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的血漿留在臉上,李方晨卻沒有絲毫不適,身旁還有兩百多名白狼軍士。
李方晨一把摘下頭盔,看著自己頭盔上那猩紅的血跡,身下寶馬略感異動。
低頭一看,極光正在對他的烏雲駒呲牙咧嘴,看樣子是吃醋了一樣。
輕拍烏雲駒腦袋,讓對方平靜下來,隨後李方晨跳下馬,四下觀望。
「嗚~嗷嗚!」
極光竄上來,倚在李方晨身邊,很是躁動。
李方晨低頭一看,極光似乎想甩掉身上那惡臭的血腥味,奈何卻一直甩不掉。
眼看著一身白毛染成了紅色,粘稠地很是難看,性子難免有所暴躁。
「嗷嗚!」
極光不斷跟李方晨辯解,似乎想說:「主子,快讓人給我洗洗,要不等回去了,玄一姐姐們,就不喜歡我了。」
李方晨拍了拍極光的腦袋,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餘光瞄向四周,各處民宅房門大開,血腥氣撲面而來,在城中突厥人已經被打敗的情況下,未有看見任何一人,這說明了什麼?
心中緊張感越來越嚴重,李方晨對著身旁護衛喝道:「下馬,檢查民居!」
領著極光,李方晨走入一棟民居之中,
惡臭味撲面而來,其中各處都有打砸的痕跡,房中躺著幾具屍體,這還不是讓李方晨最憤怒的原因。
那土床上,一個女子被剁去了四肢,正面朝上,眼神渙散衣冠不整。
僅僅那一眼,就徹底印在了李方晨心中。
無名之火瞬間暴漲,李方晨強迫自己冷靜,從一旁的單褥上撕下一大塊布料,蓋在女屍身上。
想要給她合上雙眼,卻發現縱有千般力,仍不足以讓對方安心。
就這樣......就這樣痛苦的盯著李方晨,眼神中的無助和絕望,代表著她的經歷,更代表著她承受了非人的折磨。
這一刻,李方晨恨不得抓過來幾名突厥兵,讓他們跪在地上,一個個用刀刺穿他們的腦袋。
他想知道,為什麼你們會如此殘忍的對待我大唐子民。
他更想知道,是誰賦予你們的權力!
那女子本就絕望的面容,就像是一種無聲的哭喊,無時無刻都在刺激在李方晨的神智。
彎腰,將她抱起,李方晨一步一步邁出了民居,看著圍上來的白狼軍。
李方晨喝道:「都給本王睜開眼看看,這是我們的兄弟姐妹,這是我們大唐的女子!」
白狼軍將士一個個面紅耳赤,這個世界若有魔法,他們估計每個都變成了噴火的惡魔。
「為城中百姓收屍!」
「是!」
李方晨沒有停下腳步,抱著那具堪稱人彘的女屍,繼續向前行駛。
來到之前死去的突厥兵面前,將她輕輕放下。
「看看吧,我已經在為你們報仇了。放心,在這之後,我會讓整個草原都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我是大唐秦王李承鈺,以生命起誓!」
那一地突厥兵的屍首,與李方晨邊上這具無名女屍,形成了一種鮮明對比。
「辱我國民,犯我國境,欺我國威!終有一日,我必要讓爾等血債血償!」
邊上不遠處的將士們,聽到秦王殿下之言,忍不住舉起了手中兵器,放聲高喊道:「血債血償!」
等到李方晨再去看那女屍時,本無法閉合的雙眼,竟然緩緩合上,似乎承認了他們的諾言,同時也看到了仇敵的未來的慘狀一樣,落下一行已經乾枯的血淚痕跡。
「嗷嗚!」
在極光的咆哮聲中,這一片巷子裡,所有民居都被白狼軍士檢查了一遍,未見有一人存活,除了屍首,只剩下那殘破、寒冷的民居。
「令,城外白狼軍入城,圍剿殘餘突厥兵,不允許放過一人,更不允許留有活口!」
「是!」
幾匹快馬離開,李方晨又對他人言道:「與本王去城守府!」
穿過兩條遍布人屍的街巷,當他看到那高掛人屍的城守府時,本就通紅的眼角更是留下了驚怒的淚水,義憤填膺!
