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情|欲

  方棋握著筷子的手顫了顫,睜大眼睛,幾乎是在驚悚的看著他了,磕巴道:「千千千屍谷?你怎麼知道千屍谷?」

  鴻元坐得端端正正,反問道:「你不是想去?」

  方棋愣了愣,他想去是沒錯……但是……

  「可你怎麼知道千屍谷的?」方棋追問,皺著眉毛。

  鴻元手指敲擊桌面,歪著頭,一派天真,語氣稚嫩道:「你說的呀。」

  方棋舉著筷子,茫然的啊了一聲,他說的?

  他什麼時候說的?

  他這段時間確實是在找千屍谷沒錯,但這個名字在前期默默無名,是在被發現其中藏匿著十多隻高級魔獸,以及是劍神和神女的故居之後,才名聲大震,舉世皆知。現在這個時期,幾乎沒人知道千屍谷這個名字,以至於他打聽千屍谷的時候,都是介紹千屍谷的特色——哪裡有大量的腐屍,旁側有山之類的。

  他提過這個名字嗎?

  方棋狐疑看他,鴻元神色平靜自然的和他對視,漆黑深邃的眼睛極是漂亮有神,一副真金不怕火煉的樣子。

  方棋心裡打起了小鼓,看小孩這個表情,要麼是他真的無意之間說出來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要麼就是在裝。

  裝……

  這個可能性剛冒出來,方棋就狠狠的把它壓了下去,一邊暗道自己想太多。裝?這么小的孩子,他怎麼可能裝的出來。

  想雖是這麼想,方棋心裡還有有些疑問,但四下一看,到處都是人,方才一同搭桌的幾人像是看他腦子不大靈光……已經繞開了話題,繼續談論試煉大會。

  方棋囧囧的先按下了疑問,吃了個安穩的飯,待走出飯館,才舊事重提道:「哎哎哎,崽子,事兒沒完呢,就算我說過,你又怎麼知道千屍谷的位置?」

  鴻元道:「你曾說過,我父母是長淮劍神和靈霄神女。」

  就這一句,說完了便低下了頭,神色有點落寞。

  方棋長長的哦了一聲,翻著眼睛想,沒錯,對對對,在風瑤後山的時候,他是提過這麼一次。

  鴻元波瀾不驚的看他,看他皺著眉變臉。

  今日雖有些冒險,但他若不提出千屍谷,以這個人馬馬虎虎漫無方向的亂沖亂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尋得到千屍谷。

  他等得及,他可等不及。

  更何況,他早就摸透了這人嘴硬心軟,顧忌他的年齡,總是百般縱容,明明自己並不算強,卻總想著保護他,從不會對他有所懷疑,他說什麼他信什麼。這件事即便疑點重重,他也只會懷疑是自己在哪裡出了差錯,為他開脫。

  這麼想來……鴻元翻看自己的雙手,年齡真是一道好用的擋箭牌。

  果不其然,另一邊,方棋邊走邊開始瘋狂的腦補,自顧自的將前因後果強行串到一起,給自己洗腦。難道是因為他的劇透,鴻元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又和劍神、神女是血緣至親……所以託夢了?託夢……嗯……也有可能是他身負魔獸血脈,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嗯……

  反正,劇情錯了,所有人都錯了……方棋低頭看小孩稚弱無辜的臉……心想,不管是誰的錯,受益的一方都是鴻元,大概這回是老天爺開了眼?

  還不如託夢靠譜……不會是真的託夢吧……不是已經神魂俱滅了嗎……

  鴻元等了一會,看他神色越來越嚴肅,不禁有些傷腦筋,看他自己把自己繞在裡面,越繞越糊塗。心中嘆息一聲,開口把他從亂麻里摘出來,順便往他手裡塞了一根線,道:「我們去不去千屍谷?」

  哦對!

