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九在鎮上另外選了間鋪,買了手信後,策馬揚鞭,直奔流溪村的吳府。
流溪村因一條蜿蜒清澈的小溪而得名,青山綠水間,吳家的大宅獨處東南幽靜一隅,氣勢非凡。
陳天九策馬穿過鵝卵石小道,兩旁的林蔭如蓋,他卻不由想起臨行前周千機的古怪模樣,心中有些忐忑。
抵達了吳府大門後,他放眼四處瞧了瞧,發現府邸內外異常寧靜。
這與即將舉行的喜慶氛圍大相逕庭,他不禁感到一絲異樣。
他輕輕叩響了厚重的大門,等待片刻後,一個下人裝束的小廝探出頭來。
小廝滿臉愁容,目光在陳天九的布衣上稍作停留後,眼中當即閃過一絲不屑。
「吳府近日繁忙,無暇接待閒雜人等。」他冷冷地開口,同時朝圍牆另一頭指去,「若你是來蹭飯的,那邊的小門或許開著。」
話音未落,小廝已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大門上的鉚釘幾乎擦到陳天九的鼻子,他嘴角微抽,但略微一想,便就釋然。
他明白,徐秋意曾是武林名宿,但自從她嫁入這尋常人家後,便逐漸與武林人士疏遠。
因此,小廝的態度也情有可原。
算起來,徐秋意如今年紀最少八十往上,早已兒孫滿堂,又豈會原意再牽涉江湖紛爭?
何況,對一個陌生人尚能如此慷慨,足見吳府平日裡的風範。
他微微一笑,再次叩響了大門上的銅環。
小廝開門見又是陳天九,滿臉愁容的臉上露出不耐之色,「你這人怎的如此固執?都說了吳府今日不得閒,不接待外客。」
說著,他又欲將門關上。
陳天九伸出手臂,擋住了即將關閉的大門,溫和地笑道:「煩請小哥通報一聲,在下陳天九,特奉周千機周老前輩之命,前來獻上賀禮。」
小廝聞言,目光轉向陳天九身後那匹駿馬上所繫著的精美禮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不還有幾日的嗎,怎麼這麼早就來送禮了?」
陳天九微笑著解釋:「周老前輩因有要事無法親臨,特地委託我代為獻上賀禮。送完賀禮後,我尚需回去復命,還請小哥能行個方便。」
小廝聽後,猶豫了片刻,仍舊堅持道:「那就請將賀禮留下吧。」
陳天九心中一緊,他本意只是來相借那流溪玉蟾,門都還未進,哪肯輕易將賀禮交出。
正當他犯難之際,身後突然響起馬蹄聲。
他回頭望去,只見先前在珍寶閣遇見的小丫頭一行四人正策馬而來。
四人勒住韁繩,目光落在陳天九身上,除了那位戴著帷帽的神秘人物無法看清目光,其餘人的眼神都帶著幾分詫異。
小丫頭還未下馬,便嬌嗔地嚷道:「咦,這不是那膽小鬼嗎?他怎麼也在這?」
領頭的俊俏男子瞥了小丫頭一眼,示意她勿要多言。
小丫頭縮了縮脖子,卻仍不忘朝陳天九做了個鬼臉。
陳天九佯作未見,但心裡頭對與他們的不期而遇也感意外。
這時,那位俊俏的男子上前一步,朝小廝遞上拜帖,拱手道:「勞煩小哥通報一聲,南疆歐陽夏前來恭賀徐前輩的于歸之喜。」
小廝見他衣著華貴、舉止不凡,立刻收斂了之前的傲慢,恭敬地點了點頭。
他正要轉身回稟,陳天九趕緊抓住機會:「小哥,也請為我通報一聲吧,我遠道而來,連一口茶水都未曾喝到呢。」
小廝雖然不滿,但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而去。
小丫頭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走到陳天九面前:「你這膽小鬼,是不是剛吃閉門羹才口渴了呀?」
陳天九也不介意她的調侃,點了點頭:「姑娘說得是,幸好遇見你們。」
小丫頭打量了陳天九一番,搖頭道:「看你這一身粗布衣裳,也怪不得人家,若是換了我,也不見得會理你。」
陳天九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這人本就是山野村夫,即便換了錦袍,也掩不住這身山野氣息。」
他有意無意地朝歐陽夏瞥了一眼,輕聲道:「哪像你家主人,即便是布衣加身,也掩不住那一身高貴的氣質。」
