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渡月心思難測, 就連桑非晚也沒弄明白對方此舉用意何在,聞言不由得愣了一瞬,只覺得這件事好壞參半。
好的是以後終於可以近距離在百里渡月面前刷存在感了, 壞的是那個惡人格如果忽然冒出來,自己只怕性命堪憂,跑都不好跑。
刀尖行走, 進退兩難。
就在桑非晚陷入沉思, 還沒拿定主意的時候, 百里渡月卻早已經轉身翩然離去, 消失在了月亮門外。他來這裡似乎只是為了通知桑非晚一聲, 並不是為了徵求他的意見。
桑非晚:「……」
行吧。
沒過多久, 管家也接到了命令。他大抵想不明白,不過短短几日而已, 桑非晚怎麼就忽然「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難道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連城主也拜倒在他那張絕色臉蛋上了?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現在的桑非晚頗得城主寵愛, 絕不是從前那個可以隨意打罵的奴僕了,說話的語氣終於破天荒客氣了幾分:「在主殿貼身伺候不比在花園灑掃,需得萬分當心,若犯了城主的忌諱,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桑非晚會整理書房,也會修剪花枝, 不過貼身伺候人的活, 他確實沒做過。聞言心中思忖一瞬, 穩妥起見, 最後還是決定不恥下問:「非晚愚笨, 敢問一句,在城主身邊貼身伺候都要做些什麼?」
管家聞言一噎,心想他哪兒知道,畢竟城主以前從不讓人貼身伺候,桑非晚還是頭一個。但還是裝模作樣的低咳一聲,負手皺眉道:「枉城主對你青眼有加,你竟連怎麼伺候都不知道,自然是端茶磨墨,捏肩捶背,更衣沐浴,暖床……」
他說著說著,忽然察覺到不對勁,瞳孔收縮,連忙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桑非晚見狀微不可察頓了頓,也只裝作自己沒聽見,笑著施禮道:「多謝管家指點,非晚銘記於心。」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桑非晚從來不在意管家對他的惡劣態度,反正不痛不癢的,又不會掉塊肉。
管家時至此刻才終於覺得桑非晚不簡單,有這份心性,在城主身邊總歸混不差。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暗中提點了一句:「你是聰明人,自然知曉謹言慎行的道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千萬莫在城主面前提及老城主和夫人的事,也千萬不要去碰寢殿畫架上那個用千年紫金木雕成的匣子。ஜ۩۞۩ஜ ஜ۩۞۩ஜ」
管家這麼一說,桑非晚反倒好奇了起來。不能在百里渡月面前提起他父母,這個倒是可以理解,因為《貪歡》原著設定百里渡月有童年陰影,自幼父母失和,問這個無異於往雷點上踩。
不過寢殿畫架上的那個匣子裡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桑非晚故意單純問道:「那匣子裡莫不是裝著什麼修煉心法?」
管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覺得他天真:「若是修煉心法,又怎會明晃晃放在外頭,總之你不要碰就是了。」
桑非晚聞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笑了笑,識趣不再追問,轉身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他以後要在百里渡月身邊貼身伺候,自然不能像從前一樣住在後院,今晚就得搬到主殿去。
嗯,就今晚。
明月朗朗,林葉疏疏。蒼都這座王城就像一頭巨獸,靜靜蟄伏在黑夜之中。主殿幽寂的長廊下掛著一排不夜燈,風一吹輕輕飄蕩,地磚上也多了一排模糊不清的影子。
桑非晚其實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統共只有一個裝著衣物的背囊罷了。他朝著主殿走去,身後落下一道頎長的影子,竟也品出了些修雅如玉的味道。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貧苦出身的孩子,哪哪兒都不像。只是平日低眉淺笑,不顯山不露水,反倒讓人忽略了幾分。