  「去去去,當然去。」方棋一邊說一邊想,重點是千屍谷,不要注重過程,最關鍵的是結局。現今有了千屍谷的線索,就沒有繼續在游安城逗留的必要,所謂的風瑤派的真相也變得可有可無了,方棋沉吟片刻,拿捏不准道:「你確定是在南邊?可別走錯了。」

  鴻元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慢吞吞道:「四面環山,屍積如山,中有一道深淵,下面另有一道天地,四季如春,桃花十里。」

  方棋對千屍谷最深的印象就是屍堆如山,其次就是下面的四季如春,聽他說完,自是連連點頭,但就是太准了太對了,分毫不差,心裡的疑惑才快要把他悶死了……

  為什麼他一個看過書的過來人什麼都不知道,鴻元就知道啊啊啊啊啊啊,果然是主角光環麼。

  鴻元看他一臉菜色,道:「不舒服?」

  方棋糾結道:「沒有,我就是……放棄掙扎了,沒一個人是按常理出牌的。」

  鴻元:「……」

  轉個眼的功夫,他又高興起來,有了千屍谷的線索,以最快的速度繼承修為元丹,這樣一來,就算是徹底跳過了試煉大會的劇情!自然也不會有那些揪心而又讓他無能為力的變成誘餌的情節了!

  方棋嘿嘿笑,搓搓手道:「太好了太好了,賺大發了,你知不知道千屍谷下面有什麼?」

  鴻元含笑搖頭,方棋興奮道:「那是讓你真正的脫胎換骨,時來運轉的地方!你爹你娘多疼你啊,給你留了很厲害的法寶,還有……你其實不長這個模樣的,你爹你娘都是人中龍鳳,容貌非凡,你也不會差。等從千屍谷出來就能褪毛變好看了,真想看看,想想就好期待!」

  鴻元勾唇低笑,他也很期待。

  兩人又走了半條街,方棋就差手舞足蹈的蹦躂了,還沒幾分鐘,突然臉又耷拉下來。

  鴻元敏感的注意到他的情緒,蹙眉道:「怎麼不笑了?」

  方棋神色複雜的低頭看看他,走到街邊,緊張的說:「我突然想起來……」

  鴻元道:「什麼?」

  方棋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說了怕嚇得小孩不敢去,不說又怕他沒有心理準備。被魔獸碾磨致死重生,來回十數次,這樣的煎熬和磨練,不是說咬咬牙就能熬過去的。

  方棋猶豫好半天,鴻元哄道:「想說什麼?告訴我。」

  方棋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道:「我再想想。」然後牽著他慢慢往回走。

  鴻元看他愁眉苦臉,隱隱猜出他在擔憂什麼,眉眼一彎,滿滿的溫柔和笑意幾乎能從眼中溢出來。

  這個人,此時此刻,想的看的,心心念念記掛的,全都是他。

  直到回到客棧,鴻元開始收拾行李,方棋心事忡忡的把小鴨嘴獸放到地上,因為憂慮而快速跳動的心跳始終無法平復下來。

  到了千屍谷,他要不要守在一邊,給小孩鼓勵打氣?

  可要是小孩哭哭啼啼的喊疼怎麼辦?

  不守著不放心,守著又辣眼睛……

  愁死了。

  天色將黒,下午過了一半,依那人的性格,不會即刻出發,多半會拖到明早。鴻元收拾好了包袱,放在椅子上,隨手一提就能出發,然後回頭看他,方棋正在那裡煩躁的抓臉撓耳朵,渾身不痛快。

  鴻元搖搖頭,有些好笑,眼神卻極溫柔。今天剛提出前往千屍谷,半步沒邁出去,八字還沒一撇,他儼然已經開始為未來的事,未來的他而煩惱了。

  方棋坐在椅子上,手肘支著膝蓋,彎著腰把頭埋在手裡。鴻元緩步走到他身前,在前面屈膝半蹲,伸手把他的臉託了起來。

  「幹嘛啊……」方棋把他手打開,看到小孩就難受,道:「鴻元我跟你說,想成人上人呢,就得吃得苦中苦,沒有人能不勞而獲。天上就算掉餡餅了,但前提也是咱們努力了,這個呢,想要獲得成果,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你懂的吧……」

  鴻元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語氣極輕極柔的說:「你別怕,我不會死。」

  當年在千屍谷,那樣深刻而磨人的痛苦確實幾乎把他逼瘋,可他不會死,再難熬,也總能熬得過來。

  更何況……

  那些事早就過去了。不是嗎。

  方棋聽他說完,愣了一下神,半天不曾言語,許久之後,他才小聲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會死。

  「但是……你會疼啊,」方棋嘆了口氣,小聲說:「不想讓你疼。」

  說完像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以至於更加煩躁,方棋掙開他的手,唉聲嘆氣,踢踢踏踏的往床上趴著去了。

  鴻元留在原地,久久的不曾站起,他眼神幽暗,壓抑的喘息一聲,像是被什麼攝住心神,大腦一片混亂。

  他怎麼……

  怎麼能說出來這樣的話?

