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不是報酬嗎？
「聽說你找到線索了，奧薇拉？」
這是林格踏入房間的第一句話，充分證明了他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腦子裡只有和主線任務相關的想法，至於兒女情長什麼的，並不被他放在心上。
這對於某些人來說可能是個優點，然而對奧薇拉來說卻是大大的扣分項。她坐在書桌前，輕輕將這本厚厚的大書合上，然後挑眉看了年輕人一眼，意味深長道：「在那之前，你沒有其他話要對我說嗎？」
「其他話？」林格聞言不禁怔住，隨即腦海中浮現出某位天才玩家打招呼時的習慣用語，便有些猶豫地問了一句：「你，吃了嗎？」
「才不是這種話啦！」
奧薇拉氣得差點想要掀桌，不過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勉強保持著冷靜。畢竟她可是萊絲利王室的貴公主，從小接受王族教育，不應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沒有那個力氣掀桌，這小胳膊小腿的，要是反被桌子鎮壓了，那豈不是丟大臉？
心平氣和，才是身為公主的涵養啊。
奧薇拉說服了自己。
林格則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由期待到發怒最終又回歸平靜，短短几秒鐘內，似是走完了複雜的一生，很想開口問一句伱有病嗎，需不需要治療？但考慮到公主現在的心情極不穩定，還是避免觸怒她吧，事後再叫梅蒂恩來為她診斷一下。
年輕人沒有想到這件事原本就是他的乖妹妹引發的，因為梅蒂恩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撫了奧薇拉的情緒，並且承諾下次林格見到你的時候一定會道歉的，說不定還會更關心你呢！到時候你們兩個人共同創作文學作品、探討文學理念，那好感度還不是蹭蹭地漲？
奧薇拉當時就紅了臉，一邊說「哎呀我才沒有想和林格漲好感度呢」，一邊又問「那梅蒂恩你什麼時候讓林格來向我道歉」，心口不一的作態，搞得粉發小女孩都有些無語了。
然後林格確實來了，但既沒有道歉，也沒有表現出關心，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梅蒂恩這麼可愛，肯定不會騙人。
所以，錯的是林格！
念及此處，奧薇拉忍不住又瞪了年輕人一眼——奇怪，為什麼要說又呢？
遺憾的是，林格並沒有收到這威懾的信號，因為他已經找了把椅子，自顧自地在書桌對面坐下，然後目光落在那本厚重的大書，也就是【真理的圖書館】上：「所以，現在能告訴我，找到了什麼線索嗎？」
「是是是。」奧薇拉沒好氣地應道：「馬上就告訴你，體貼的林格先生。」
她刻意在「體貼」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但林格並沒有察覺到她的言外之意，而是把目光落在她手邊散亂的一堆紙張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墨字，都是娟秀的花邊字體，然而因為書寫狀態比較隨性的緣故，整體看起來頗為凌亂，想必貝芒公主是在很著急的情況下寫下來的吧。
想到這裡，林格不禁開口道：「辛苦你了，奧薇拉。」
他定定地凝視著奧薇拉，碎金色的眼眸中是誠懇與認真。
「啊？啊，沒、沒什麼啦，其實還好。」不知為何，奧薇拉的臉蛋紅了一下，她扭過頭去，耳根有些發燙：「對我來說，不過是輕輕鬆鬆的事情，反正我又不需要睡覺……好了好了，不聊這些無關話題，你來看一下這個。」
雖然沒有道歉，但他至少道謝了啊！
貝芒公主的心情好了不少，順手將最近的那一頁紙張遞給他，林格接過去後瞄了一眼，很快就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亞爾德斯年代記》，瑞提亞地區，奈拉瑞爾山巔？」
「沒錯，你給的那三個關鍵詞太模糊了，涵蓋的範圍也太大，我在一大堆資料中翻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這麼一本古書。」
提及自己的辛苦之處，公主的語氣雖有埋怨，但更多的是自得：「那應當是古亞爾德斯城剛剛建立時期撰寫的古籍，到如今已遺失了大部分內容，僅存的記載中提及，聖者圖彌曾攀登世界之極，觀測到了某座宏偉造物的飛行軌跡，並順利進入其中，一睹這座造物的真容。聖圖彌整合靈性理論、提出萬物有靈的思想時，曾向自己的學生，也就是歷史記載的十二聖徒透露過一些信息，而十二聖徒的信徒又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一些片段，這本書的作者便是其中之一。雖然只是道聽途說，但他仍極盡言語形容其宏偉與壯觀，稱其『不似這個世界所能出現的建築』，又根據聖者早年巡禮時留下的路線，推測出他觀測那座造物的地點，應當是在瑞提亞地區的奈拉瑞爾山巔。」
