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朕,包藏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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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濙,你把你那套無德的話收起來!在朕這裡,不管用!」朱祁鈺敲起了桌子,頗為不滿的說道。💔♤ 6➈Ⓢ𝔥𝔲𝕩.ᑕ๏ⓜ 🍩♗Google搜索閱讀

  胡濙把他那套對付朝臣的法子,對付到皇帝頭上來了。

  胡濙選擇讓陛下把那些海拉爾召進宮的方法是磨,陛下一天不答應他胡濙就磨一天,他不是選擇直諫,他也不是那種直諫的人。

  「陛下,能問問陛下為何不讓那些海拉爾入宮嗎?畢竟埃萊娜公主都入宮了,這都兩年多了,陛下也沒有賜下漢姓漢名。」胡濙有些奇怪的問道。

  陛下應該不是考慮華夷之辯這些東西,要論蠻夷,埃萊娜公主那個模樣,不比韃靼人長得更像蠻夷嗎?

  朱祁鈺卻沒回話,繼續看著手中的奏疏。

  「冉姑娘進了宮不也是深受陛下恩寵,這些年也沒出什麼事不是?」胡濙繼續追問著,搞清楚陛下的到底在顧忌什麼,才能對症下藥不是?

  這大軍征戰,一些部族為了討好大軍,送些女人,將領不好處理,打包送入宮中,也不是第一次。。

  當初楊俊在播州,把冉思娘送進宮中的時候,陛下不也是納了嗎?而且琴瑟和鳴,冉思娘時至今日,聖恩不輟。

  在胡濙的眼裡,韃靼人和播州那些生苗,其實沒什麼區別,甚至某種程度上,大明和韃靼人的關係更加親近些。

  這可不是胡濙胡說。

  比如當初三楊之一的楊傅,就忿忿不平的說過一句,韃靼半漢的言論。

  這是楊傅修史的時候,發現洪武、永樂年間打的仗,韃靼人裡面有很多很多的漢將、漢人,所以才發出了韃靼半漢的感慨,意思是韃靼人裡面過半其實都是漢人。

  而且大明亦常設韃官、韃軍,讓韃靼人為大明驅使。

  胡濙真的有點想不明白,為何陛下唯獨對這些海拉爾這麼牴觸,這種情緒到底是怎麼來的?

  朱祁鈺合上了奏疏,他忽然想起了來到大明前,一件辦公室趣聞。

  他是數學老師,但是級部辦公室里,也有其他老師。

  成吉思汗子孫遍天下,尤其是幾次西征,搞出了上帝之鞭的雅號。

  有人對成吉思汗散在各地的子孫進行過一次基因測序,從中東到基輔,都有這樣的子孫後代。

  也就是黃金家族基因測序。

  這一測,就測出了o-f155基因,這個基因又被叫做漢劉基因。

  就是說在y染色體上,有這個基因突變的,那都是正兒八經的劉邦後裔。💋♩ ➅➈𝔰Ĥ𝓊𝔵.𝒸𝐨𝓂 💣👍

  從發掘的五個成吉思汗爺爺輩兒的黃金家族墓葬,五個貴族有三個都有漢劉基因。

  也就是說,草原上的黃金家族,地地道道的大漢宗親,正龍旗的!

  朱祁鈺當時驚的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稍微了解些之後,朱祁鈺才知道這種事歷史上也不算新奇。

  比如正經的匈奴人劉淵,建立了漢趙,就宣稱自己是漢國。

  比如唐末建立,一直到金國崛起被滅的遼國,更是自稱漢室宗親沒入契丹為王,自稱炎漢之後。

  這種宣稱意思很明確,耶律家,也是正龍旗的!

  不是和親的劉氏,也不是繼承自匈奴圖格氏的劉姓!

  比匈奴、鮮卑這些漢家外甥之輩,血統純了一萬倍!

