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達達尼奧·劉富貴

  三個警察也挺健談,說話間還給王角發煙,王角說不抽菸,他們也沒有自己點上一根,只是騎著摩托車慢悠悠地跟著,然後有問有答。

  王角尋思著這不對啊,你們這群當差吃飯的,怎麼這麼客氣?

  這合理嗎?

  聊了一會兒,終於有個警察,笑呵呵道:「王先生,以後放假回南海,記得幫忙給劉老總帶一聲好。」

  「沒問題!」

  懂了,一切都懂了。

  合著是因為爺的姑父?!

  雖說這個姑父吧,是老婆的姑父,但自己也是還姑父不是?

  「那就有勞王先生了。」

  「應該的,應該的……」

  說了一通,終於到了目的地,還沒有到大門口,王角就感受到了一種驚人的氣勢。

  大量的管道暴露在外側,一座巨大的堡壘,外包層是磚木混合結構,大量的彩色玻璃,被內外的光線各種折射,頗有一種迷幻的感覺。

  在東邊的過道,大概是一條巷子,陰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然而時不時地冒出來一道濃烈的白色水蒸氣,卻又不讓人覺得那麼陰冷。

  巨大堡壘的正面,是一條溝渠,不算乾淨,但也不算髒污,騎在馬背上,王角也只是看到水質一般,沒有什麼生活垃圾漂著。

  只不過,大量的排污管,還是能夠看見的,柵欄內部,則是有不少生活垃圾被阻隔。

  堡壘和道路,通過幾座吊橋相連,吊橋的一側,還有一台外露的蒸汽機,有點「鍋駝機」的模樣,卻又更巨大一些。

  吊橋也是裝飾過的,在兩側的欄杆上,有大量的女郎雕塑,風格跟湯雲飛的很像,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太武皇帝」喜歡的那一款。

  胸大腰細風情萬種,雙目是貓眼石,一點絳紅,好似燃情烈焰,只是踏足中央,都能感覺到這裡的不一般。

  過了吊橋,正式到了正門,便見左右兩個巨大雕塑,皆是**的女神,肩頭托著寶瓶,寶瓶正在緩緩地噴水。

  流水落入池中,還能看到錦鯉在游來游去,在池子邊上,有著模樣還算周正,但是年紀明顯上來的娼妓。

  有著很明顯的胡種眉目,七八個娼妓,一半胡種,一半卻又有點天竺風味,她們大概是賣唱調笑之類的,旁邊的地上有個毯子,毯子上架著各種樂器。

  六弦琵琶是最多的,還有豎琴、手鼓、腰鼓之類。

  娼妓們赤足光腹,露出來的肚臍上,也是貼花裝飾,周身都有打扮,多用一些顏色艷麗的絲綢裹著,胸罩、肚兜之類的,自是沒有的。

  雙丸凸著,倘若是淺色的紗衣,還能看到圓圓的一圈。

  這光景還是白天,要是到了晚上,配合周圍的燈火,怕不是更加的勾人一些。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街市上的人勾肩搭背,繞過了王角一行人,從兩側吊橋過去,然後上前調戲了一番。

  似乎是在商量著什麼,有個娼妓拿起了一隻手鼓,很是高興地赤足舞蹈起來,一邊拍打,一邊扭動著腰肢,然後勾魂兒也似,將那個上前調戲的客人,直接勾到了一側的屋舍中。

  咕。

  郭威吞了一口口水,發出了聲音。

  「小郭啊,來,給你十個銀元。」

  「老爺,這、這是幹什麼?」

  「記得戴套。」

  「蛤?!」

  「這地方有套賣吧?」

  「都是免費的。」

  「免費的就好,去玩吧,別染病就行。」

  「哎……」

  郭威樂呵呵地伸出了手,猛地一個激靈,「不對!老爺!我做堂人人正正!」

  「噢?」

  「不對,我怎麼說都不會話了。老爺!我做正,做人……做人堂堂正正!」

  「我信你啊。」

  王角一臉正色,「所以我讓你,堂堂正正地去玩!」

  「……」

  「老爺我是大學生,要寫論文的,不收集數據,怎麼寫這個論文?難道老爺我要寫一篇《威尼斯人娛樂活動的若干分類》,還要跟你說嗎?」

  「蛤?真的假的?」

  郭威一臉的不信,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還是李大哥好,李大哥說話多實在啊,就是脾氣暴躁了一點。

