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清君側,正朝綱

  第327章 清君側,正朝綱

  朱瞻墡站在京師門前,徘徊不進,尤其是看著那些大炮管子,黑洞洞的朝向他,他便更不敢進了。→

  他請旨入京的聖旨至今沒有被回復,他不敢輕易入京師,否則藩王無詔入京乃是死罪。

  「長史啊,你去長史府打聽下,陛下讓不讓孤進京?」朱瞻墡的車駕有十七八輛,靜靜的停在朝陽門外,不敢入京。

  尤其是朱瞻墡看到了通惠河上,那一排隨風飄蕩被吊起的黑眚,更加驚懼。

  大皇帝愛殺人,通惠河岸上的那些黑眚屍體,就是證明,快整整四年了,大皇帝居然還沒讓人卸下來。

  通惠河岸上漕船無數,無數的縴夫喊著號子拉著平底漕船,來到朝陽門前,然後在小小碼頭卸貨,放到一輛輛車上,推著走進朝陽門。

  朝陽門的糧道十分的擁擠,但是朱瞻墡還是得在朝陽門前入京。

  朝陽門入城,走朝陽門大街,再至雙碾街等候。

  皇帝宣諭覲見,藩王再次再次前行至東安入台城,至東華門入皇宮,在奉天殿下朝拜天子。

  台城東安門外就是十王府,等到覲見之後,直接入住十王府,門一鎖,怡然自得。

  朱瞻墡都打算好了,十王府雖然苦了些,但總比沒有命在強。

  朱瞻墡是十分小心謹慎的,他是來京師避難的,不是來京師找死的,況且那些黑洞洞的炮口朝著他,實在是讓人太害怕了。

  朱祁鈺收到了朱瞻墡請旨入京的奏疏,略微有些無奈,這個嫡皇叔還真是步步小心,都到了京師門前了,還要再請旨。

  為什麼不給朱瞻墡請旨進京的奏疏回批?就是看看這個從未謀面的嫡皇叔,到底是不是有恭敬之心。

  如果是未稟報入京,這件事就可以拿來做做文章,當然不是廢襄王位貶為庶人。

  而是將其幽禁在京師高牆之內,永世不得離京。

  在大明,高牆這個詞,專門指的是類似於建庶人、漢庶人、吳庶人住的宅子。

  這些宅子,都是高牆圍著的閣樓,與世隔絕。

  「宣其進京吧。」朱祁鈺沒有看到朱瞻墡的狷狂,而是看到了一個十分恭敬的襄王。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朱瞻墡收到了敕諭之後,車駕停在了雙碾街之上,朱瞻墡再次請旨覲見。

  朱祁鈺再次批覆宣見之後,朱瞻墡在雙碾街下了車駕,示意所有的人等在雙碾街。

  朱瞻墡正了正衣冠,準備步行前往泰安宮覲見。

  羅炳忠扶著朱瞻墡頗為無奈的說道:「殿下,這雙碾街到泰安宮還有一個坊的距離,按制咱們到了東安門下車也不遲不是?」

  朱瞻墡嗤笑了一聲說道:「你懂什麼!跟著我走!」

  「從這裡走到泰安宮是不是隔著一個坊,是不是有很多的百姓在路上?」

  「孤步行前往,表示恭敬之心,那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我的恭敬,陛下真的要動孤,那就得擔心下輿論風力了。」

  羅炳忠嘆服,俯首說道:「殿下高見。」

  朱瞻墡走在大街之上,身著王服,向著泰安宮,健步而去,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眼神堅定,走進了泰安宮內,在泰安殿覲見。

  入門之後,朱瞻墡就行了一個三拜五叩的大禮,俯首說道:「參見陛下,陛下千秋萬歲,綿延不絕,與天同休。」

  朱祁鈺看著這個略微有些胖胖的五皇叔,平靜的說道:「平身吧。」

  「臣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奉藩而不能安地方,臣死罪。」朱瞻墡跪在地上未起,而是大聲的請罪。

  朱祁鈺看著這個嫡皇叔,這胖皇叔太謹慎了!

  他這請罪只說自己的罪名,卻不說朝廷的不是,把惡名歸己,把善名歸君。

  朱祁鈺繼續說道:「藩王食祿而不治事,不農、不工、不士、不商之藩禁制度在,未能安地方,非皇叔之錯,平身。」

  藩王手裡沒兵沒權沒土地,他手裡的田畝雖然歸襄王府,但歸有司代管,啥都沒有,拿什麼安地方呢?