  遼國的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漢名其實叫劉億。

  耶律本就是劉的意思。

  其實大家打來打去,打了幾千年,血統這種東西,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黃金家族測出是劉邦後裔,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朱祁鈺想到這個趣聞,完全是因為他並不是因為華夷之辯這些拒絕海拉爾們入宮。

  朱祁鈺十分鄭重的說道:「朕不願意她們入宮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們比較危險,朕不信她們。」

  「朕納了冉思娘,那也是貴州戰事趨於安定之後。」

  「倘若大明和韃靼此次和談之時,韃靼反叛,大明和韃靼開戰,打起來,這些入宮的女人,朕難道一併斬了去?」

  胡濙看陛下說的鄭重,這才知道陛下擔心什麼。

  陛下是大明皇帝,同樣是泰安宮皇嗣的父親,是夫人們的丈夫。

  陛下對海拉爾有有疑慮,不願意她們入宮,是擔心泰安宮的安危,那是陛下的逆鱗。

  為了維護泰安宮上下的人身安全,陛下甚至不住皇宮,這是陛下的不能碰的底線。

  陛下的底線其實很低很低,第一個底線是不能做出有害大明利益之事,第二個底線,是不能傷害他的家眷。

  這兩個底線,不能碰。

  「哎呀,陛下原來擔心這個,簡單的很。」胡濙樂呵呵的說道:「其實韃靼人就是要個態度,陛下也不納了這些海納爾,就收入澄清坊便是。」

  朱祁鈺一愣,說道:「這只是收入澄清坊?這是不是有違禮法?」

  畢竟這些海拉爾是政治緩和的禮物,一般而言,都是要納入後宮,以示聖恩。🎁☟ ❻❾s𝕙υ𝕏.Ⓒ๏𝐌 ♟😾

  「禮法豈是不便之物?」

  胡濙趕忙說道:「陛下,這不是很容易變通嗎?禮部不是不懂變通的地方,不給海拉爾封號,就是單純宮女,不入泰安宮,有什麼違背禮法的地方嗎?」

  「或者乾脆送皇宮得了。」

  陛下不住皇宮,送皇宮離泰安宮就更遠了。

  胡濙十分擅長變通,陛下不讓海拉爾入泰安宮是處於安全考慮,那入皇宮就沒什麼問題了。

  陛下反正不打算搬回去住。

  「你等會兒,朕捋捋。」朱祁鈺伸手打斷了胡濙的念叨。

  這些海拉爾並不一定要進泰安宮,安排到了澄清坊,也不是不行。

  「大明能得到什麼?」朱祁鈺鬆口了,只要不威脅到泰安宮上下的安危,朱祁鈺就變成了一個成熟的政客,熟練的開始了利益交換。

  不知名的政治家曾經說過,政治,就是利益交換。

  胡濙看陛下從人父的角度變成了從人君的角度看待問題,便開口說道:「韃靼人求的是心安,既然陛下收了禮物,他們便會心安。這和談就可以推進了。」

  「至於大明究竟能得到什麼,得看大明能拿到多少了。」

  「我們的底線應該是讓韃靼人不再擁有犯邊的能力。」

  這是和談的底線,不再擁有犯邊的能力,是在賀章出發前,就已經定調的。

  這裡面包含了政治、軍事、經濟、刑名等方方面面。

  政治方面,任何韃靼人未曾及冠的台吉,必須到大明的四夷館就學,所有的韃靼王、可汗、濟農、萬戶的任命,都得得到皇帝的冊封。

  軍事方面,要馬放南山,刀槍入庫,所有適合作戰的馬匹都要在軍馬場養殖,供給大明使用,武備管理等同大明,不得私自藏甲冑、強弩等物。在宣府等地,設立韃軍,集中訓練。

  翻譯翻譯,就是對韃靼人去軍事化。

  經濟方面則是推行大明錢法,以及劃分牧區,不得私鬥火併等,並且設立巡按制來約束韃靼的內鬥等等。

  這些都是大明提出的條件。

  當然,大明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也給出了自己的義務。

  在韃靼人被入侵之時,大明將會保護韃靼百姓不受他人危害;

  韃靼會設立郡縣,對韃靼部進行韃靼諸部進行管理;

  大明將專設一名監察御史專管韃靼和兀良哈部;

  大明會派出曆局官員對春耕秋收放牧進行教諭、設立府州縣社學等等。

  大明的義務,概括為一句話,那就是大明將會對韃靼人一視同仁。

  大明在和談之中,並不打算把韃靼人當成鷹犬或者當成牛馬,而是準備把韃靼人正式併入大明。

  這和烏格齊、脫脫不花、阿噶多爾濟、滿都魯的判斷完全不同。

  直到朱祁鈺和胡濙商量海拉爾的時候,韃靼人的可汗,還不知道大明給出了如此優厚的條件。

  胡濙對和談的底線,一清二楚,和談內容還是他對賀章耳提面命,他俯首說道:「陛下真的是至仁至善之君。」

  「朕哪裡擔得起一個至仁至善的名號,朕包藏禍心罷了。」

  朱祁鈺立刻否認了胡濙的稱讚,甚至直言不諱的說自己不是好人。

  他對至仁至善四個字一點都不喜歡,他更喜歡當亡國之君。

  什麼時候開始,朱祁鈺如此仁慈了?

