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殺雞給猴看,卻沒有雞
朱祁鈺一步步的走過了掌令官的院子,重重的鬆了口氣。
至此,他的第一階段的計劃已經完全鋪設開。
利用集體農莊的法子,保證大明糧食產量的穩定,利用匠爵制度鼓勵大明工匠們的發明創新。
利用職業技能學院,穩定的生產,成熟的技術工匠,促進生產力的發展,脫產工人越多,需要的脫產的勞動力就越多。
利用京師講武堂提高軍隊的忠誠度,至少是十團營的忠誠度得拉滿,二十萬悍軍擺在門前,如果不夠忠誠,皇帝是無法睡踏實的。
利用家屬大院,來控制京官們,不能讓他們整天沒事,尋歡作樂還結黨營私,整日裡就尋思著怎麼僭越皇帝的權力,對下壓迫。
他計劃在五年的時間內,基本完成集體農莊法在大明實踐的探索和建設,完成最基本的煤鋼生產需求。
恢復京營實力並且更勝一籌,提高大明官僚們的效率和加速實幹派官僚的選拔。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多生兒子。
五年內不生它十個八個,對不起皇帝的名頭。
朱祁鈺一步步的走完了整個京師講武堂,規劃著名自己在改元之後的所有政策。
新曆才將半紙開,小庭猶聚爆竿灰。
要過年了。
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已經醃入味兒的羊、豬、雞肉已經掛在了門前,京城不論大小家,都會對家裡里里外外進行一遍大掃除,算是一個去塵穢,淨庭戶的講究。
而大年三十,這一天,也會換門神、掛對聯、釘桃符、貼春牌,備上後墩肉,放到沸水鍋里煮一煮,插上筷子,祭祀祖先。
等到這祭祖祭家宅之神後,這些肉切成片,就是回鍋肉了。
可惜的是,此時的大明,還沒有辣椒,回鍋肉的味道還不算美味。
想吃辣椒,那得去美洲取去。
大年三十這一天,大家會在門前放上一根棍子,算作是驅趕年獸了。
宮眷、內臣,比如興安,就開始穿葫蘆景補子和蟒衣,算是比較喜慶。→
但是朱祁鈺走過了京師的大街小巷,卻看到了多數人家的門聯,都是白底黑字。
大明約五十萬壯丁,戰死於迤北,五軍營雖然來自各邊方,但是三十多萬的民夫,的確是在京師招攬。
京師最少也有四十多萬戶,今年這個年,是過不安生的。
過年的喜悅,並不能抹平親人的離去。
這個仇不報,這代的大明人,寢食難安。
瓦剌人!
「駕!」朱祁鈺再次催動了馬匹,向著郕王府而去。
大明的拜年和後世不同,大明朝的拜年,是在三十這天日暮的時分,辭舊歲,互相拜年。
朱祁鈺作為皇帝,即便是在宮裡,朝臣們也會以此趕來賀歲。
明日國祭之後,朝廷命婦們,回到宮裡覲見孫太后,然後一直留在宮裡,等待晚上的大宴賜席。
過年是一個比較繁瑣的事兒。
「囑咐門房,一應禮物都不要送進來,誰提著來的,誰提回去。」朱祁鈺翻身下馬,囑咐著門房。
蠻清有乾隆整出的議罪銀,大明有朱祁鎮搞出的賀歲禮,大差不差,都是向臣子們收錢的行當。
朱祁鎮還有萬壽禮,幾乎等同於宋徽宗趙佶的生辰綱了。
水滸傳里,就有楊志押送金銀擔,吳用智取生辰綱的戲份。
這些個昏君,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指揮自己的心腹斂財。
趙佶的心腹是蔡京,朱祁鎮的心腹是王振,而乾隆的心腹自然是和珅了。
朱祁鈺不差這點錢,送什麼送?真想要,他可以自己去抄家。
朱祁鈺讓門房給攔了年禮,意思很明顯。
新朝新氣象,改元之後,依舊搞這套禮尚往來,那就不能怪朱祁鈺不客氣了。
「內承運庫今天收了多少銀子了?」朱祁鈺走進了郕王府,問起了興安自己釣魚的事。→
興安俯首說道:「十之八九,只有幾家虧欠的比較多,正在四處籌銀。」
沒釣到…
朱祁鈺格外的失望。
之前農莊法的時候,雖然都磕頭請求收回成命,但是卻沒人死諫,跳出來,講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這次追繳私窯,也沒人跳出來,乖乖的拿錢消災。
甚至官舍法的官邸,陛下都放出了風來,結果也是哀嚎遍地,但是卻沒人跳出來。
朱祁鈺是失望的。
他還準備抓幾個,祭祭刀,明正典刑,殺雞給猴看,這可倒好,沒一個願意當雞的,一個個的死精死精的。
他坐在正廳,接見了朝臣們的恭賀,這一直來來往往,看來得鬧到了宵禁的時候,才算是消停下來。
「明天還要祭祖,祭祀春神句芒,有的忙咯。」朱祁鈺搖頭,過年祭祀是一件很鄭重的事,禮部那幫人準備一個月多。
今年還涉及到了改元之事,規模自然更大。
朱祁鈺更是要辦大事,這個年,看來是不好過。
「興安,于少保在哪?」朱祁鈺停頓了一下問道。
賀歲的京官,帶著賀表,除非病的不能動的,幾乎都來,唯獨沒見于謙和金濂。
興安恭敬的說道:「于少保還在大興,和金尚書一道,在忙活集體農莊的事,有些政令還是要宣講的。」
「他們奏了賀表。」興安再次俯首說道。
不是于謙不恭敬,而是于謙在忙著朱祁鈺的農莊法之事,過年也不會休息。
這事本來該戶部負責,但是戶部顯然有點壓不住,只好請了于謙幫襯。
京師的農莊法,比山外九州、福建更難。
京城的膏腴之地,幾乎全都被侵占了,在京師清田,那必須有軍士佐助才行。
否則有些地主的家人們,那怎麼能願意呢?