  眼前這位王大爺,那是真的……他不是壞,那就是那種……總之,壞肯定是不壞的,畢竟,給錢吶。

  「笑話,要不然老爺我全家老小一起出來這個地方?學術上的東西,你個土鱉懂個卵?」

  「那……那……」

  「那什麼那,沒看見對面的小姐姐都沖你招手了?人家搔首弄姿不累的嗎?」

  「嘁,一般貨色,這種門口的誰要啊。」

  說著,郭威一把接過了王角給的錢,往懷裡一揣,就抱拳道,「多謝老爺打賞!」

  「你準備去幾樓啊?」

  「六樓,六樓有個姑娘,跟我很是投緣,我上回來的時候吧……」

  「誒嘿……」

  「……」

  「詳細說!」

  「……」

  「細節!要講清楚!」

  「……」

  「老爺我除了要寫論文,還要創作呢,難道老爺我創辦了《花季雨季》這種事情,還要跟你講?」

  「……」

  又被套路了!

  精壯的常家小伙兒當時就垮著臉,尋思著這趟過來當差,可真是不容易,之前在船上差點嗝屁不說,上了岸還得被人打聽自己的風流往事。

  這像是正常人該有的行徑嗎?

  郭威想了想……好像都一樣啊。

  呵,男人。

  我也是男人?

  那沒事了。

  身為保鏢,郭威隨隨便便就離開僱主,這就是不專業。

  然而現在的郭威,不一樣,他賣命給了王角,因為在船上,王角力挽狂瀾,免了他嗝屁江海,此時的郭威,就不是李大哥派過來的保鏢。

  一句話,錢三爺和李大哥說話不好使。

  他郭威就是王老爺的人。

  王老爺讓幹啥就幹啥!

  走著!

  快樂!

  看著郭威屁顛屁顛往堡壘中走,王角在馬背上遠遠地看著對面的兩座女神雕像,總覺得有點兒眼熟,好一會兒,一拍腦袋,頓時反應過來:「哎喲臥槽,這他娘的不是『曙光女神之寬恕』嘛!」

  「……」

  一時間,王同學沉默了下來。

  這事兒吧……

  嗯,穿越者老前輩有點兒意思。

  要說這「威尼斯人」也有一套,還挺會拍馬屁的。

  嗤!

  巷道中的水蒸氣突然噴出來,打破了王角的思索,這光景,周圍的畫面,重新審視起來,便是有一種光怪陸離之感。

  這裡是貧民窟,這裡卻又是名利場?

  不知道為什麼,王角就是想到了「名利場」這個詞,很詭異的直覺。

  而且更讓王角有點奇怪的是,他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他。

  「三位,我就是在這裡隨便看看,有勞三位了。」

  「呃……」

  三個警察面面相覷,顯然,他們沒打算離開,還想要繼續「保護」王角。

  當下,王角便明白了過來,這三個警察,不是弦二法師能夠說動的,應該另有其人。

  於是拱了拱手,王角摸出了三枚金幣,這是特製的金幣,錢老漢送他的。

  一人給了一枚,不大,也就是開元通寶大小,連半兩也是沒有的。

  「三位差爺,可是有人暗中囑託?行個方便,還請告之一二。」

  「這……」

  為首的警察人到中年,留著八字鬍,須髯都不算茂盛,將頭盔取了下來,還是個禿子。

  年紀大了,很多東西都沒了啊。

  「王先生。」

  中年警察想了想,道,「劉先生交代過,務必要保證王先生的安全。」

  「劉先生?」

  王角一愣,旋即想起來郭威之前說的,於是道,「可是『南忠社』……」

  「哎呀,原來王先生已經知道了?」

  那中年警察頓時一喜,於是道:「不錯,正是『南忠社』的三少爺。」

  不是「謙兒哥」,是「謙兒哥」的兒子?

