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陽再次升起

  第118章 太陽再次升起

  其是朝臣們沒有問,為什麼京畿,也要實行農莊法。→

  皇帝要掌控京營,京師的土地卻被豪門把持,那皇帝還怎麼把持京營呢?

  大明皇帝的軍權到底是怎麼一步步的丟失的?京營的糜爛、闕員、私役、空餉,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都繞不開土地,大家都默不作聲,就是這個問題不能問。

  錦衣衛是皇帝的禁衛軍,那京營就是皇帝的脊梁骨,你問為什麼皇帝要挺起他的脊梁骨。

  不就問皇帝,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你罵皇帝亡國之策,那沒問題,那是言官的職權,勸諫皇帝。

  但是你卻不讓皇帝整飭京師土地,不讓皇帝恢復京營的實力,讓皇帝拔了自己的脊梁骨。

  那就是把手伸向了皇帝的褲腰帶里,想要攥住皇帝的蛋蛋!

  那是皇帝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的事!

  所以,大家都不問京畿的事兒,那是找死。

  「陛下,功賞牌都造好了。」興安小心的提到了這事。

  功賞牌是他的主意,兵仗局耗費了大量的金銀銅去打造,陛下似乎是忘記了此事,興安小心的提醒著陛下。

  「胡尚書。」朱祁鈺看向了胡濙。

  胡濙俯首說道:「都準備好了,不會延誤。」

  朱祁鈺點頭,胡濙這個誰在皇位上他就支持誰的態度,至少不會給自己拖後腿。

  他站起身來說道:「春節在即,還請有司多加巡查。」

  「五城兵馬司要巡查防止奸細趁著春節縱火,順天府丞也要走訪各個巡鋪、譙樓的更夫、火夫所在,防止走水。」

  「春節之後,就要改元了,朕登基這數月以來,無愧大明,也希望諸公,也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朱祁鈺宣布了散會。

  這是最後一次廷議,一直休沐到上元節之後,才會再次朝議、廷議。

  但是這不代表著大明皇帝可以閒下來了。

  事實上,這段時間,朱祁鈺會更忙,他起身離開,諸多朝臣也準備離開。

  興安卻站了出來,笑著說道:「陛下說,皇帝不差餓兵。」

  「京師一戰,諸公辛苦,陛下都看在了眼裡,這春節陛下給在京的衙門,準備些許的年貨。」

  「各位明公走的時候,都可到戶部領取。」

  過年禮,朱祁鈺並沒有區別對待,糧、谷、布、絹、肉,樣樣都有,而且還有一份朱祁鈺手寫的新年賀歲諭。

  當然是司禮監下轄的三大廠,印的皇帝手書,要寫那要寫斷手了。

  但是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新朝雅政了。

  廷議的二十八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年還有年禮?也算是大明開國至此的頭一份了。

  文武皆俯首高聲呼喊道:「謝陛下隆恩。」

  朱祁鈺的天之道是空口白牙,在朝堂上忽悠朝臣的嗎?

  並不是,他真的在做。

  遠在福建的陳懋收到了來自京師的詔書,黃衣使者已經走到了建陽。

  陳懋已經七十有一,活到了古稀之年的他,數次沉沉浮浮,早就看明白了許多事,更看淡了很多事。

  朝堂這些年,愈加的烏煙瘴氣,他知之甚詳。

  年邁的他不得不配印出征,不恰好說明了大明,黃青不接嗎?

  他老了,皮膚上長出了老年斑,眼睛變得有些渾濁,手拿著筆也有點顫抖,需要旁人代筆。

  生老病死,到了他這個年齡,幾乎已經看到生命的盡頭了。→

  只是他始終感傷憂慮,當然,他並不是在感傷自己年邁。

  而是感慨大明正在衰敗下去,而且似乎是無人可以阻止這種衰敗。

  他出生於洪武年間,那時候天下剛歷戰亂不久,百廢待興,百姓困苦,路有餓殍,杜甫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讓太祖高皇帝勃然大怒,開始懲治天下貪官污吏。

  靖難之戰雖然打得很熱鬧,但是因為建文帝的那道不要讓我擔負傷害叔叔的罵名,這種不負責任的詔書之下,其實死傷並不是很大。

  他征戰沙場之時,自己的爵位在升,他也看到了鼎盛大明。

  大明寶船遠渡重洋,威震萬裏海塘和西洋;永樂大典攬天下書十之八九;太宗文皇帝屢征草原,文治武功赫赫。

  仁宣兩朝,大明對外沒有太多的征戰,唯有漢王朱高煦造反造的跟笑話一樣,但是國泰民安,天下富足,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昇平,海晏河清。

  可是到了正統年間,這一切都不對勁了,他眼看著大明變得越來越古怪。

  都察院的御史們,隨便叫兩聲,遠在九鎮的軍勛就被拿了。

  下情無法上達,各地的官吏們,似乎也忘記了剝皮充草的噩夢,貪腐之風橫行。

  百姓們無處喊冤,只能拿起僅有的鐮刀、斧頭、錘子,和官府衙役、縉紳家僕,拼的你死我活,卻留不下三分薄田,更留不下果腹之糧。

  大明就像陳懋他這個人一樣,日薄西山。

  他是痛苦的,眼睛便愈發的渾濁。

  不過,最近陳懋的精氣神越來越好了!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眼神越來越好,一頓能吃五碗飯,見到誰都是樂呵呵的,說話越發的中氣十足!

