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啥？」
「那樹根能挖嗎？長這麼大一棵，要是讓你給挖死了怎麼辦？」
「一挖就能死了呀？」
「啊。不給你吃飯你會不會死？」
「它拿這個吃飯哪？」
「對呀，樹是用根子吃飯的，所以不能挖，得保護它。夏天你也喜歡樹蔭涼，對不對？死了就沒了。」
「它吃啥？土啊？」
「土裡的東西，水啊，營養什麼的。」
張小歡看著腳下的土陷入思考，扭頭看了看張小樂。
孫紅葉抬手在他腦門上點了一下：「你要幹什麼？樹吃土能活，人吃土就死了知不知道？你要是敢騙小樂吃土你就等著吧，得打三天。」
「沒，不能。」張小歡一本正經的否認。
「哎喲，這一家子幹什麼呢？」同立軍笑呵呵的走進院子。
「來了立軍。」張彥明打了聲招呼：「孩子淘氣，把樹根土挖了，我給填回去。」
「這倆乾的是不？」同立軍指了指張小歡和張小樂：「一看就有我們大院孩子當年的風采。」
「就是不知道他倆有沒有你們當年的屁股。這倆還沒挨過專政的教育呢。」
同立軍笑起來，想起了小時候慘不忍睹的少年時光。
那個時候的孩子哪有這會兒寶貝？淘氣就是揍，揍完再犯，犯了再揍，個個練就了一副鐵打的屁股。
但是反過來說，那會的孩子也學會了很多規矩，還記得牢，知道責任和感恩，有自己的底線堅特。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特點吧。
「有事兒？」張彥明拍了拍手上的土，用腳把填好的坑使勁兒踩了踩。
「有點事兒請教。」同立軍點點頭：「平時您日李萬機的，也不敢打擾，這不抽著禮拜六休息嘛。」
「哎喲，還虛上了，看樣事情不小啊。那什麼，要不咱們重新約時間？」
兩個人都笑起來。
孫紅葉和同立軍點了點頭打招呼，然後招呼幾個孩子去後院兒，這倆泥猴得洗一洗才行。
「我看人家都是把樹種深一點，根子下面修個淺坑，然後往裡面放一些漢白玉砂，又好看又不起灰，孩子玩兒也弄不壞什麼。」
「原本我想著下面能長點草什麼的，就沒那麼弄。結呆它不長。」
「大樹下面長草？」同立軍驚奇的看了張彥明一眼：「你也真敢想。原來你也有不懂的事兒啊？」
「我又不是百科全書，不懂的多了。進屋。」
「每次來你這地兒，心裡就一個念頭，豪。」同立軍打量著屋裡的擺設感嘆。
這兩年中古家具收藏越來越熱，很多東西都被炒上了天價。
「那你可走眼了，」張彥明洗了洗手，給同立軍遞了根煙，兩個人坐下泡茶。
「我這屋裡，一件老的都沒有，全是透新的，不過料子到是不錯，都是正經紅木。」
「這屋裡原來的東西呢？」
「早就沒了，窗子都是我後換的。原來這裡待過挺長一段時間的單位。」
「那就明白了，單位待過的地方房子能保存這麼好已經挺不容易了，不少地方全都拆沒了，一水的水泥紅磚。」
「我這也是，也改了一些地方，有幾根柱子都是水泥的，我又給換回來了。什麼事兒？」
「我想搞搞那個4S店，你感覺行不行？這事兒得聽你拿個主義。」
「你們做生意讓我拿主義？」
「你說了我心裡才有底呀，投入不算小，而且這東西也不是弄一個就成的事兒，不問問你我是真沒底兒。這不趕上跟你熟了嘛。」
「其實我真不想摻和。」
「別介呀。」
「你們不是沒錢了嗎？樓錢沒還？」
「還了還了，貸款全部還上了，這段時間母們幾個吃土喝風的，就差紮緊褲腰帶了。」
「那你還琢磨這個？那樓攢幾年應該足夠你們吃了。」
「我問問啊，樓盤的事兒你能說，為什麼不想說這個，這個4S店呢？這裡有事兒？」
「樓盤是你們蓋的，我分析它有價值，就順嘴提一下的事兒，和這個不一樣……我直說吧，4S店是服務行業，掙的是服務的錢。
賣車，售後服務，保養維修，其他增值服務這些。
服務行業賣的是良心，懂吧？從銷售開始一環一節一步一步下來。我怕你們為了賺錢什麼事兒都干，到時候我跟著良心疼。不值當。」
「能幹什麼？」這會兒4S店剛興起來，只有京城申城羊城有幾家，火，但其實大家還都不太懂這裡面是怎麼回事兒，就知道它是搞汽車的。
「銷售。新車展示車舊車二手車泡水車事故車，這花樣就多了，中間的利益不是小錢兒。
還有售後。辦保險辦貸款，加裝換裝，保養裡面的貓膩也不少，維修就不用說了，你敢保證你們掙乾淨錢？我不相信。」
「……我有那麼不堪嗎？在你心裡。」
「這不是堪不堪的事兒，」張彥明舔了舔嘴唇：「這是行業發展的問題。我和你說，我是肯定會做的，已經在全國開始布局了。
你也知道我和地協之間的事情，到時候4S店這邊的情況估計也差不多。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兒，這東西以後像超市一樣，得到處都是，現在干確實是好時候，也確實賺錢……也確實會和我之間產生很多不愉快。」
「那我們就干。」同立軍拍了下手：「大不了跟著你嘛，你說怎麼弄就怎麼弄，反正又不是不賺錢，咱們不會產生什麼不愉快的。」
「那可不一定。」張彥明笑了笑：「很多東西都是一點一點形成的，錢是越賺越想賺，這個，表態沒用。
我說的不愉快也不是指經營上有什麼矛盾，大家各做各的，直接衝突基本上也就是銷售，搶客源嘛，這個是正常競爭。
我說的是內部，裡面不為人知的那一部分的事情。我和你說，有一件我就公開一件，這是釘釘的事兒，到時候別怪我就行。」
「不是，彥明，我問一下，就像你和地協之間，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你圖什麼？」
「舒服啊，晚上能睡好。錢也賺了，為什麼就不能規規矩矩的呢？非得坑誰懵誰多摳點兒，我看著不順眼。人得有底線，事兒也得有線兒。
細水長流才能長遠，社會公德是要靠所有人的。崩了就崩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你說說這4S店都能怎麼坑人？」
「想學？加價，展示車事故車當新車賣，泡水車當好車賣，維修故意使壞，小問題當大事兒修，這還用教？還有哄著加裝沒用的東西，強制買保險收手續費，太多了。
反正老百姓沒幾個懂的，一懵一個準兒。當這種事兒成為行業習慣的時候，你感覺這個社會會變成什麼樣兒？」
同立軍點了根煙，靠在沙發上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