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骷髏

  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陸修遠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將手中的劍柄握的更緊。【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陸公子,這,這是」

  卻是宋熹的聲音傳來,他看著這滿地的狼藉,而陸修遠卻一個人呆站著,渾身衣衫沾滿血跡,不禁後退了幾步,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是我!」

  看著宋熹這小心翼翼的模樣,陸修遠有些好笑,「怎麼?鄉民們都救出來了麼?」

  宋熹仍隱隱與陸修遠保持一定距離:「都救出來了。」

  「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袍人已經死了。」陸修遠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殺了黑袍人,心頭還是帶有疑惑,「還有黃師爺也死了。」

  宋熹聽得雲裡霧裡,心裡覺得奇怪。

  陸修遠當下將陳光華怎麼走火入魔,怎麼獻祭黃師爺,自己怎麼斬殺陳光華,以及陳光華便是前任城隍陳誠之事一一告知宋熹。

  當然斬殺陳光華的部分,陸修遠說的很模糊,隻言片語便敷衍過去。

  宋熹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來是這樣!」

  「但我覺得黑袍人並不是陳誠!」

  陸修遠說出心中猜想。

  宋熹臉色大變:「陸公子何出此言?這黑袍人不是陳誠,難道還另有旁人不成?」

  「雖然我也不願意相信,但事實似乎確實是這樣。」

  陸修遠沉著臉,搖了搖頭。

  已過晌午。

  馬車走在官道上,車輪嘎吱響,車上的陸修遠與宋熹二人臉上卻並不好看。

  難道費盡心思擊殺的黑袍人竟真的不是幕後真兇?如果不是的話,那又是誰?又該從何處下手?

  一連串的疑問湧上二人心頭,天空越發陰沉。

  「水袖姑娘醒了。」

  陸修遠初進陸府,小丫鬟柔眉便火急火燎的跑過來,這是他聽到的第一句話。

  陸修遠沒急著去見水袖,而是先去洗漱打理了一番,而後吃飯。

  他現在千頭萬緒,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線索要理清楚。

  驛站是跟著李典發現的,倚春樓則是自己察覺到的,而青衣鎮是根據水袖的隻言片語查到端倪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聯繫,但陸修遠總覺得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刻意引導著自己。

  飯桌上。

  「陸公子,老朽還是覺得此事有些過於離奇曲折,那黑袍人不是陳誠,那到底會是誰?」

  宋熹一臉愁容,吃飯都不香了。

  「不知道,從客棧、倚春樓、還有青衣鎮,我總覺得被一直牽著鼻子走。」

  陸修遠扒拉兩口米飯,「一定是漏掉了什麼東西。」

  「這樣,宋老先生,你一會兒再跑一趟城隍廟,將你近段時間記錄下來的詭異之事拿過來,我要再重新翻看。」

  陸修遠要從頭再捋一遍。

  他不相信會查不出端倪,一定是自己遺漏掉了什麼東西。

  「恩,老朽也正有此意。」宋熹點頭同意。

  陸府客房偏房內。

  水袖身穿淡黃色輕衫,一臉煞白的靠著枕頭坐起。

  身前的柔眉正一手端著湯碗,一手拿著湯匙吹氣,生怕其燙著。碗裡面是滋補雞湯,加了人參、何首烏等大補之物。

  腳步聲響起,陸修遠走進來。

  水袖慌忙坐起,要見禮,卻力有不逮,重重的摔在臥榻上,只得漲紅著臉:「水袖多謝陸公子救命之恩!」

  聲若蚊蠅,溫婉細膩,加上其此刻弱似扶柳,微微喘息,倒叫人憑空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水袖姑娘不要客氣,不是我,是李典李公子救了你性命。」陸修遠搖手否認,「能詳細的說說你遭遇了什麼事情麼?」

  「少爺,水袖姑娘她」柔眉面露不悅,這自己少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人家姑娘這情況能再受刺激麼?

