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浴室

  明晝能清晰感覺到有一股熱源在緩緩靠近自己, 鼻翼間充斥著蕭今昂身上特有的乾燥氣息。♬💢  💘♧明明對方的性格單純無害,此時卻帶了幾分難以言說的侵略性。

  蕭今昂啞聲開口,帶著幾分茫然和不知所措:「明醫生, 我……」

  他頓了頓,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拇指落在明晝唇邊,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一下對方淺色的唇, 柔軟的觸感牽引著大腦神經, 讓那種不知名的渴望愈發強烈起來。

  這種感覺對於蕭今昂來說有些過於陌生, 他試圖向主腦尋求幫助,好獲知下一步的程序動作,然而卻遲遲未得到響應。

  明晝雙手藏在身後,指尖無意識攥緊了灶台邊緣,冰涼的大理石台面緊貼著掌心, 與黏膩的冷汗相觸, 甚至有些打滑。他心如擂鼓,不知道蕭今昂想做什麼,只知道對方接下來的動作很可能會變成一根針,捅破窗戶紙後就再難收場。

  一股徒然無力的感覺忽然遍襲全身, 說不清原因的那種, 連簡單的偏頭避讓都做不到。

  而蕭今昂也離明晝越來越近。他安靜而又虔誠地捧著對方的臉,低頭時額前的碎發險些觸碰到明晝的眼睛, 鼻尖在空氣中似有似無地相觸,猶豫著是否該吻下去——

  蕭今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動作所代表的意義和擁抱是不同的。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明晝產生這種近乎「欲望」般的情感。

  他想不明白……

  蕭今昂僅僅短暫猶豫了一秒鐘, 灶台上正在煮飯的鍋便忽然開始沸騰了起來,咕嚕咕嚕冒著泡, 在寂靜的廚房內顯得尤為明顯。

  「咕嘟咕嘟——」

  明晝聽見水開的聲音, 這才陡然驚醒, 觸電般將蕭今昂一把推開,然後略顯狼狽地避開了幾步。他有些慌張地摸索著冰涼的大理石台面,想要去關火,然而還未來得及觸碰到燃氣按鈕,手腕就忽然被人輕輕按住了。

  「別動——」

  蕭今昂將明晝與危險的火苗隔絕開,直接伸手關掉了燃氣按鈕,只見剛才還咕嘟冒泡的鍋瞬間平息了下來,就像一顆沸騰難止的心,終於短暫回歸到了原處,選擇安靜蟄伏。

  明晝下意識縮回了手,語氣尷尬的問蕭今昂:「麵條熟了嗎?」

  蕭今昂看了眼鍋里被煮得亂七八糟的食材,有些不太確定的道:「應該熟了吧。😎🐨 ➅➈s𝓱𝓾𝓧.𝒸O𝓂 ♢🐻」

  明晝聞言俯身摸索著打開碗櫃,正準備找出餐具,結果就聽蕭今昂道:「我來盛飯吧,你去坐著。」

  明晝眼睛看不見,無論多少次做飯,無一例外都會弄得一塌糊塗。他聞言也沒有堅持,慢半拍站直身形,然後去了外面的餐桌旁坐著。

  蕭今昂在廚房裡面找出碗,動作生疏地盛好了兩碗麵條,又抽出兩雙筷子,這才端著碗走出去。他在明晝對面落座,把碗放在對方手邊,低聲提醒道:「小心燙,筷子在這裡。」

  明晝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壓根沒聽清楚蕭今昂在說什麼,聞言胡亂應了一聲,然後摸索著拿起筷子準備吃飯,結果雙手觸碰到碗邊,不小心被燙得一縮。

  明晝愣了一瞬,仿佛是為了確認什麼,再次用指尖觸碰了一下盛面的碗,最後終於確定面前的東西不是自己常用的那套骨瓷餐具,而是一個不鏽鋼盆。

  好像是之前在超市買東西送的贈品。

  「……」

  蕭今昂面前也擺著一個同樣的不鏽鋼泡麵碗,他對這方面不太講究,看見碗櫃裡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鐵盆盆,就順手拿出來用了。眼見明晝不吃飯,好奇眨巴了一下眼睛:「是不是太燙了?」

