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巧巧離開景園後,心臟都激動得快要飛出來了。
她本以為徐娘半老,芳華已逝。
這輩子再難成名,逃脫不了被蹂躪的命運。
誰知道,在這個小門小戶里碰到了自己的貴人。
憑藉這本首詞,完全可以讓她再火一把。
到時候,積攢錢糧,為自己贖身,她便可以跳出教坊司這個火坑了。
她走之後,蕭景炎穿好衣服出了門。
王蕊兒照例拉著個小臉,站在門外。
手裡面端著一盆熱水,給蕭景炎送進門,然後整理起了臥榻上的床鋪。
「嗨,你個臭丫頭,怎麼每天都給爺拉著臉啊?」
蕭景炎忍不住教訓。
王蕊兒跪在臥榻上,主動撅起小屁股道,「爺又要罰奴婢嗎?不用爺說,奴婢給你打就是了。」
「得,你厲害,爺惹不起你。」
蕭景炎被她將了一軍,灰溜溜地端起長槍,到院裡面活動起了筋骨。
一桿長槍,在他的手上耍得虎虎生風。
楊家天罡三十六路槍法,每一招都是戰場上殺敵得來,沒有一個花招。
尤其是最後一招,亢龍有悔。
一個轉身回刺,槍頭啪的一聲,沒入了花壇的欄杆裡面。
他隨手一抖,槍頭震顫。
砰的一響,將十公分厚的木板輕鬆震成粉末。
「好槍法!」
院子外面,有人突然大讚一聲。
蕭景炎回頭看去,原來是司馬家的公子司馬揚,還有大才子齊雲樵。
福伯引他們過來後,默默退下。
「兩位仁兄來了!」
蕭景炎放下長槍,從王蕊兒手裡接過毛巾擦了擦,招呼著兩人進了書房。
司馬揚讚嘆道,「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九皇子還是個文武全才?皇子陛下是不是太低調了一些?」
蕭景炎輕笑道,「以前有太子皇兄相護,我情願當個不問世事的公子哥。現在不行了,太子皇兄出了事,什麼事情都得由我自己來扛了。」
他招呼著兩人坐下,讓王蕊兒趕緊把茶煮上。
這個理由,正合司馬揚的猜測。
他告訴蕭景炎道,「昨天晚上,我把皇子寫給我的詩帶回去給家父和兄長看過了。他們無不是震驚萬分,直夸皇子殿下乃我大梁第一詩才。」
「兩首酸詩而已,讓國公見效了。」
蕭景炎謙虛了下,把昨晚已經寫好的《俠客行》交給了司馬揚。
這裡面,有很多生澀字。
昨天的旁聽者,不見字是寫不出來的。
這個世界,曾經也有過春秋戰國時代,所以裡面的地名,人物都不用更換。
司馬揚拿起詩,再次跟齊雲樵朗誦了一遍,皆是嘖嘖稱嘆道,「俠肝義膽,氣沖山河。這要是酸詩,那咱大梁就沒人敢寫詩了。」
「我齊某曾經也自稱過大梁詩魁,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淺薄無知。在皇子殿下面前,我寫的詩簡直是狗屁不如啊!」
齊雲樵慚愧地連連搖頭。
蕭景炎一陣不好意思,心道你跟另外一個世界的詩仙比,當然比不過。
但是你寫的詩,還是比我強啊!