主殿名曰玄燭,外間無論日夜都值守著侍衛。他們瞧見桑非晚過來,最多在他那張過於晃眼的臉上短暫定格幾秒,很快就收回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一看就訓練有素。
彼時百里渡月正在寢殿的書房裡作畫,只是筆墨淡描輕塗,最後皆都不成形狀。他心知是自己心神不寧的後果,皺了皺眉,最後將墨筆扔至一旁,把桌上的紙張團成一團,煩躁扔到了門外。
紙團軲轆一滾,不知滾到了誰的腳邊。
「城主在作畫嗎?」
桑非晚俯身撿起那張紙團,徐徐展開一看,卻見上面是一片斑駁的墨痕,只能依稀辨別出畫了個人,但是容貌不清,被塗得漆黑。
百里渡月沒想到桑非晚會出現在殿門外,見狀不由得一頓。🐍😂 ➅➈şн𝓤𝔵.ᑕ𝕠м 🍮🎁又見他拿著自己作廢的畫,指尖在袖中不動聲色捏訣施咒,那張畫便立刻憑空燃了起來,火焰沖天。
百里渡月做完這一切,靜等著桑非晚被嚇一跳。
然而桑非晚卻絲毫不見驚慌,他眼見畫紙被火焰吞噬,已經快要燒到自己,這才不緊不慢隨手往外一揚,夜風吹散帶著星火的灰燼,悠悠飄向天空,散做萬千星辰。
桑非晚又不是三歲小孩,自然不會被這種普通把戲嚇到。他走到百里渡月身邊,瞧見桌上一片凌亂,自然而然挽起袖子,露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墨錠開始徐徐研墨,笑著低聲道:「城主要作畫嗎,不如非晚替您磨墨?」
「……」
百里渡月今日讓桑非晚貼身伺候自己,其實是一時衝動。他大抵是被江流平那個酒囊飯袋給刺激到了,否則斷不會下這種昏了頭的命令。現在外間的人估計都以為百里渡月在美色面前沒把持住,把桑非晚收做了男寵,橫豎都解釋不清楚。
夜色涌動,殿內雖有燈燭,卻也難免昏暗朦朧。百里渡月唇線微抿,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孤僻料峭。白色的睫毛纖長而又濃密,像落了一層薄雪,又像接了一捧月光。緋色的衣袍曳地,流水般傾瀉而下。
他靜靜睨著桑非晚賞心悅目的研墨動作,忽然覺得若是養個男寵也不錯,閒暇之餘也能替自己磨墨侍筆,不算全無用處,嘴上卻道:「本城主今日不想作畫。」
桑非晚聞言磨墨的動作一頓。他輕擱下墨錠,用白帕擦拭乾淨指尖,不見半分無措,反而笑了笑:「那城主一定是累了,非晚替城主捏肩捶腿吧。」
他語罷不等百里渡月應答,便已經掀起衣袍下擺,在他身旁輕輕落座。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覆上百里渡月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按揉著,引起一陣陌生異樣的感覺。
百里渡月腦海中不可抑制又想起了那日湖中的情景,身體忽然開始升溫發燙,陡然無力起來。他微不可察皺了皺眉,竭力忽略這種異樣的感覺,沉聲道:「不必,你退下。」
聽起來卻沒什麼威懾力。
桑非晚動作一頓,他目光淡淡掃過百里渡月微紅的脖頸,仿佛明白了什麼,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勾唇,語氣卻帶了幾分幽怨:「城主是不是嫌棄非晚了?」
「可非晚只是心疼城主,想替城主解乏罷了。」
「城主若是不願見到非晚,那非晚……非晚還是走吧……」
他語罷收回手,作勢要起身離開。百里渡月見狀一頓,下意識伸手攥住他,皺眉道:「誰說本城主不願意見到你了。」
桑非晚聞言微不可察笑了笑,順勢又坐了回去,手腕翻轉,直接將百里渡月冰涼的指尖扣入掌心,然後緩緩收緊,聲音忽而低沉下來,俊美的容顏讓人心跳加速:「那城主為何不願讓非晚伺候?」
百里渡月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桑非晚低笑了一聲:「看來江城主說的果然沒錯。」
百里渡月聽他提起江流平那個酒囊飯袋,眉頭一皺,聽不出情緒的問道:「他說什麼了?」
桑非晚仿佛看見一尾白魚在自己面前咬了鉤,單純又好騙。指尖在百里渡月掌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撓著,癢意絲絲入骨,薄唇噙著一抹笑意,故意慢聲道:「他說……」
百里渡月:「說什麼?」
桑非晚一臉無辜:「說城主是個不懂情趣的木頭。」
百里渡月臉色一黑:「……」
江流平那個該死的狗東西,早知他今日便不該放對方輕易離去,橫豎都要剝皮抽筋才是!