小丫頭聞言,笑吟吟地點頭:「你這人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呀,眼光也不錯。我家主人可是……」
話未說完,同行的紫衣女子便輕咳一聲打斷了她。
小丫頭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朝陳天九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跑開了。
陳天九心中嘆息,這四人當中有著高手如此厲害,他自然是想由那小丫頭口中套出身份了。
紫衣女子目光落在陳天九的馬匹和寶劍上,淡淡地道:「小丫,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不要以貌取人。「
「你看那小哥所騎來的馬匹,神駿非凡,全身無一根雜毛,若我沒看錯,乃屬北漠特有的烏騅,價值何止千金。」
「再看那馬背上繫著的寶劍,劍身古樸,劍柄上刻有『天機』二字,顯然是出自天機堂的名器。」
她頓了頓,目光有意地朝身前歐陽夏看去,似乎是在提醒,「天機堂所鑄之器,皆是精品,價值不菲。那你說這小哥粗衣簡樸,卻擁有如此寶物,究竟是尋常人呢,亦或是刻意掩藏真實身份呢。」
小丫頭聽後,微微張了張嘴,看向陳天九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好奇。
陳天九心知紫衣女子心思敏銳,馬匹與劍原也是蕭風兒之物,他也不打算多做解釋,只是笑了笑。
很快,小廝再次出現,恭敬地對歐陽夏說:「歐陽公子,我家太夫人有請。」
歐陽夏點頭致意,帶著一行三人走進吳府。
陳天九見小廝並未提及自己,連忙追問:「那我呢?」
小廝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你也跟著來吧。」
隨後,小廝領著歐陽夏一行和陳天九穿過小徑,繞過那些華美的建築,最終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
小院內花香四溢,鳥語聲聲,充滿了女性居所的柔美與寧靜。
五人被安排在涼亭中坐下,下人很快便奉上了熱茶,然後悄然退下。
不一會,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嫗一人獨自前來。
眾人見狀,連忙起身恭迎。
老嫗眉頭緊鎖,臉上殘留著明顯的憤懣之色,待走到他們近前時,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承蒙諸位大駕光臨,老身瑣事纏身,來遲了,多有怠慢,還請各位海涵。」
五人紛紛抱拳回禮,除了那位斗篷遮面、神秘莫測的人物外,其餘人皆道:「徐老前輩,言重了。」
歐陽夏率先自我介紹道:「在下南疆歐陽夏,久仰徐老前輩威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來人身形瘦弱,臉上皺紋如溝壑縱橫,卻龍行虎步,走路生風,正是徐秋意。
她笑著點點頭,目光忽然落在那位神秘人物身上,稍一停留,便轉向歐陽夏。
她問道:「老身雖久不涉江湖,卻也聽聞歐陽公子乃當今十大後起之秀之首,不知今日遠道而來,突然造訪,所為何事?」
歐陽夏坦然笑道:「徐老前輩慧眼如炬,在下佩服。今日前來,一則自然是為了道賀徐府喜事,二則想斗膽開口,向前輩借那流溪玉蟾一用。」
一旁的陳天九聞言,心頭詫異,不曾想他們亦是為此而來,不禁偷偷瞥了歐陽夏一眼。
徐秋意聽了歐陽夏的話,神色依舊平靜如常,她微微側目,看向陳天九,語帶嘲笑地問道:「那麼,那個老傢伙派你前來,又是所為何事呢?」
陳天九聽著那語氣有些不對勁,微微一愣。
他這才隱隱明白臨行前周千機為何會表現的那般怪異。
他尷尬一笑,左右看了看,見眾人目光皆聚焦在自己身上,才無奈地回道:「其實說來也巧了,周老前輩吩咐在下前來,一則自然是恭賀喜事,二則,亦是希望借得那流溪玉蟾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