  「不礙的,是這樣的陸公子」水袖輕咳兩聲,娓娓道來。

  「什麼!?三年前你便被妖女變成了金魚!」

  水袖方一開口,陸修遠便吃驚的叫了出來。

  原來他第一次發現不老泉井口異常,便是當日裡水袖姑娘給的暗示。

  那尾繞著不老泉井口轉圈的金魚,正是水袖姑娘幻化成的。

  「正是,三年前媽媽說有一位陳公子,點名要聽我彈得曲子那陳公子站起身拍著手『你彈得真不錯,可惜馬上就是我彈得真不錯了!』

  我不明白這陳公子話里意思,剛要站起身,卻感覺一陣眩暈,接著便不省人事。

  醒來之後,這才發覺自己變成了一尾金魚,滿懷情愫無人訴說,只能在春江里整日擺尾。」

  水袖說著又掉落兩行清淚,似要一舒心中不平:「直到三日前,那井口再次出現數道身影,而瞧著那道青黑色身影,我一眼便認出那人正是本縣的黃師爺。

  只聽黃師爺對著身旁數位黑衣人吩咐道『魚兒已上鉤,務必要將戲演下去』,隨後又多次提到『青衣鎮』『血池』『主上』『種子』之類的詞」

  陸修遠聽得心神大驚,急著追問道:「那後來呢?後來呢?」

  水袖又啜泣幾聲:「後來,後來便是陸公子躍下不老泉井口,這三年間,我也曾數次暗示多人,但也只有陸公子」

  「這之後呢?之後的三天裡發生了什麼?」陸修遠有些著急,他實在沒想到,能從水袖這裡得到如此多的信息。

  「再後來便一切如常,哦,對了。自那日起不老泉井口也一反常態的沒有黑氣出現而直到昨天晚上,我驚奇的發現自己重新變回了人身。

  但還沒來得及高興,便感覺胸口悶得慌,喘不上氣,我拼命的劃,拼命的劃」

  說到這裡,水袖眼中又噙著淚花。

  一旁的小丫鬟柔眉早就聽得紅著眼睛,在揉鼻子。

  「原來如此。」

  陸修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井口沒有黑氣應該就是自己將宋熹救出時,搗毀青銅宮的原因。

  而昨夜水袖突然變回人身,應該就是自己斬殺了那假的水袖。

  時間線完全吻合一致。

  「哦,對了。昨夜突然從不老泉的井口內爬出許多的螞蟻,紅螞蟻,它們湧向最近的一艘花船最後那艘花船著了火,向花街方向駛去。」水袖突然想起了什麼。

  「鬼話船!」

  陸修遠心中一驚,果然這鬼話船一事也與黑袍人脫離不了干係。

  看著水袖這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模樣,陸修遠便停止了詢問,囑咐其好好休養便離去。

