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帝君規矩

  夜間的時候,營地生起了篝火,只是在兩邊香臭混合的攻擊之下,所有人的腦子都又暈又漲。░▒▓█►─═  ═─◄█▓▒░百里渡月布下的屏障似乎過幾個時辰就無效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味道愈發明顯,已經有不少人去路邊大吐特吐了。

  桑非晚坐在篝火旁邊,盯著面前的飯食也沒了胃口。他用帕子掩住口鼻,心想自己真是傻了才會寫這種又香又臭的設定,全部都報應到自己身上來了。

  他走到馬車旁邊,掀起帘子往裡面看了眼,見百里渡月靜靜伏在榻上,睡得安穩,這才重新回到篝火堆旁落座。

  百里渡月剛才暈過去了,大概是另一個人格快要醒來的緣故。

  桑非晚思及此處,不由得想起了那夜湖邊遇見的地鼠精,用樹枝有一下沒一下戳著地面,心想原身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但無論如何,對方受人指使潛伏到百里渡月身邊,一定不懷好意。

  桑非晚位置坐得隱蔽,以至於旁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夜幕漸深的時候,他正準備回馬車上休息,就在這時,遠處的樹叢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緊接著平整的地面凸起了一個鼓包,往外一拱一拱的。

  桑非晚見狀腳步不由得一頓,心想該不會是上次那個「地鼠精」吧?

  他思及此處,直接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石塊,不著痕跡藏到身後,靜悄悄走近那個土包。然而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只聽嘩啦一聲輕響,地底下忽然鑽出了一顆人頭來,赫然是上次的那隻地鼠精。

  地鼠精似乎也被空氣中瀰漫著的味道熏暈了,桑非晚清楚看見他翻了一個白眼,然後乾嘔了一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過了許久才終於平復下來。

  地鼠精沒發現桑非晚身後藏著的石頭,艱難往洞口外面爬了爬,然後伸手抓住他的腳腕,氣喘吁吁道:「可算讓我找到你了,桑非晚,主子有事要交代你辦。」

  桑非晚聞言一手藏於身後,一手掀起衣袍,傾身蹲下,聽不出情緒的問道:「哦?主子有何吩咐?」

  地鼠精示意他湊近說話,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藥包,在夜幕中壓低聲音道:「明日帝君壽宴,席間必然飲酒,主子命你將此藥暗中下到百里渡月的杯盞中,不得有誤。」

  桑非晚聞言微不可察一頓:「藥?什麼藥?」

  地鼠精皺眉:「這是主子的吩咐,你照做便是,多餘的不要問。」

  桑非晚見他不肯說,只好接過藥包,假意應承下來,不著痕跡詢問道:「主子現在正在何處,我什麼時候能去拜見一二?」

  地鼠精瞧著憨笨,嘴巴卻不是一般的嚴,聞言狐疑看了他一眼,皺眉道:「等你辦完了此事,有的是機會拜見主子,你可要小心,千萬別在百里渡月面前露了馬腳。」

  桑非晚見他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吐出來,無聲咬牙,只恨不得給他一石頭。但又怕打草驚蛇,讓對方誤以為自己反叛,只好忍了下來。

  桑非晚皺眉:「我知道了,你趕緊走,別被人發現。」

  地鼠精聞言環顧四周一圈,見沒人發現自己,身形立刻消失在了地洞裡。桑非晚見狀站起身,把藏在身後的石頭噹啷一聲扔到遠處,然後用力在洞口周圍踩了幾腳,全當撒氣。

  他不知想起什麼,低頭打開了地鼠精剛才遞來的記藥包,卻見裡面是一堆粉色的藥末,無色無味,什麼也看不出來。

  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

  桑非晚撇了撇嘴,直接將藥包丟進了火堆里,眼見火焰將殘渣吞噬乾淨,這才準備回到馬車上去。然而一轉身卻忽然發現一抹黑色的人影正靜悄悄站在暗處,腳步不由得一頓——

  天罡?

  對方持劍站在暗處,面無表情盯著桑非晚,剛才那一幕也不知看去了多少。道旁的陰影落下來,將他的身形完美掩住,桑非晚和地鼠精剛才竟是沒察覺。

  眼見桑非晚發現自己,天罡從陰影中緩緩走出,眼底是一種見慣殺伐的冷漠。他悄無聲息攥住劍柄,似乎隨時準備取了桑非晚的性命,冷冷問道:「桑非晚,你潛伏到城主身邊到底意欲何為?!」

  桑非晚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想都怪那隻壞事的地鼠精,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被天罡逮了個正著。十二闕可不是普通的護衛,他們說的話在百里渡月面前還算有些分量,萬一……

  桑非晚思及此處,連忙打消了腦海中那個可怕的念頭。他淡定直視著天罡,抖了抖袖袍,一派從容:「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桑非晚打算裝傻,雖然這個辦法有些不要臉,但天罡一沒有人證二沒有物證,也拿他無可奈何。