  朱瞻墡再叩首大聲的說道:「陛下念親親之誼,寬宥臣,臣銘記五內而不敢忘。」

  朱瞻墡這才起身,站直了身子,長鬆了口氣,自己這條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朱祁鈺仔細打量了一下朱瞻墡說道:「賜座,皇叔,這是襄王之寶,之前京師被圍,太后請金印入宮,後來就到了朕的手中,現在還給皇叔。」

  朱瞻墡擦了擦手,取了金印,放在了香囊之中,掛在了身上。

  朱祁鈺探了探身子問道:「皇叔路過彰德府,可曾見到趙王?」

  朱瞻墡一個機靈,俯首說道:「臣不敢。」

  這親王之間四處聯袂,乃是要掉腦袋的!

  他雖然路過了彰德府,可是一路狂奔,未曾在彰德府跟趙王有任何的聯繫。

  朱祁鈺笑著說道:「皇叔多慮,還請皇叔寫幾封書信給咱們燕府諸龍子龍孫,請他們入京來。」

  「這南京留都有人謀反,朕念親親之誼,他們若是被小人蠱惑,參與到了這謀反之事之中,朕亦不能私。→」

  朱瞻墡聽聞,鬆了口氣說道:「陛下下旨詔燕府諸王入京便是,臣以為都是燕府同氣,入京也是應有之意。」

  「陛下寬仁。」

  朱瞻墡這話可不是胡說,萬一有些燕府的蠢貨,動了什麼心思,參與謀反,最後結果只有賜死一途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已經下旨,讓燕府諸王入京,還請皇叔寫封書信,勸他們入京。」

  燕府有親王襄王、稽王、趙王、鄭王、荊王、淮王,其中只有趙王是文皇帝朱棣子嗣,其餘皆是仁宗皇帝子嗣了。

  朱祁鈺讓襄王寫信勸他們入京,是不讓他們害怕。

  大皇帝愛殺人,舉世皆知,這要入了京,人頭落地怎麼辦?

  但是皇帝下旨,嫡皇叔作保,也安燕府諸王心思。

  「臣領旨。」朱瞻墡鬆了口氣,陛下不像是傳聞一樣愛殺人呀,對諸王也是寬宥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有勞皇叔。」

  「臣愧不敢當。」朱瞻墡趕忙俯首說道。

  朱祁鈺安排了十王府騰出一個王府來,安排襄王入住,襄王雖然花天酒地,但只有三個兒子,人數也不多,一個王府足夠住得下了。

  「臣謝陛下隆恩,臣告退。」朱瞻墡再次三跪五叩離開了泰安宮,開始準備住到十王府里去了。

  一切皆定,朱瞻墡才鬆了口氣,坐在王府之內,吹著口哨,美滋滋的侍弄著花花草草。

  朱瞻墡笑著說道:「羅長史啊,準備好上好的筆墨紙硯,孤呀,要作畫,等到諸王入京的時候,諸王朝拜圖,以表親親之誼。」

  「還有要給諸王寫信,省得他們擔心。」

  羅炳忠俯首問道:「臣遵旨,不過殿下入宮覲見,咱們這皇帝是不是如同傳聞中一般暴戾啊?」

  朱瞻墡想了想,搖頭說道:「並非如此,陛下一片公心,不為非作歹,不會殺人。」

  朱瞻墡說了一句很正確的廢話,皇帝怎麼會隨意殺人呢?被殺的都是死罪難逃之人!

  羅炳忠認真聽聞之後,以準備筆墨紙硯之物為由,離開了王府,向著泰安宮而去。

  朱瞻墡看著羅炳忠的背影,晃著身子,他知道羅炳忠不是他的人,而是皇帝的人。

  但是他依舊裝作不知道。

  他是求活求富貴,自己的恭敬之心,也需要讓皇帝知道不是?

  羅炳忠在泰安宮的御書房裡詳細的稟報了他在襄王府的一切。

  朱祁鈺聽完頗為無奈,這傢伙怎麼這麼苟!