城守府前,數百具唐軍屍首無人看管,臭味難當。
門頭上掛著一具屍首,比李方晨之前看到的無名女屍都要慘烈。
雙耳被刮去,四肢削去,臉上更有刀刻出了突厥符號。
「這TM可是我大唐的城守啊!」
一聲咆哮聲,李方晨親自上前,將掛著對方的繩索解開,府中家小已經全部斃命,同樣沒有任何活口。
後方趕來的秦懷玉和柴哲威本打算繳令,突厥兵盡數俯首。
可他們看到城守府慘狀時,忍住閉上了嘴巴。
將城守的屍首背在自己背上,李方晨淚水不爭氣的湧出。
「給本王搜,必須找出倖存者!」
「是!」
秦王背亡臣,他要承擔起為城中所有無辜百姓報仇的信念,更要承受甘州城守全家身死,至此無後的悲哀。
白狼軍全部入城,封閉城門,四處搜索,唐人的屍體一具具被抬出,沒人知道這座城中還有沒有活口。
整整三日,他們從期望,變成了絕望,從憤恨變成了冷血,從一開始的立功建業,變成了如今的復仇!
要復仇!唯有敵人的鮮血,方可彌補甘州城中五萬餘平民百姓被屠戮一空的驚天之怒。
李方晨坐在城守府中,旁邊桌上,擺放著兩個牌位,第一個是甘州城城守裴驍,第二個是當初那位無名女屍,靈位刻名,「無名」!
沒人可以告訴李方晨,她叫什麼,所有的知情者,全部都死了!
秦懷玉心中忐忑,提著一份情報來到李方晨面前,「殿下,我們查出來了!」
「說!」李方晨此刻聲音中,充斥著殺意,若是還做旁人只怕一見面都不敢開口。
秦懷玉咬牙道:「甘州城之所以還有三千突厥兵留守,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轉移完城中錢財和糧食,我們在北門處已經找到了一部分甘州城的糧草,餘下的可能......可能已經被對方擄去了肅州......」
「砰!」
一拳打在桌案上,硬生生打出了裂痕。
李方晨恨聲道:「怪我,若我早上幾日帶兵奪回甘州,或許就不會發生如此慘狀,怪我!」
羞愧、傷感衝上心頭,李方晨直接給了自己一巴掌。
秦懷玉固然也在生氣,可卻不會怪在秦王頭上,若非秦王提前分兵,他們此刻或許還在隴右道其他州內清繳小股突厥兵馬,如何能知甘州城已經糟了歹人毒手?
「殿下,此事切不可怪在自己身上,殿下所做一切都問心無愧,我白狼軍中未有人怨恨過殿下!」
「懷玉,下去,我需要靜一靜!」
「殿下......」
「下去!」
焚香告祭,看著邊上這兩尊靈位,一代表大唐官員,和那些抵擋外敵入侵的將士們,二代表城中數萬無辜百姓。
李方晨跪倒在地,明明可以不跪,明明可以說一兩句話就此揭過,他本是大唐秦王,至高無上!
可此刻的他,忍不住心中苦痛,更無法接受如今他所看到的慘象,他手指握拳,指甲嵌入肉中,或許只有身體上的疼痛才能讓他繼續保持眼下僅有的清醒。
「殿下!」
門外,柴哲威闖入。
李方晨擦掉淚水,起身恨道:「可是準備好了?」
柴哲威點頭,看他紅眼的樣子,明顯大哭過一場。
秦懷玉和柴哲威他們本就年歲不高,還有那些一同出來的秦王府護衛小子,一個個看到甘州城的慘狀,當天夜裡泣不成聲,完全崩潰。
第二日,卻依舊要堅持著,去完成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如小十七等人,默默用匕首,在自己左臉劃下一道血痕,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走吧。」
走出城守府,李方晨淚水乾澀,眼中僅有一個信念,報仇!
城外一片空地上,挖出了一個深坑,坑中數不盡的唐人屍首。
坑外,是李方晨和他所統轄的六千白狼軍。
火把拿在手中,目光直視前方,看著那一張張驚恐的面容,李方晨想把他們都印在自己腦海之中,一個都不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