  明晝回神搖頭:「沒什麼。」

  他拿起筷子,低頭開始吃飯,也不知嘗出了什麼滋味,片刻後,忽然出聲問道:「好吃嗎?」

  蕭今昂正在埋頭吃麵,一小根一小根,呲溜呲溜地吃,聞言理所當然道:「好吃呀。」

  雖然沒有雪糕那麼甜。

  明晝頓了頓,抿唇說出了一個有些尷尬的事實:「……我好像沒放鹽。」

  剛才在廚房裡太慌張,一下子忘了。

  蕭今昂卻道:「沒關係呀,那也好吃。」

  他捧著一碗寡淡無味的面,吃得津津有味,不多時就吃掉了大半,一點也不挑食。

  明晝沒說話,他用筷子挑了一根麵條,半晌也沒能咽下去,不知想起什麼,低聲問道:「你想收養那隻貓嗎……護士說等今天晚上輸完液,明天就可以把它接走了,以後定期過去治療就行。」

  解決了貓的醫藥費,收養也是一個問題。

  蕭今昂聞言吃麵的動作頓住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沒有房子,而能量球裡面是沒辦法帶活物進去的,總不能養在明晝家吧,那也太麻煩對方了。˜」*°•.˜」*°• 69shux.com •°*」˜.•°*」˜

  蕭今昂眼巴巴看向明晝:「明醫生,那隻小貓特別可愛。」

  明晝「嗯」了一聲,沒說話,靜等他的下文。

  蕭今昂乾脆從椅子上離開,然後蹲在地上,一點一點蹭到了明晝身旁:「明醫生,我想養它,但是我現在沒地方住,可以把小貓咪暫時養在你家嗎?」

  明晝沒養過動物,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儘管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聽見蕭今昂說要收養那隻殘疾貓,心中還是不可抑制泛起了些許漣漪,垂眸出聲道:「照顧寵物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假如收養了它之後,你負擔不起,又把它重新丟在路邊,還不如一開始就放回去。」

  他把蕭今昂當做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少年,認為對方尚且不知道要負擔一個生命的承諾有多重,於是只好掰開了、揉碎了,把道理細細講明白。

  「假如它一直流浪,一直殘疾,時間長了,它就會慢慢開始習慣,並且接受那種生活……」

  「但假如你把它帶回家,給它遮風擋雨,給它餵食餵水,之後又沒辦法再堅持下去,把它重新丟迴路邊……」

  明晝靜默一瞬,最後吐出了一句話:「蕭今昂,它會恨你的……」

  「它不會因為那段時間所獲得的溫暖去感恩什麼,它只會一遍又一遍的想,為什麼它又要繼續流浪,為什麼又要繼續淋雨,為什麼又要在路邊撿垃圾吃……」

  誰說救贖就一定代表著感恩?

  就像天方夜譚里的童話故事,被封印在瓶子中的惡魔一直在期盼著有人能放他出去。第一個百年,他許諾誰如果能放他出去,就給予對方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第二個百年,他許諾誰如果能放他出去,就給予對方全世界的寶藏;第三個百年,他許諾誰如果能救他出去,就實現對方的三個願望。

  可百年又百年,瓶口的封印從未解除,那個救他的人也一直沒有出現。於是第四百年的時候,惡魔改變了主意,誰如果打開瓶口的封印,他就要把那個人活生生撕碎吃進肚子裡。

  這世間沒有任何感情是綿長不變的,它們就像酒一樣,假使環境糟糕,經由時間的發酵醞釀,滋味就會由醇變苦,咽下的時候如刀破腹。

  四百年的時光太過漫長,釀不出美酒,只能釀成一壇帶著劇毒的砒霜。

  蕭今昂怔怔看著明晝,沒有說話,片刻後,忽然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明晝的眼角,在他耳畔低聲問道:「明醫生,你是不是哭了?」

  明晝聞言一怔,他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指尖卻忽然觸碰到些許冰涼的東西,像是眼淚涼透後的液體。

  他哭了?