  太陽再次升起!

  「誒,讓某來看看,大明皇帝又降下了什麼敕諭。」陳懋走出了建陽府,伸了個懶腰,對著京師來的黃衣使者,行了一個稽首禮。

  「陛下說征南將軍年事已高,不必行全禮。」李永昌是朱祁鈺身邊的近侍,他本是郕王府太監,在瓦剌人攻城的時候,他在石亨帳下,整理軍務。

  「征南將軍、寧陽侯陳懋接旨!」李永昌陰陽頓挫的喊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體上天好生之心,一視同仁,無間遠邇。」

  「乃者福建、浙江、湖廣、廣東、貴州等處頑民,反叛劫掠鄉村為盜不已。究其所由,皆因有司不能撫治所致。」

  陳懋聽完第一段話,長長的鬆了口氣,這算是給閩南民亂定了個調兒。

  這個定調,可非比尋常,涉及到了以後征南大軍的軍事安排,到底是對農民軍趕盡殺絕,還是對他們網開一面,招撫為主。

  福建都快打爛了,再打下去,怕是民亂,要經久不息了。

  定調的是有司不能撫治導致,並沒有怪到老百姓的頭上去。

  這就為之後的撫治工作行了方便之道。

  「朕即位之初,已嘗大赦天下,尚慮謀反、大逆,赦所不原者,無由自新官兵累歲誅殺不已。」

  「非朕體天好生之意,茲特頒恩自詔書到日,凡常赦所不原者,不分首從咸赦除之,悉令復業,敢有仍前負固不靖,大軍剿殺,朕不敢私。」

  陳懋接過了聖旨,可算是日盼夜盼,才等到這樣的旨意。

  這是一份大赦的詔書,意思非常明確,就是詔書到了,之前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但是皇帝現在命令復業,依舊頑固不化的人,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軍進剿,格殺勿論了。

  算是皇帝對閩南平定民亂做出了指導性的意見。

  這是自陛下登基之後,第二次特赦閩南民亂的詔書,而且說的是有司導致。

  這有司是誰?

  李永昌掏出了第二份詔書,高聲喊道:「福建左布政使宋彰、右布政使孫昂、左參政彭森、左參議金敬、右參議徐傑、按察使方冊、副使邵宏譽、高敏,僉事董應軫、王迪況,真坐匿賊不即奏,當斬。」

  「巡督海道右參政周禮、提督屯種僉事馬嵩、巡視銀場僉事王驥、坐守備不設,當充軍。」

  「至是遇赦不赦,彰、昂、森、敬、禮、傑、冊、敏,等人,押解歸京,等待查補。」

  「宏、譽、應、軫、迪、真、嵩、驥俱充軍,戴罪立功。」

  「欽此。」

  陳懋上奏雖然字字句句都在罵閩南刁民,卻是處處都是為閩南百姓回護,比如處罰這一干人等,就是陳懋在奏疏的里的要求。

  「謝陛下隆恩。」陳懋替閩南百姓接下了這道聖旨。

  李永昌從袖子裡拿出了一份敕諭,遞給了陳懋,十分鄭重的說道:「臨行前,陛下反覆交代,此事務必盡心。」

  陳懋拿起了那封敕喻,面色凝重的拆開,越看面色越是凝重。

  「臣,定不負皇命!」陳懋恭恭敬敬的說道。

  李永昌再次說道:「還有福建兵禍導致民不聊生,陛下有好生之德,引祖訓,凡歲災,盡蠲二稅,且貸以米。還請寧陽侯多多費心,守土安民之事,乃是國朝社稷之大事。」

  「戶部已經遞了奏疏,沒幾日聖旨就到了。」

  陳懋深吸一口氣大聲的喊道:「臣替福建百姓,叩謝陛下皇恩!」

  這份詔書是歷史上明代宗下到福建的旨意,將葉宗留、鄧茂七起於阡陌之事,全都定義為了有司之錯。作者就加了個農社法。明代宗從來不是一個昏君,在歷史上他的評價本來就很高,朱見深的幾乎所有政策,都是繼承了他叔叔,而不是他那個昏聵的爹朱叫門。唐代宗其實本來廟號應該是世宗,但是為了避李世民的諱,才廟號唐代宗。而大明給朱祁鈺的代宗,也不是代替的意思,而是因為有了明世宗,而換了個廟號,正好前朝有先例,所以為代宗。代不是代替的意思,而應該是世。這個字評價很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