奧薇拉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當然，這兩個名字都是古稱。」
林格理所當然地問道：「那現在的稱呼是什麼？」
「哼哼，這就不得不提到我發現的另一本古書了。」奧薇拉抽出另一張紙，不過沒有遞給林格，而是捏在手中，得意地撣了一下，輕薄的紙張在她的指尖發出清脆的聲響：「兩百五十二年前，一位名為卡拜克·馮的明德利亞斯人所寫的遊記《杜登河見聞》，主要記敘了他沿著西陸南境三條大河之一的杜登河一路遊覽時所見的美景與奇事。在這本書的第三大章中，他花費大量筆墨描繪了杜登河流域一片名為北阿修卡山帶的區域，北阿修卡之名意為『崇山峻岭之地』，如果翻譯成古代文字的話，就是瑞提亞！」
林格神色微動：「這麼說來，奈拉瑞爾山就在北阿修卡地區？」
「沒錯。不過，北阿修卡地區雖然在面積上不如白城或明德利亞斯這些大國，卻有個獨特之處，那就是它整個地區都被同一道山脈橫穿而過——阿爾皮斯山脈。」
阿爾皮斯山脈？
林格若有所思道：「若是如此，想要找到奈拉瑞爾山，恐怕就有些難度了。」
因為阿爾皮斯山脈是整個西陸規模最大也最恢弘的一道山脈，甚至古世紀時便有傳聞，稱西陸大地上所有的山脈、山峰與高原，都是從這道山脈發源而出，因此，它也被稱為「群山之父」。在阿爾皮斯山脈中，光是高度超過六千米的山峰便有一百七十多座，廣泛分布於阿洛伊斯、伊倫、布爾尼亞、修里曼、山堡、瓦扎爾等數十個小國境內，人文情況複雜，地理面貌多變。
除此之外，還必須考慮到泛古洋大陸分裂過程中，地殼變動與地塊演變所造成的各種影響，古代的奈拉瑞爾山究竟是否仍保留著過去的面貌，還是個未知數。
綜上所述，想要從這一百七十多座高山中準確找出聖圖彌曾攀登的奈拉瑞爾山，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奧薇拉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情，晃了晃手中寫滿了字的紙張：「所以我提前把那本遊記看完了，果然發現了一些有用的線索。在第三大章的第六小節中，作者提及他來到北阿修卡山帶一個名為阿洛伊斯的小國家，在其首都海德布魯斯堡聽聞了一個有趣的傳說，聲稱聖者圖彌曾在此地的一座山上受神靈啟發，明悟了萬物有靈之規律，這個時間點甚至早於他在萬靈之鄉亞爾德斯創立靈祈禱會。同時，阿洛伊斯也是北阿修卡山帶眾多國家中，唯一流傳著聖圖彌事跡的國家，這一點甚至得到了萬物有靈論信徒的認可，因此早些年還有不少人千里迢迢趕去朝聖，瞻仰聖者遺蹟。」
但是進入近代後，這樣的人就變少了，以至於海德布魯斯堡的名氣也逐漸沉寂下去，除去部分宗教界的資深人士外，無人知曉此等秘聞。至於導致朝聖者變少的原因，除去《宗教法令》外別無他想。
聽到這裡，林格的瞳孔微微一縮：「那座山的名字是？」
「奧索爾。」奧薇拉將手中的紙頁按在桌上，指尖所向，恰好是這三個字：「奧索爾山，位於東阿爾皮斯山脈向海德布魯斯堡的延伸段，也是這片山區的最高峰。根據那位作者的記載，當地似乎有人保存著聖圖彌所遺留的手稿，但當時，聖圖彌尚沒有總結出靈性定律以及萬物有靈的教義，所以那份手稿不大可能與萬物有靈論有關。」
「原來如此。」
林格明白了奧薇拉的意思。
聖圖彌在奈拉瑞爾山巔觀測星象，計算星辰移動的軌道，才得到了天之聖堂的準確坐標，那麼，他所遺留的手稿，無疑便是當初的計算公式和數據了。如果林格他們能得到這份手稿，或許就能效法聖圖彌的事跡，再一次計算出天之聖堂的位置，從而開啟故事的最終章。
原本還有些模糊的前路，似乎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許多。
「這些信息很重要，真是多謝你了，奧薇拉。」
林格再次認真地道了聲謝，感覺一周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或許心中還有些感慨吧：以前查找資料、分析情報的重擔都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其他人根本沒有這樣的意識，也幫不上什麼忙。沒想到今天奧薇拉卻給他帶來了如此驚喜，難道說隨著小說創作漸入佳境，她的閱讀、提取和分析能力也在隨之上漲嗎，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會死讀書、生硬地引用名人名言的公主了。
愛麗絲有句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以奧薇拉現在的能力，顯然值得被託付更大責任。
年輕人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目光飽含深意。奧薇拉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發毛，下意識想要躲閃，但轉念一想，我這不是立了大功嗎，為什麼還要如此心虛呢？便又硬氣起來，微微抬起小胸脯，不閃不避地迎上了年輕人的目光，一副「我就是這麼厲害」的表情。