  他跟「南忠社」有交情嗎?

  沒有。

  什麼情況這是?!

  不過老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當然了,都到了「東區」這地界了,本來就又是奸又是盜的,指定不能是這些破爛事情。

  那就是有求於人。

  自己一個南海「野人」,憑啥被廣州城的「東區」大佬的兒子看重?

  自己又不搞基。

  「多謝三位,原來是『南忠社』的三公子啊。」

  面帶微笑的王角,讓三個警察都是鬆了口氣,他們的摩托車一直沒有熄火,三言兩語之後,見王角竟然是跟三少爺有默契的,便是離開了這裡。

  等他們走了之後,馬車內傳來了聲音。

  「官人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官人哩本事,見漲了噻~~」

  「閉嘴。你們先回去吧。」

  王角如是說著。

  「相公,這地方不安全,還是留幾個人吧。」

  蕭溫有點擔心地說道。

  「沒關係,現在對方有求於我,我帶幾個人就行了,還有手銃。」

  挽著蕭溫的彭彥苒默不作聲,只是見蕭溫的確打算要回去的時候,這才開口道:「夫人,聽說這裡的『堂子菜』很是有名,有些女郎的廚藝很是精湛,聞名交廣。」

  所謂「堂子菜」,在廣州倒是不怎麼出名,但是在北地,卻是大大的有名。

  那些個尋花問柳之地,多是一個個「堂子」,在裡頭消遣的東西,自然都是要冠上這等名字。

  既然叫作「堂子菜」,顯而易見,就是「堂子」裡頭的姐兒們露一手,讓客人流連忘返。

  舉凡出來賣的,多半都是有些門道。

  只會賣弄皮肉的,這行當也混不了幾日。

  為何這般說?便是出來賣,也是要看行市的,只要是營生,隨行就市、水漲船高,總有這樣那樣的風雨。

  於是乎,從業者多半都是想著「旱澇保豐收」,這就得有長期的客人。

  長期的客人之所以中意,要麼是**上的放鬆,要麼精神上的放鬆,再升格一點,那就是兩顆心走到了一起。

  最終的結果,就是弄個「外宅」。

  旁人不懂行市的,見那些個出來賣的姐兒,一輩子的奔頭,就是做個「別宅婦」,還各種嘲弄,卻不知這才是真正厲害的,能把握機會,也能認清現實。

  至於過程中耍弄的手段,全看時代的發展。

  貞觀一百來年的光景,堂子裡的姑娘們,多是要有些詩詞歌賦的才藝,沒辦法,皇唐天朝別的沒有,就是詩多,去「曲江文會」溜達一圈,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貞觀二百來年的時候,這詩詞歌賦的行情,就是不大行了,你道為何?無非是留聲機、電影都蹦躂了出來,精神上的需求,對權貴們來說,可以輕鬆獲得,於是乎……返璞歸正。

  這其中的門道,便在於「家」這麼一個字。

  這是有煙火氣的一個字,這是個讓人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掉的一個字。

  一天的疲憊過去了,那些個新時代的經理、檔頭們,無所謂家中是不是黃臉婆,無所謂家中是不是母老虎。

  只要能讓他們舒心順意,這一天,也就過去了。

  一疊花生米,一壺溫熱的黃酒,一盤小菜,一個時而默不作聲時而跟你「嚼舌根」的小婦人……

  兩百年的風花雪月,皇唐天朝的風月,那都是蒸汽機驅動的,帶著白茫茫的一片水霧,鑽營蒸汽機的能工巧匠有多少,這鑽營男人花花腸子的堂子裡頭姐兒們,也就有多少。

  如是又一百年,這「堂子菜」,更是成了一種逼格滿滿的玩意兒,明明是個下三濫,但在「成功人士」的眼中、口中、肚子中,居然成了了不得的好東西,是他們人生精神追求的一個鐵證。

  於是乎,一聽這個,蕭溫當時就一個激靈,又開口道:「相公,外面玩耍,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