  鴻元低低的笑出來,直身站起,看向那個把頭藏在被子裡的人。身形忽然拔高抽長,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衣,像是一堵厚重的牆,劍眉朗目,一雙眼黑沉沉的似能吞沒一切,他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他。眼睛從脊背細細的描繪,滑到臀部,接著是大腿和膝窩,停在他的腳踝上。

  他怎麼能這樣,一步一步的逼他到絕路?

  他喜歡他,已經到了無法再喜歡的地步。他卻又說出那樣的話,還想讓他怎麼辦?

  男人沒什麼表情,眼底含著濃烈的**和瘋狂,想要抱著他,重重的緊緊的抱住他,看他哭,看他掙扎,看他尖叫,想把他一點一點的揉碎了,融在他的懷裡。想把他關起來,用鐐銬鎖住,他一動不能動,他什麼也不用做。他可以幫他穿衣,餵他吃飯,他甚至不用走路,他可以抱著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在床側坐下,小腹火一樣燃燒,燒得他呼吸越發粗重,失了理智。就這樣吧,把他攥在手裡,把他壓在身下,他不可能逃得開,占有他,重重的侵犯他,看他因為**而細碎的呻|吟求饒,因為不堪重荷而哭紅的眼角臉頰,無力的推拒他抵抗他,卻只能被他更用力的衝撞,叫到破聲。

  男人的手掌覆住他的小腿肚,帶著一股色|情意味的揉動,方棋不適的往旁邊挪了挪,男人並住他的雙腳,他的手掌又大又寬厚,虛虛的攏住他的雙足腳踝,制止了他想要繼續挪動的動作。

  被扣住腳的感覺很不舒服,因為難以動作而生出一種被綁縛的錯覺。方棋胡亂的蹬了兩下,抓著被單,用力往上一躥,人帶著腳上去了,鞋留在了男人手裡。

  鴻元:「……」

  方棋脫了鞋,在床上繼續不老實的亂蹭,左腳在右腳上摩挲蹬動,想脫襪子。

  鴻元渾濁的眼神恢復清明。

  不到時候,還不到時候。

  這個人,天上地下就這麼一個,敢對他發脾氣,朝他擺臭臉,還會眉眼彎彎的撒嬌,是他最愛重最珍貴的寶貝。他是如此的得之不易,自然要捧在手心裡,好好的呵護珍惜。

  所有人都怕他。

  鴻元深吸一口氣,壓住洶湧而至的情|欲,他不能。

  再饒他一次。

  方棋還在蹭襪子,男人無奈的嘆氣,傾身過去時,寬厚的手掌已經變成孩童稚小的雙手,替他把襪子扒了下來,兩隻團在一起扔在床尾。

  方棋蚯蚓一樣,蠕動著往被子裡鑽,鴻元脫鞋上床,展開被子,把他蓋在裡面,又把遮住臉的棉被往下拉了拉,露出鼻子和眼睛。

  方棋看著鴻元,眼眸閃著水光和不安。他的小祖宗唉,怎麼老跟魔獸過不去,現在雖然不至於被魔獸吃了,但要被魔獸碾磨稀碎,想想就疼,想想就怪可憐的。

  可這段劇情無論如何也不能跳過去,必須受這一趟罪。

  方棋同(純)情(潔)的看著他,鴻元俯身與他對視,悸動難忍,看他含著水光的眼睛像是帶著小勾子,在他身上划動,忍不住俯身又去親他的臉。

  方棋冷笑一聲,左腳右腳齊齊上陣,三兩下就把人蹬下去了。

  「誰讓你上床了,不是說了分床睡嗎!給我下去!」

  鴻元:「……」

  想到分床睡,方棋蹭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趿拉著鞋就往外跑,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明天趕路的話,騎在驢上不活動,又要冷得手腳都發麻,所以要帶一床被子搭腿。

  鴻元在後面拿了他的外套追上去,拉住了已經到了樓梯旁的人,「穿上。」

  「就這兩步路!」方棋嘖嘖嘖,接過衣服披上,才重新往樓下走。

  在櫃檯找掌柜的買了兩床棉被,今天晚上正好用得上,明天也一併帶走。

  回到臥房,方棋呼啦了一下地面,開始鋪床,一邊道:「你睡床,我睡地下。」

  鴻元無可奈何看他,你怎麼能睡地上?