  陸府主廳。

  宋熹手裡拿著幾卷手冊,匆匆走來。

  「陸公子,這便是老朽自上任以來所記載的所有縣誌。」宋熹開口說道,「當然,最近一段時間,臨江縣發生的詭異之事也一併記載在其中。」

  「就煩勞陸公子好好嚴查一番。」宋熹嘆了口氣,「而老朽也準備重訪詭異之事的事發地,仔細的摸排。」

  「恩,辛苦宋老先生了。」陸修遠報了一拳。

  陸修遠接過書冊,一人來到書房,將手中的書冊攤開在桌案上,細細的品讀。

  不過這次他是從後往前翻。

  「宣春八十二年,十月二十二日夜。又返鄰猿坡白毛猿死亡之地,發現其屍體附近有黑影,悄然跟隨,原來」

  「宣春八十二年,十月二十二日。鄰猿坡消失二十餘年的黑嘴白毛猿重現人間,禍害鄉民,已除。——註:其目猩紅,生有黑斑,氣息與黑氣同出一源。」

  「宣春八十二年,十月二十一日。臨清河河岸漁船無故消失十三艘,無目擊者,無原因。——註:經查,在河岸邊大柳樹樹幹旁發現黑氣殘存,與十七日同出一轍。」

  「宣春八十二年,十月二十日。尚永渡發生械鬥,兩伙人同時失蹤,未見屍首。——註:近日頻發詭事,一反常態之安寧,其原因不詳,需留意。」

  「宋公諱熹,廩生,生於宣春二十二年,卒於宣春七十六年,其仁孝之心路人盡知」

  陸修遠合上書冊,他將宋熹自當上城隍的記錄從末尾翻到了最前面。

  但卻依舊查不出端倪。

  轉手翻起另外幾冊。

  「陳公諱誠,宣春三十四年間進士,生於宣春一十二年,卒於宣春五十八年」

  「宣春五十九年,現風暴於灕江兩岸,十餘處村莊受損,牲畜溺水凡一千餘頭,死者及失蹤者八百七十四人。」

  「宣春六十一年,春江沿岸商人發生大亂動,城隍廟被砸,廟內金身塑像被人首身分離,頭首失蹤近六天,出現在十餘里外。——怒,遂處死一干涉事人等,共計四十六人。」

  「宣春六十一年,因金身塑像未修成,中元節竟無祭祀、祈福貢品上供,致願力大損。——大怒,事後懲罰一眾鄉紳、族長沐浴拜祭三日。」

  「宣春七十四年,城隍廟人流如織,然自己願力已幾近空無,神魂虛弱,不得已使用續命法門。」

  「宣春七十五年,陰司判官再訪,再催投胎轉世之事,幾經思索,遂決定解開封」

  「宣春七十六年,移交城隍之位」

  這卷手冊記載的似乎就是前任城隍陳誠。

  「從陳誠的記載來看,此人性格暴戾,其行徑倒真有幾分像黑袍人的可能。」陸修遠趴在桌案上喃喃自語,「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這黑袍人就是陳誠?」

  「不對?不對?」

  他猛然從桌案上起來,想起那日在不老泉青銅宮下面的推斷:「身著黑袍,疑似殘魂,畏懼月光或者日光,可能會雷電法」

  「可是陳誠今天根本就不會雷電之法。」

  陸修遠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而且水袖姑娘說什麼『魚兒已上鉤,務必要將戲演下去』。」

  「這黑袍人絕對不是陳誠!」

  陸修遠搖了搖頭,有些眩暈。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響起。

  「少爺吃飯了。」柔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陸修遠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他將書冊合上,緩緩起身,推門而出。

  陸修遠此刻心煩意亂,腦袋脹痛:「走吧,柔眉,陪少爺出去轉轉。」

  柔眉臉上頓時面露喜色。

  春江花街。

  天剛黑,這裡便人聲鼎沸,比昨日更要熱鬧幾分,絲毫不知暴風雨將至。

  陸修遠揉著眉心,一陣江風襲來,頓感清爽。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萬年不歇業的倚春樓今日也關門謝客?」

  「就是說嘛?咱們都是聞風而來的,怎奈天公不作美,可惜可惜!」

  「外鄉人吧?每年倚春樓都會在下元節,各勾欄畫舫比拼之中拔得頭籌,今年也不會有意外。這肯定是在準備什麼節目,明天就瞧好吧!」

  「真的!?這位仁兄具體說說,我有空閒時間。」

  「這個嘛」

  「求你了!說一說嘛」

  陸修遠抬頭望去,果然江畔邊平日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倚春樓,此刻大門緊緊關閉,裡面只能依稀看到點點亮光。

  其他人不清楚,陸修遠可是知道其中原因的,昨夜遭此大難,這倚春樓少說也得緩幾日才行。

  「是哎!倚春樓果然沒有開門!」柔眉顯然聽到眾人的議論聲,抬頭望去。

  隨後又小聲嘀咕:「不過,這沿街兩岸確實是有些奇怪,就像棋盤分布一樣,有的亮,有的暗而且今日好像暗的更多」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陸修遠渾身一顫,只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

  柔眉又將話重複了一遍。

  「棋盤!棋盤」

  陸修遠終於露出笑意,望著四周商鋪,確實今夜關門閉鋪的要比昨日多出不少。

  倚春樓便是遭遇黑袍人毒手,那其他商鋪呢?自然也是大有可能得,虧他昨夜還以為是這些人,都回鄉祭祖了呢?

  一個全新的思路,逐漸在陸修遠心中萌發。

  「走!回家!」

  陸修遠忍不住的發出笑聲:「你立功了,柔眉,立了大功了!」

  小丫鬟柔眉一臉的疑問。

  一回到陸府,陸修遠讓柔眉重新找了張臨江縣的輿圖,便鑽入了書房之中。

  陸修遠將輿圖平鋪在桌案上,一邊研磨,一邊翻宋熹留下的書冊,並不時的抓起狼毫,在輿圖上比比劃劃。

  「棋盤!?描點法!!」

  陸修遠將詭異之事的事發地點,在輿圖上一個個描繪出來:「何家鏢局、鄰猿坡、尚永渡、倚春樓」

  隨著似是而非的圖案勾勒而出,他心中也越發的激動。

  「啪!」

  陸修遠將狼毫甩到了地面上,看著輿圖,口中喃喃自語:「果然,果然,這些事發之地絕不是無的放矢」

  而此刻的輿圖上,點點墨汁竟隱隱勾勒出一副骷髏頭。

  陸修遠此刻一掃往日陰霾,只覺得自己理清了頭緒,黑袍人果然不是陳誠,他還在行動。

  看著骷髏頭缺失的部分,陸修遠有預感,將輿圖上骷髏頭補全之時,應該就是其魔功大成之日。

  或許是今日,也或許就是明日下元節到來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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