  他前腳還在讓夜不收燒荒,用錢法逼迫韃靼王們朘剝韃靼百姓,逼迫韃靼百姓奔逃大明,十足的亡國暴君的模樣,這後腳就開始用懷柔政策了?

  朱祁鈺這麼做,說好聽點,叫王化,同文同種一家親,說難聽點,朱祁鈺要消滅他們的文化,要消滅他們的信仰,要亡其族名。

  胡濙當然對陛下的目的,一清二楚。

  但是胡濙卻從另外一個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在王化韃靼的過程中,大明也會吸收韃靼的文化,吸收韃靼人的習俗。

  最終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不是單純的大明對韃靼單向王化的過程。

  歷朝歷代,皆是如此。

  胡濙稍微思慮了一番說道:「陛下,元和十年,白居易越職言事,被貶黜到了江州做司馬,三年後,白居易升任忠州刺史,白居易聞敕,伏地痛哭,喜極而泣。」

  白居易的貶官和元和十年的一場刺殺有關,當朝宰相武元衡被人當街刺殺而死,朝野震動。

  朝中黨爭極為激烈,白居易被貶斥的結果,對白居易這種直諫臣子並不是壞事。

  留在京師,反而小命不保。

  就像于謙、李賢、王翱等人在正統年間,只能在地方巡按一樣,朝堂上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

  「白居易為了表達喜悅之情,親自做了一份胡麻餅,給萬州刺史楊敬之,並且作詩一首,即為寄胡餅與楊萬州。」胡濙說完就喝了一口茶,靜靜的看著陛下。

  他的勸諫就是讀書人的那個彎彎繞繞的調調,什麼話都不講明白,至於陛下到底聽出了什麼,那是陛下的事兒了。

  胡濙是個非常典型的文臣,除了投獻陛下之外。

  他很確信,陛下聽懂了他的話裡有話,看似是在說史,其實還是說的大明的王化之路。

  王化不是單方面的消滅,而是彼此之間融合。

  這是大明王化之路和羅馬殖民之路,根本性的不同。

  白居易是唐代科舉出身,可白居易並非寒門,胡麻餅,來自西域,白居易為何會做胡麻餅?

  而且還寫詩,借著胡麻餅抒發自己升官的喜悅心情?

  白居易會做胡麻餅,並且寫詩稱讚,其實就是當時胡麻餅極為流行,這是文化融合的結果。

  唐朝的王化之路,是彼此影響的,大明的王化之路,必然也將彼此影響,即便是陛下把車輪以下的草原男丁都殺了,也改變不了這一事實。

  所以,胡濙並不認為陛下在消滅韃靼人,陛下能夠完全消滅韃靼人。

  因為一旦王化之路走通了,韃靼本身就是大明的一部分,要徹底消滅韃靼人,那就要先把自己給滅亡了。

  朱祁鈺看著胡濙,禮部尚書果然很懂禮法。

  「你是對的,但是最後,那也是大明主導的融合,而不是胡元,他們做不到。」朱祁鈺承認胡濙說得對,但是大明在這個過程中和結果,都是獲利和主導的那一方。

  胡濙立刻點頭說道:「那是自然,陛下英明。」

  「那海拉爾的事兒,就這麼定下來的話,就讓禮部擬詔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擬詔,入澄清坊吧,還有禁止莫羅和這些海拉爾接觸。」

  胡濙一直說海拉爾入宮之事,朱祁鈺一直以為要入泰安宮,但是住澄清坊,就沒什麼安全側的問題了。

  胡濙的眼神流轉,陛下對太后和稽王府並不是完全信任,任何給太后和稽王府加籌碼的事兒,陛下都不會做。

  「稽王身邊有個叫萬貞兒的宮人,是山東諸城人,是孫太后的人。」胡濙往前湊了湊說道:「這萬貞兒和稽王生母同歲,稽王對其極為迷戀。」

  萬貞兒大稽王朱見深十七歲,胡濙說起此事,和近來陛下冊封了稽王一事有關。

  陛下在賀章出使之前,冊封了稽王世子朱見深,襲稽王爵位。

  這件事還是胡濙為陛下分憂解決掉的,但是胡濙突然發現了這個稽王對這個萬貞兒過於痴戀了。

  胡濙既然為陛下分憂,稽王因此襲爵,胡濙就不會半途而廢。

  胡濙的洗地,包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