恩，看來她對自己承擔更大責任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意見，反而很積極。
林格起身，將桌上的紙張收攏起來，整整齊齊地迭好，然後夾在胳膊下，對奧薇拉說道：「那我先去和聖夏莉雅她們商量一下之後的行程，這些資料我需要帶走，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
奧薇拉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慢半拍後才反應過來：「等等、這就要走了？」
「恩。」
年輕人不覺得有哪裡不對，他是為正事來的，如今正事聊完了，不走還留下來幹什麼？
「不行，你不能走。」奧薇拉卻一臉嚴肅地將他攔下。
林格總覺得這對話似曾相識，但沒有深究，畢竟這島上所有事情都是重複的，譬如你今天進入愛麗絲的房間看到她在打遊戲，明天進去還是會看到她打遊戲一樣，不禁懷疑自己陷入了時間的怪圈當中，然而這只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會對此感到驚訝，證明你還不是特別成熟。
他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奧薇拉眼中精光一閃：「來談談報酬的問題吧。」
「報酬？」林格不禁怔住，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呢，還有這種討價還價的感覺，是否一瞬間又回到了林威爾市的花園市場，在街邊攤販處為一便士兩個的牛奶布丁猶豫許久，直到想起妹妹的笑容才下定決心。
「沒錯，報酬。」奧薇拉在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義正辭嚴道：「我幫了你的忙，當然可以索要報酬，林格你該不會就是愛麗絲口中的黑心僱主，讓人幹活卻從來不給報酬吧？」
林格輕輕搖頭：「我倒是沒有這麼想過……算了，這個要求不能說不合理，既然如此，你想要什麼樣的報酬呢？」
他妥協了。
奧薇拉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清了清嗓子後提出：「要錢啊還是其他什麼的，估計你沒有，我也不是很需要。既然如此，不妨今晚來我的房間陪我睡覺……啊我是說，幫我解除詛咒吧。你看，不是有好久沒來我的房間了嗎，我床底下的被褥還留著呢……」
林格聽完這段明顯有多處欲蓋彌彰意味的話語後，不禁陷入沉默。奧薇拉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反應，心有惴惴：難道自己提出的要求太過分了？應該不至於呀，只是讓你來陪我睡個覺而已，又不是讓你去陪愛麗絲打遊戲，至於這樣嗎？
房間內的安靜持續了幾秒鐘後，她終於聽到了林格的回答，年輕人的聲音像流水，淡淡地淌過了秋天涼爽的空氣，傳入少女耳中：「首先，我並非好久沒來陪你，三天前似乎就來過一次；其次，你床底下的被褥留著，我也不會用，可以拿去給謝絲塔小姐洗一下了；最後，仔細思考一下自己想要的報酬，下次再告訴我吧。」
這個意思是……不同意咯？
奧薇拉的心驟然往下一沉，不知怎的感到失落了，或許還有一點點委屈：我不眠不休地查找了七天資料，又急急忙忙地將它們整理好，然後送到你手中，難道就是為了這樣的結局嗎？愛麗絲說的果然沒有錯，林格你這傢伙是沒有心的……
「還有，今晚記得不要鎖門。」
「誒？」公主抬起頭，眼中閃著驚喜、疑惑和難以置信的光芒：「你剛才說什麼？」
「不是你說的嗎，讓我晚上來陪你，反悔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但是，你明明就拒絕了我要的報酬啊。」
「因為這不是報酬。」年輕人看了她一眼，語氣顯得理所當然：「只是我原本就該做的事情而已。」
「！？」
奧薇拉呼吸一滯，驟然間像是被某種銳利的物體擊中了心臟，就這樣呆滯在座位上，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林格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她回過神來，便默認她答應了，於是說了聲晚上見後，轉身離開了房間，又輕輕將門合上。
當門鎖咔嗒咬合的那一刻，奧薇拉才終於回歸現實，她慢慢地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感受著胸腔內撲通撲通有力的心跳聲，白皙的臉蛋上逐漸浮現出一抹醉酒般的酡紅。過去，少女長時間呆在古老城堡內而染上的蒼白膚色，似乎隨著回歸正常人的生活，而逐漸變得健康起來了，至於現在，更有種健康過頭了的感覺。
明明成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但為什麼會有一種……林格才是贏家的感覺呢？
真是，不可思議啊。
給點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