桑非晚仿佛察覺到了百里渡月心中的怒火,指尖如蛇一般緩緩上移,重新落到了對方的肩上,力道適中地按揉著,不著痕跡平息著他的怒火:「可非晚卻覺得,城主分明是心性至純,不屑於風流之事罷了。」
他暗施力道,托住百里渡月柔韌的腰身,使對方不知不覺便落入了自己懷中。指尖輕輕拂過對方如畫般的眉眼,眼中笑意分明,仿佛在哄他,低聲問道:「是不是?」
百里渡月不免被蠱惑得有些昏沉,兼得桑非晚似乎總能準確無誤觸碰到那些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的敏感點,身形如水一般軟了下來,呼吸錯亂。
「你……」
百里渡月心跳漏了一拍,那種莫名的慌張感忽然又席捲而來,讓人覺得無措。他皺眉攥緊桑非晚的衣襟,想要借力起身,桑非晚卻並不讓他離去,指尖於腰間揉捏,便瞬間潰不成軍地倒了回去。
百里渡月霜白的髮絲不知何時悄無聲息散落開來,在燈燭下暈上了一層暖色的光芒。而桑非晚的衣領也被扯散了幾分,露出大片胸膛。他唇角微勾,笑得好似禍水,低低無奈道:「城主未免也太性急了些……」
座椅足夠大,甚至能容納二人橫躺,像臥榻一般。
桑非晚乾脆緩緩傾身,直接將百里渡月壓在了自己身下。他單手支頭,垂眸打量對方的眉眼。指尖靈活游曳,緩緩拂過百里渡月臉側,最後繞住了一縷銀白的髮絲,漫不經心把玩著,似笑非笑問道:「城主是不是有些怕我?」
百里渡月顫動的睫毛泄露了心緒:「本城主……本城主怕你做什麼?」
事實上他大腦空白一片,茫然而又無措。心想桑非晚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忽然將自己壓在身下?又為什麼要摸自己的臉?難道養男寵就是為了做這種事?
「城主不怕非晚就好,否則非晚可是會傷心的。」
桑非晚睨著百里渡月慌張的模樣,心中不免覺得好笑,覺得這人逗弄起來真是有意思。白淨的指尖摩挲著百里渡月殷紅的唇瓣,竟被那種柔軟濕熱的觸感蠱惑了一瞬,著了魔似的低頭緩緩靠近……
呼吸交融,溫熱的氣息讓人意亂情迷。
桑非晚在離百里渡月唇瓣僅有一隙距離時,忽然頓住了身形。他慢半拍清醒過來,自己從來不喜與旁人有太過親密的身體接觸,本能想要抽身離去。
而躺在他身下的百里渡月察覺到桑非晚忽冷忽熱的態度,皺眉無意識動了動。緋色的衣袍有些凌亂,褶皺堆積起來,像一朵開敗萎靡的花,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頹然美感:「你做什麼……?」
他能感覺到,桑非晚剛才似乎想對自己做什麼事,但又忽然中止了。
迎著百里渡月乾淨茫然的眼神,生平第一次,桑非晚心中忽然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罪惡感。他無意識摩挲著指尖,目光不經意一瞥,發現屏風後有一方用來沐浴的靈池,猶豫一瞬,俯身將百里渡月從座椅上橫抱了起來。
「自然是伺候城主更衣沐浴……」
桑非晚容貌雖絕色,身形卻並不瘦弱,反而精壯修長。此刻將百里渡月抱在懷中,亦是輕輕鬆鬆,語罷直接走向屏風後面,打算徹底貫徹管家囑咐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