  「裝傻充愣!」

  說時遲那時快,天罡手中長劍忽然出鞘,寒意逼人,一道濃郁的青綠色光芒閃過,竟是一名分神境二重天的高手。

  桑非晚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長劍漂浮在空中,劍鋒直指著自己。他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一邊不著痕跡後退,一邊笑著出言勸道:「天罡首領,你莫不是想在這裡殺了我?容我提醒你一句,事後城主醒了,你只怕是不好交代。」

  他說的是實話,百里渡月醒來,如果發現自己出了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天罡面無表情盯著他,不言不語。

  那柄長劍漂浮在半空中,直指桑非晚,既不刺出,也不收回。

  桑非晚見狀便知曉天罡心中定然難下決斷,畢竟沒有人證物證,鬧到百里渡月面前,吃虧的只會是天罡。💢♣  🐺👍

  「首領若不動手,我便回馬車上去了。」

  桑非晚語罷輕笑一聲,直接轉身步上馬車,掀開帘子鑽進去了,看起來可恨至極。而天罡冷冷盯著他的背影,只得心不甘情不願撤回了長劍,打算下次把桑非晚捉個人贓俱獲。

  彼時馬車裡的百里渡月剛剛才悠悠轉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懷中就忽然一沉。垂眸看去,卻見桑非晚忽然抱住了自己。

  百里渡月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他以為桑非晚被人欺負了。

  「……」

  桑非晚就是剛才死裡逃生,心裡有點虛,本能想抱住什麼尋求一點安全感。他見百里渡月醒來,頓了頓,忽然出聲問道:「明日帝君壽宴,城主會帶我一起嗎?」

  百里渡月皺眉,覺得這個問題奇奇怪怪:「你自然與本城主一起。」

  桑非晚:「寸步不離?」

  百里渡月聞言只當桑非晚去了那種場合,人生地不熟害怕,語氣罕見緩和了幾分:「自然寸步不離。」

  桑非晚聞言終於放心了,寸步不離就好,可千萬不能給天罡任何告小黑狀的機會。他把百里渡月拉入懷中,順便蓋上被子,在光線昏暗的馬車中道:「時辰不早了,城主早點休息吧。」記

  百里渡月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空氣也安靜了下來。就在桑非晚以為對方已經睡著時,耳畔忽然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你不必怕,此處雖是中洲,有我在,旁人自然傷不了你分毫,也不敢輕視你分毫……」

  「……」

  桑非晚沒吭聲,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也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話背後承載的分量。他靜靜盯著車頂,心想就當自己睡著了吧,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而百里渡月想起明日赴宴中洲,心緒亦是起伏不定。他閉眼強迫性讓自己入睡,然而昏昏沉沉間,腦海中全是一片猩紅暗沉的破碎畫面。

  那是一間光線昏沉的房間,四周用鐵欄加固,好似囚牢。正中間是一塊純黑色的石床,上面躺著一名遍體是血的藍衣男子。

  他傷勢極重,胸膛每每起伏一次,嘴裡就會咳出一口鮮血。四肢被鐵鏈鎖住,動彈不得,頭頂上方有一縷極淡的紫氣盤繞遊走,然而卻愈來愈淡。

  「看來你怕是熬不了幾日了……」

  空氣中忽然響起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幽森好似鬼魅,

  「天衍高手,不過如此……」

  牢門暗處靜靜走出了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紫袍男子。他盯著石床上瀕死的人,似乎頗為滿意對方的痛苦,手持一柄短匕首,一點點地、慢慢地、刺入了對方的丹田——

  利器劃破血肉的沉悶聲令人牙酸。

  然而紫袍男子卻沒有絲毫停頓,面無表情擰動刀尖,似乎在裡面翻找著什麼,全然不顧藍衣男子痛苦的掙扎和抽搐。

  「噹啷——」

  一顆金珠忽然順著刀尖的力道被挖了出來,彈跳著滾落在地,拖曳出一道斑駁的血痕。

  石床上的男子身形陡然一僵,雙目倏地瞪大。頭頂紫氣散盡,面色蒼白髮青,好似痛苦至極,幾息痙攣之後,直挺挺倒了下去。

  轟然一聲,塵埃四起。

  粘稠的鮮血順著石床滴滴答答下落,路徑蜿蜒曲折,好似血蛇,在地牢中發出空蕩的迴響。

  「嘀嗒——」

  「嘀嗒——」

  百里渡月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他無意識攥緊指尖,骨骼噼啪作響,一副被夢魘纏身的樣子。桑非晚察覺不對勁,連忙起身把人搖醒,皺眉低聲道:「城主?城主?」