  簡直是無懈可擊。

  「嗯,羅長史有意入朝為官嗎?」朱祁鈺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羅炳忠是個舉人,入朝為官,也是去地方做個推官,但也有可能像海瑞一樣爬到正二品的位置上。

  羅炳忠搖頭說道:「國朝有叛,臣還是在襄王府好一些,為陛下分憂。」

  羅炳忠還要監視朱瞻墡,大家都是聰明人,心知肚明彼此的作用。

  但是朱瞻墡也沒什麼野心,做事也很有規矩,在襄王身邊也不是個壞差事。

  朱祁鈺點頭,取了五十銀幣算做是恩賞,放賞給了羅炳忠。

  在襄王府的書信順著官道驛路向著諸王府而去的時候,岳謙等人也急速奔向了應天府。

  而此時被皇帝派到浙江做巡鹽御史李賢,倒霉了。

  他是受命朝廷在南直隸、浙江擔任巡鹽御史,這早晨醒來,便被刀斧加身,押到了南京城內。

  李賢倒霉,第一次在土木堡之變中,差點被瓦剌人給俘虜了,現在好了,直接被叛軍給壓到了南京城中。

  李賢在惶恐不安中,見到了孫繼宗和孫忠二人。

  才知道,大明現在有叛軍了。

  孫忠看著讀書人的李賢,滿是笑意的說道:「李御史,我們知道你的賢名,希望你在南京出仕,我們聚集在一起,是為了匡扶社稷,盪清寰宇,逐陛下身側之惡人,再還大明朗朗乾坤。」

  李賢站直了身子,他的待遇倒不算太差,除了有人看著以外,倒是沒有被打罵,孫忠畢竟還是要李賢出仕。

  李賢眉頭緊皺,振聲說道:「匡扶社稷的不是陛下嗎?土木堡天變,天下亦變色,陛下不是已經匡扶了社稷嗎?」

  「盪清寰宇,陛下不是一直在做這些事兒嗎?無論是衍聖公孔府還是山西祁縣渠幫,不都是國之蛀蟲嗎?」

  「逐陛下身側之惡人,陛下的惡人是誰?是上奏督造功賞牌不貪不腐頗有賢名的興安,還是挽天傾的于少保,亦或者是四十年的尚書胡濙?李某愚鈍。」

  即便是孫忠說的再大義凜然,但都是胡說八道。

  大明朗朗乾坤,何須他們來還?

  孫忠看了一眼孫繼宗,頗為無奈,這些讀書人的脾氣真的是又臭又硬。

  這是孫忠能夠抓到的最有才能的讀書人了。

  孫繼宗立刻有些惱羞成怒,剛要斥責,就被孫忠按下。

  這麼造反!殺掉治下第一賢臣,那是造反嗎?

  孫忠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李御史,景泰帝殘暴,愛好殺人,設太醫院如同鬼蜮,京師人人驚懼,無數官員致仕請辭,而景泰帝從不挽留。」

  「我們是為了清君側,李御史依舊巡鹽,也是安民社稷之功,不知李御史以為我說的是否有道理?」

  孫忠的一番話,意思是造反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若是你不肯出仕,生靈塗炭,你也有份責任,這就是典型的道德綁架。

  但是讀書人最吃這一套,孫忠早就將這幫讀書人看透了,圖虛名。

  孫忠繼續說道:「李御史稍待。」

  孫忠拍了拍手說道:「我給你南京戶部尚書印綬,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財政事宜。」

  「我給你厚祿實俸,一應禮制,以從一品定製,你看如何?」

  從一品,年俸八百八十銀幣,孫忠一次拿了九百枚過來。還有一個房契,乃是南京京師豪邸,乃是當年李景隆的府邸。

  這份待遇幾乎等同于于謙了。

  孫忠需要一個文臣,而且是扛鼎的文臣。

  顯然李賢非常合適,只要李賢答應出仕,在景泰帝那裡,他李賢就是叛賊了。

  上了賊船,怎麼下來?

  李賢卻絲毫不為所動的說道:「恕在下不能與賊為伍。」

  孫繼宗終於忍無可忍,居然有人當著他的面,罵他是賊!

  孫忠再次按下了狂暴的孫繼宗,笑著說道:「常言道先禮後兵,我不想為難與你,難道你就真的看著這一京七省之地無安社稷之元勛嗎?」

  孫忠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若是李賢依舊不肯出仕,孫忠就要逼他出仕了。

  「某不願亦不能,斧鉞加身又有何妨?」李賢負手而立,但是嘴角有些抖動,他在害怕。

  他是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當初在土木堡他不捨得死,但是更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因為他知道,一旦瓦剌人對他用刑,他必然投敵。

  逃回了京師之後,逢明主,一展抱負的大好時刻到了,但是他受君命在浙江巡鹽,卻被抓到了南京城內。

  他的害怕,很快就被孫忠給捕捉到了。

  孫忠笑著說道:「李御史,不要讓大家弄的那麼難堪不是?」

  「繼宗啊,帶李御史去南京錦衣衛大牢里看看,省的不快。」

  孫忠很擅長陰謀,他當然很擅長威逼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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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