  王角虎軀一震,尋思著自己也不是要出來嫖啊,當時又好氣又好笑道,「娘子放心,我就是出來見見世面,你當我是常威呢,在這兒還能有個相好。」

  「那可不一定哦官人~~」

  「你閉嘴!」

  「老子就不!你娃兒現在金貴哩很,你說你沒得相好就沒得嘜?你今天沒得,明天也沒得嘜?東家妹妹西家姐姐,靠上來哩女娃兒,你躲到起嘜?」

  「……」

  「再說嘍,嘞個姓劉哩,更不是東西!他個死娃子給你娃兒投其所好,你咋個躲嘛?躲天涯海角嘜?」

  說著,金飛山又在馬車裡搖蕭溫的胳膊,「夫人誒~你是不曉得哦,『南忠社』裡面哩人,好有眼光哩嗦,投資厲害哩很!」

  「這我也是有所耳聞……」

  蕭溫手指點了點下巴,然後道,「相公,還需謹慎,千萬不要著了別人的道兒。」

  「……」

  我冤枉啊!

  我他娘的真的就是想過來見識見識而已啊!

  這尼瑪這麼高檔的娛樂會所,不來長長見識,到時候去了京城,豈不是跟劉姥姥進大觀園,成了頂級土鱉?!

  那不能!

  自己得先練練級嘛。

  「我主要就是看看,娘子,你想想啊,我能來幹什麼?我又不好賭,更不好別的。家裡有著美嬌娘,還能在外浪跡天涯不成?」

  王角拍著胸脯理直氣壯,「再說了,我這次過來,不也是捎帶上了娘子麼,就是為了以證清白。」

  「我只是提醒相公,莫要著了道兒。這地界一看就是沒甚麼王法,指望別家心善,不如指望自己手上的傢伙。」

  說罷,蕭溫遞出來一把連發銃,「還是多備上一些的好,倘若遇上了事兒,讓常威給你擋一下。」

  「……」

  總之,保鏢麼,就是用來擋槍子兒的。

  見蕭溫她們還是不放心,於是王角道:「娘子,我最多個把鐘頭就好……」

  「噫~~還個把鐘頭嘜?你……」

  「你把嘴閉上就是仙女兒你知道麼?」

  「……」

  不用想,金飛山這臭婆娘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張嘴就知道她又要讀秒。

  他王某人需要讀秒嗎?

  他王某人雄起!

  他王某人牛逼!

  「晚上還回賓館吃麼?」

  「吃的吃的,我絕對不在外面過夜,真的就是看看轉轉,都來了廣州了,一點兒名勝古蹟都不去,不像話啊。」

  「名勝古蹟?!」

  蕭溫當時就驚了,這「東區」的一磚一瓦,到底哪裡是名勝,哪裡是古蹟了?

  好在蕭溫想了想,橫豎很快就要離開廣州的,能有什麼事兒?

  於是便道:「相公,莫要貪玩,你玩耍一會兒,也要記得回家。」

  「……」

  乍然間,王角感覺自己的老婆像老媽,很強烈的那種感覺。

  「那……相公,我和金姐就先回賓館了。」

  「好。」

  保鏢們分了兩撥,王角把馬拴好,就見「威尼斯人」的門口,出現了幾個身穿華麗服裝的傢伙。

  這些傢伙簡直像是把戲服往身上懟,妝容也是極盡誇張。

  張望了一會兒,那幾個傢伙看到了王角,頓時大喜,邁步就朝王角走了過來。

  不等左右護衛阻攔,這幾人隔著幾米遠就磕了個頭,嘴裡還喊道:「王公子大駕光臨,『威尼斯人』蓬蓽生輝,奴婢達達尼奧願為王公子效勞……」

  「達、達達尼奧?」

  「奴婢漢名『劉富貴』,達達尼奧,便是富貴之意。」

  「……」

  我勒個去!

  人才啊!

  王角一臉懵逼,小聲問道:「呃……我們認識?我以前,沒有來過『威尼斯人』吧?」

  「王公子以前的確沒有來過『威尼斯人』,但王公子是貴客,『威尼斯人』早就恭候多時,王公子的到來,是『威尼斯人』的無上榮光……」

  真誠!

  非常的真誠!

  王角頓時感覺到了這個「威尼斯人」對他的友好、善意,必須好好地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