一縣一地的推進,于謙回到京師,和朱祁鈺聊了之後,就一直在做此事。
朱祁鈺點頭說道:「辛苦兩位老師父了,九重堂和金府,明日再賜些牛羊肉。」
「臣領旨。」興安俯首稱是。
于謙在做什麼?
一些農戶糾結起了家人們鄉民,反對農莊法,鼓譟之間,突然一支箭,就射向了于謙,但是人多,沒有射到于謙身上,反而射到了旁邊的木柱之上。
這一下,京營軍士立刻紅了眼,立刻列陣。
刀出鞘、銃上膛、大楯兵舉著大楯,立刻將于謙團團圍住,而鉤鐮槍閃著寒光,杵在了大楯之外。
魚鱗陣,一種保護性的軍陣,這批軍士是大明精銳。
瓦剌人用太上皇做誘餌想要計殺于謙,瓦剌人拼命沖陣,幾萬人的騎隊和步戰,都沒殺的了于謙。
現在差點死在大興。
「殺!」軍士們可不管那麼多,隊正可不管那麼多,歇斯里地的咆哮著。
「殺!」
軍陣爆發出了一聲怒吼,那些喧鬧不已的地主家僕們,被這一嗓子,差點嚇得趴在地上。
見過血的軍士,那股煞氣,哪裡是這群家僕能夠受得了的?
而且這都是老營里,訓練有素的軍卒。
軍陣十分熟練的穩步向前推進,于謙終於回過神來,他眼神迅速的轉動了幾下,額頭沁出冷汗,他眉頭緊皺大聲的喊道:「停!」
軍陣為之一頓,立刻停了下來。
「某無礙,放下刀兵。」于謙趕忙制止了軍卒們,眼看著鉤鐮槍距離那幫家僕的鼻子尖只有幾寸。
于謙才鬆了口氣,這要是鬧出人命來,他怎麼回京給陛下交待?
天子輦下,當街鎮殺百姓,屠掠平民,他就是再有理,到了朝堂上,他也說不清楚的。
當然天子可能寬恕他,但是他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于謙是一個很擅長和百姓打交道的人,在外巡撫十九年,他一直在做這種事。
他在情況發生之後,就立刻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在等待著這一刻。
大明軍隊和大明百姓之間,在推行農社法的時候,抽出刀子火併,殺的越多,這農莊法,還怎麼能辦的下去?
于謙遇到過這種事。
「大家聽我說!」于謙走出了軍陣,大聲的喊道:「農莊法,不是你們想的那般模樣。」
「少保。」軍士有些焦急,這萬一還有刺客該如何是好?
于謙卻不以為意的站在了高台之上,他請出了陛下的聖旨,高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麼!」
「這是陛下的聖旨,白紙黑字就寫在這裡!大家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一個人大聲的喊道「你誰啊,你保證,說話算話嗎?你算老幾啊。」
這人剛喊完,卻是引得了為官的百姓們哈哈大笑起來了。
離的近的百姓,笑完眉頭卻皺了起來,小聲的討論了起來。
「這是于少保…你連于少保都不認得?還咋呼個啥!」
「我似乎認得這人,他跟我說,陛下要送我們去迤北換太上皇。」
「我好像也見過他,你們呢?這人不是說是包攬糧差的那個嗎?他說陛下要七成農物,是他吧。」
「就是他!皇榜還沒貼,他就四處轉悠,到處饒舌!」
「抓住他!」
……
百姓變得群情激奮了起來,場面瞬間變得異常的緊張,這眼看著就要當街打死人了。
那人一直在跑,但是卻被人圍堵了起來,百姓或許有點愚昧,但是不代表他們傻。
每年春秋兩稅,到鄉里村里散播流言蜚語的還少嗎?
一會兒陛下要加稅,一會兒陛下要征丁,結果都是他們私自攤派,私役為仆。
局勢瞬間逆轉了!
今日依舊是四更,均訂欠兩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