對視。
「陸家?是我家?」陸修遠疑問道。
「是!」石宏點了點頭,「那黑袍人讓小的說,你陸公子救了那花船一船人的性命,今天晚上肯定會遭,遭」
石宏吞吞吐吐,不敢再往下說。
「遭報應是麼?」
陸修遠嗤笑一聲。
「不!不!不!」石宏連連搖頭,「小的可沒這個意思。」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難道這黑袍人就是要故作迷陣?還是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陸修遠一時倒想不明白。
「陸,陸公子,小的可以走了麼?」石宏戰戰兢兢問道。
「當然!」陸修遠肯定回達道,「你的回答我很滿意,就像今天的太陽」
「太陽」石宏口中嘟囔,不明白什麼意思。
誰知剛抬起頭,要去看太陽,便被陸修遠不知塞到嘴裡什麼東西,當即開始劇烈咳嗽,扣嗓子眼。
「放心,只是一丸三日斷腸丹,不是什麼毒藥。」
陸修遠一轉身,笑哈哈的離去。
原地只剩下石宏在喃喃自語:「三日斷腸丹,不是什麼毒藥」
「陸公子饒命啊!陸公子」
陸府。
宋熹面色焦急,在偏廳內來回走動,不時的響起嘆氣聲。
見陸修遠身影出現,立刻迎了上去:「怎麼樣陸公子?我這裡」
陸修遠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宋熹將拳頭握的緊緊的,咬牙切齒:「難道就沒有辦法阻止麼?就這麼任由他們屠害我臨江縣的百姓?」
陸修遠將輿圖取出攤開在案几上,抓起狼毫,沾了墨汁,將白府、上樂候府補了上去。
「陸公子,你吩咐我的那幾處,也」宋熹說了一半,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陸修遠又沾了墨汁,唰唰點了幾筆。
此刻輿圖上臨江縣地域內,正有一個黑色的骷髏將要勾勒完成,只剩下左右兩個眼眶待補全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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