  鴻元悶悶的把越鋪越亂的人推到一邊,先在地上鋪了一層棉布,才是被褥,最後是床單。

  方棋慨嘆道:「我們家鴻元真是心靈手巧!」

  「……」鴻元道:「我睡這裡,你睡床。」

  方棋連忙起來道:「不行不行,你小孩家家的,睡床上吧,地上硬,硌得慌。」

  鴻元抻開了被窩,就勢一躺,支著臉頰道:「不然一起睡?」

  方棋呸了一聲,一起睡地上?有毛病!

  方棋霸氣的俯身把小孩抱起來,想給扔床上去,誰知鴻元就等著他這一抱,當即趁機摟住了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呵氣,方棋漲紅了臉,這小王八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腳一直在他腹下三寸摩挲蹭動。

  他又有十來天沒發泄過了,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撩撥,登時雙手一松,狼狽的微微弓起腰,把人給扔地上了。

  「不識好歹!」方棋撅著屁股夾著腿往後退,罵道:「睡那兒吧你就!不准上床!聽見沒有!」

  小孩乖乖的說:「聽見了。」

  「……」聽他這個語氣,方棋非但沒覺得孩子聽話,反而氣了個踉蹌,蹬蹬蹬爬上床,不搭理他了。

  明天又要沒日沒夜的趕路,今天極有可能是難得的還能睡好的一覺,方棋在床上滾了兩圈,早早的鑽進被窩,養精蓄銳,明天好精神抖擻的出發。

  但是他沒睡好。

  前半夜一直小心眼的以為人家鴻元會偷襲——偷偷爬上床,所以時不時的就激靈一下醒來看看,想抓他個現行,結果往旁邊一摸,啥也沒有。

  到了下半夜終於頂不住了,沉沉的睡過去,卻做了一個噩夢。

  從頭到腳像是被什麼嚴絲密縫的箍住一樣,壓著他的胸腹手足,壓得他喘氣都吃力,難過的張開嘴費力的呼吸,舌頭卻被拖出來吸吮,吸得他頭皮發麻。想別過頭避開,下巴被卡住,一動不能動。想把身上的重物推開,雙手卻使不上力氣,抬都抬不起來。

  第二天,方棋一臉菜色的爬起來,呆呆愣愣的坐在床上。這回不是身上酸痛,他的臉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方棋苦逼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脖頸,沒有新鮮的吻痕,他惡狠狠的遷怒似的看向鴻元,只見小孩穿戴乾淨,正坐在椅子上看書,旁邊搭著包袱,小鴨嘴獸也被他提在桌上嗑瓜子。小鴨嘴兒吃瓜子皮,白生生的瓜子仁在桌上堆了一小堆,一人一獸,醒來的時間都不短了。

  「隨時能走。」小孩抬頭笑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東風就是方棋。

  方棋搓了搓下巴,大著舌頭道:「鴻元。」

  聽他這個可憐的語氣,小孩眼底閃過一抹什麼,舔了舔嘴唇。

  味道真甜。

  方棋從床上蹭的跳下來,跑到鴻元旁邊,離著床遠遠的。

  鴻元把桌上小鴨嘴兒磕的瓜子仁捧起來,放進方棋手裡,道:「給你。」

  方棋沒接,如驚弓之鳥道:「這個客棧不吉利,我們快走!」

  鴻元道:「不吉利?」

  方棋苦逼道:「連著兩天了,一直鬼壓床,我的嘴好麻……一定是撞邪了,也不知道修真界有沒有跳大神的,我得去找人跳跳。」

  「……」鴻元撫額道:「沒有。」

  方棋四處張望,乾咳一聲,摸著嘴尷尬道:「我覺得有點那啥……慫了,要不然咱倆還是一塊睡吧……壯膽。」

  鴻元:「……」

  鴻元簡直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但這麼大一個便宜投懷送抱,斷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看了他好一會,鴻元才矜持的點頭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