  明晝有些不敢相信。

  他從來沒在清醒的時候哭過。

  於是他認為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明晝微微偏頭,摸索著從桌上抽出紙巾,擦掉臉上的液體,聽不出情緒的對蕭今昂解釋道:「失明的人眼睛都會這樣。」

  蕭今昂好奇問道:「是因為眼睛太敏感了嗎?」

  明晝輕輕點頭,嗯了一聲:「不能吹風,也不能見強光。」

  但現在無風也無光,窗外只有一片濃濃的夜色。

  蕭今昂放心了,他還以為明晝真的哭了。因為蹲在地上的姿勢有些累,他乾脆把臉擱在了明晝腿上,拉著對方的手輕輕晃了晃,有點像是在撒嬌,看著他問道:「那明醫生,我可以把小貓養在你家嗎?」

  明晝的大腿是敏感部位,蕭今昂忽然枕上來,癢得他控制不住往後縮了一瞬。然而蕭今昂卻好似沒發現他的異常,伸手圈住明晝的小腿,將下巴擱在他腿上繼續問道:「明醫生,我們可以養小貓咪嗎?」

  明晝輕微掙扎了一下,示意他鬆手。

  然而蕭今昂非但沒有鬆手,甚至偏頭在他腿上蹭了蹭,髮絲柔軟而又蓬鬆,眼神乾淨而又明亮,笑起來的時候酒窩深深。

  明晝漲紅了臉,只好妥協,低聲道:「鬆開。」

  蕭今昂聞言悄悄把手縮了回去,小心翼翼問道:「明醫生,那可以養小喵咪嗎?」

  明晝沒有完全答應:「……你可以養,不過得自己照顧。」

  蕭今昂覺得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高興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立刻拍胸脯保證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貓咪的。」

  語罷不知想起什麼,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你。」

  小貓咪有一隻眼睛看不見,明晝兩隻眼睛都看不見,蕭今昂覺得他也需要好好照顧明晝。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57,請繼續努力哦~】

  系統的提示音響得毫無預兆,蕭今昂聞言愣了一瞬,下意識看向明晝,卻見對方已經摸索著起身收拾碗筷,轉身走進了廚房,天花板淡色的燈光傾灑下來,在他清瘦的肩頭打落一片虛影,終於驅散了幾分黑暗。

  蕭今昂不知為什麼,看入了神。

  明晝好似察覺到了自己身後的視線,洗碗的動作微微一頓,頭也不回的對蕭今昂道:「你去洗澡吧,時間不早了。」

  卻沒說他今晚睡哪裡。

  蕭今昂不免又想起上次的事,心中有些不放心,搖搖頭,挪進了廚房:「我來洗碗,你去洗澡。」

  他怕自己進去洗澡的時候,明晝又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這次讓對方先洗算了。

  就兩個碗,明晝其實已經洗的差不多了,聞言微微偏頭,疑惑反問道:「你不洗嗎?」

  蕭今昂搖頭,竟有些固執:「你先洗,你洗完了我再洗。」

  明晝聞言好似猜到了什麼,沒有說話。他把手裡的碗慢慢擦乾淨,然後俯身放入碗櫃,這才道:「那就我先吧……」

  他一言不發地去臥室里找出睡衣,順便給蕭今昂留了一套,然後摸索著走進了浴室。伴隨著咔嗒一聲關門的輕響,沒過多久,裡面就響起了嘩啦的水流聲。

  蕭今昂怕明晝摔倒,於是守在了浴室門口。他聽著門裡面傳出的水流聲,不知為什麼,忽然抱著膝蓋蹲在了地上,然後慢慢伸手捂住了自己通紅髮熱的耳朵。

  不可以偷聽,不可以偷聽。

  蕭今昂靠牆蹲在地上,在心裡反覆默念著這句話,因為太過入神,以至於連浴室門什麼時候被打開的都沒發現,直到頭頂響起一道疑惑中帶著試探的聲音,這才陡然驚醒。

  「蕭今昂?」

  明晝剛剛從浴室出來,身上水汽未乾,僅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因為幼時不見陽光,他的皮膚看起來總是比常人少幾分血色,洗完澡後愈發顯得通透白淨。

  盲人的第六感通常很準,明晝直覺門外有人,於是試探性對著空氣喊了一聲。他骨節分明的手扶著門,墨發微垂,細小的水珠從發梢滴落,最後順著胸膛緩緩隱入了寬鬆的浴袍間。

  蕭今昂蹲在地上,聞言一臉茫然地抬頭,見狀卻不由得陷入了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