「齊兄,你太謙虛了。」
他鼓勵了下齊雲樵,怕打擊到人家。
司馬揚把詩收好,與蕭景炎詢問道,「皇子殿下,我聽說你與陛下立下賭約。七天之內,要籌集三百萬兩銀子,然後準備赴澤州賑災?」
「沒錯!」
蕭景炎點頭道,「昨天給你寫的辭別詩,正是因此而起。」
司馬揚問道,「那你還缺錢嗎?不行的話,我再送皇子兩百萬兩?」
「不用,不用。」
蕭景炎連忙擺手道,「小公爺的心意我領了,錢我已經籌集得差不多了,就不麻煩小公爺了。」
賣詩是賣詩,收了錢也是光明正大。
但是要是私下收了司馬揚的錢,那就是涉嫌與司馬家結交。
司馬家在軍中威望頗深。
他的皇帝狗爹,最忌諱這個。
「籌到了就好。」
司馬揚似在意料之中,「以皇子的才能,這點錢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站了起來,與蕭景炎抱拳告辭道,「詩已經拿到,弟也該走了。」
「急什麼?喝杯茶再走吧?」
蕭景炎挽留了下。
司馬揚擺擺手道,「兄要去澤州,弟也要俠客行了。」
「嗯?」
蕭景炎好奇道,「你要去哪裡?」
司馬揚道,「而今倭寇猖獗,朝廷正準備調兵剿匪。我父親給我在楚州水師衙門找了個閒置,今日便要去赴任了。」
「楚州?」
蕭景炎拍在他的肩膀上,高興道,「這不是跟澤州挨著了嗎?」
「誰說不是。」
司馬揚笑著道,「到時候安頓下來,我去澤州找兄喝酒作詩。」
「沒問題啊!」
蕭景炎的關係網不多,司馬揚值得他交往。
老國公明顯是讓兒子鍍金去了,等剿滅了倭寇,那可是大功一件。
到時候,順理成章的就能讓兒子進入仕途了。
他讓司馬揚稍等一會,當下鋪開宣紙,在上面寫道,《景園送司馬風流》。
兄辭景園來,將去楚州游。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司馬揚和齊雲樵站在一旁,看著他狗爬的字體一筆一划地寫下。
兩人皆是興奮地跟讀,當讀到最後一句,皆是忍不住讚嘆道,「萬里送行舟!好一個萬里,還是那樣的氣沖雲霄,灑脫不羈。」
「皇子殿下的詩,已經入化境了。」
齊雲樵平生能看得上眼的人沒有幾個,蕭景炎是真的讓他折服了。
「風流兄,此詩贈你,不收費。」
蕭景炎把詩給了司馬揚。
司馬揚感激落淚,一時竟然紅了眼眶,受寵若驚道,「沒想到,皇子殿下還知道我的字!」
蕭景炎尷笑了下,暗道你這麼騷的字,不想記住也難啊!
「兄,那咱們就揚州見,不送了!」
司馬揚抹了把眼淚,跟蕭景炎告辭。
懷揣著兩首詩,迫不及待地出門裝逼去了。
這些贈別詩一出,他司馬風流絕對要名揚千古啊!
他走之後,王蕊兒把茶端了進來,一臉慚愧道,「爺,是不是茶水燒遲了?」
「沒有,小公爺也不缺這口茶。」
蕭景炎平易近人地讓她把茶放下離開。
「齊兄,請了!」
他跟齊雲樵示意。
「多謝皇子殿下。」
齊雲樵恭敬地端起茶碗抿了口,心有感觸道,「皇子乃天潢貴胄之軀,沒想到對下人如此客氣!」
蕭景炎大笑道,「齊兄莫要笑話,我在宮裡面就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在此之前,沒少被人欺負,甚至廢物皇子的名號都揚名大梁了。正所謂物傷其類,在我眼裡,大家都是受苦的人罷了,沒有什麼貴賤之分。」
物傷其類?
齊雲樵深有感觸,滿心的酸楚油然而生,沒想到在這裡與一個皇子共情。
想他才華橫溢,卻只能在汴京當一個權貴享樂的玩物,一身報國之志無法施展。
他當下堅定了心裡的想法,單膝跪地,抱拳相向道,「皇子若是不棄,雲樵願意拜在皇子門下。不管是跑腿的,還是打雜的。只要皇子殿下不棄,讓在下做什麼都行。」
蕭景炎滿臉欣慰地看著他,不枉自己在詩會上顯露一場。
要想起家,廣納賢才是第一步。
齊雲樵算是第一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