  「誰?!」

  百里渡月從睡夢中驚醒,倏地睜開雙眼,他下意識從榻上坐起身,神情竟顯出了幾分驚魂不定,面色蒼白難看,眼底陰霾密布。

  桑非晚見狀不由得頓了頓,出聲詢問道:「城主可是做了噩夢?」

  百里渡月聞言慢半拍看向桑非晚,神情怔怔,似乎仍有些沒回過神來。少頃後,他終於無聲動了動乾裂的唇,聲音沙啞破碎:「……到中洲了嗎?」

  「早就到了,見城主一直睡著,就沒有叫醒。」

  桑非晚語罷掀起帘子一角,讓陽光透入,只見外間赫然是一座巍峨顯赫的皇城,紅翎使者奉帝君之命前來迎接十六王城的賓客,數千人齊齊策馬立於城門五里開外,遠遠望去凜然森嚴。

  天香城和白骨城的人比他們先一步抵達城門口,然而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衝突,遲遲未能入內,似乎爆發了爭吵。

  天香城主花侵衣素來就不是什麼好性子。她身著記百花紗衣,生得丹唇雪膚,鬢髮如雲,萬分嬌艷,竟比烈陽還要奪目幾分,只可惜冷厲的語氣硬生生損了些許顏色:「混帳東西,我天香乃雲境四域之一,千里迢迢趕來替帝君賀壽,你們竟敢阻攔於我,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為首的紅翎使者抱拳道:「屬下不敢阻攔城主,只是帝君有令,各城私兵必須駐紮郊外,不得入內。還請花城主安頓其餘隨從,僅帶幾名貼身護衛赴宴便可。」

  花侵衣聞言柳眉倒豎,蘭袖一拂,直接將那名紅翎使者從馬上擊落,冷冷嗤笑道:「混帳,本城主素來就沒聽過這個規矩,帝君難道是怕我們行刺不成?!既如此又何必宴邀!」

  白骨城主司無咎是名陰氣森森的男子,他帶著一頂黑色斗笠,盤膝坐於一頭青牛身上,聞言「桀桀」怪笑兩聲:「花城主何必動怒,既然帝君不願私兵入內,你讓他們在城外駐紮便是。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何必大動干戈。」

  花侵衣聞言抬袖掩鼻,語氣嫌惡:「你的私兵都是死人,你自然無甚干係!本城主隊伍里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憑什麼要駐紮城外風吹日曬,你少來管我的閒事!」

  他們說話間,忽然瞧見另外一隊人馬漸漸駛來,不約而同收了聲音。花侵衣細看片刻,最後掩唇一笑,對那紅翎使者幸災樂禍道:「喏,你少欺負本城主這個弱女子,北域的那位可是來了。你若有本事便去攔他,本城主才算服你。」

  百里渡月可不是什麼好性子,往年赴宴之時,紅翎衛里有不長眼招惹到他頭上的,俱都被活生生剝了皮。偏偏帝君也不知為何,從未斥責過。

  百里渡月素來不愛理會閒事,他枕在桑非晚腿上,聽聞紅翎使者不讓私兵入內,連眼皮子都沒抬,隔著馬車對隨從淡淡吩咐道:「直接入城,誰若敢攔,殺無赦。」

  後面三個字語氣輕飄,卻莫名讓人寒意頓生。

  紅翎使者中有一名分神境高手,他將百里渡月的聲音收入耳中,心中不由得暗自一驚,連忙翻身下馬,在遠處抱劍問道:「可是百里城主,屬下奉帝君之命特意出城相迎,只是宴上賓客如雲,難免多有不便,還請城主將私兵駐紮別處。」

  他話音剛落,空氣中疾風勁起,身體忽然被一線紫色靈力束縛至半空,勒得臉色脹紅,離死就差一口氣了。

  而眾人瞧見那紫色靈光,不由得面色微變,心下大驚:天衍境?!百里渡月何時突破了天衍境?!

  馬車裡傳出了百里渡月冷冷的聲音:「紅翎衛中還有何人想攔?還有何人不怕死?」

  其餘的紅翎衛聞言紛紛對視一眼,面色難看,就連他們胯下的駿馬也被空氣中的威壓逼得連連後退。

  花侵衣氣勢雖足,可她絕不敢在帝都之內行兇,否則帝君問責,她擔待不起。百里渡月卻不一樣,他是真的敢在帝都里殺人。

  畜生尚且知道害怕,更何況是人。

  十二闕衛見紅翎使者一聲不吭,直接拔劍開道,帶著車隊強行進入了城內。而那名吊在半空的紅翎衛也終於落了下來,轟然一聲砸在地上,咳嗽連連。

  花侵衣見狀冷笑一聲,對隨從吩咐道:「什麼紅翎使,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狗奴才罷了,走,咱們也入城!」

  彼時桑非晚坐在馬車裡,已經開始掰手指頭數原著主角段陽的cp到了幾個:

  花侵衣算一個,司無咎算一個,還有風雪銀域的城主千江寒一個,再加上帝君的獨子,差不記多就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