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542.水落石出
張天亮在1984年的一天晚上暈倒過,當時地上有血跡,然後就在S丘地區醫院被診斷為了腦出血。
不過那個時候並沒有出現過癲癇發作的情況,他是3年後出現的第一次發作。
這次腦出血跟之後的癲癇發作有沒有關聯?這個還真不好說。
「那個時候是怎麼診斷的腦出血?拍片子?」高風詢問道。
張老師跟丈夫面面相覷,最了解情況的應該是父母,但二老已經去見了馬克思,他們兩個哪裡知道啊。
說起來這都是30多年前的事了,S丘地區醫院現在已經改名為S丘第一人民醫院。
「那個時候沒有電子化病歷系統。」李友良對自己老闆說道,「想查什麼東西估計夠嗆。」
高風對此也沒有抱任何希望,按照規定住院病歷資料是要保存不少於30年,門診病歷需要保存不少於15年。
但這是近些年才出台的規範,之前哪裡可能辦到。
「你們手裡面有什麼檢查資料嗎?」
「有的。」張老師立即站起身來,很快她就拿來了一大摞化驗單。
高風仔細看了一下,絕大部分都是抽血化驗的結果,還有幾次腦電圖報告。
「頭上的影像學檢查有嗎?比如頭顱CT或者磁共振。」
「這個沒有。」張老師回想了一下,「那些年我帶他去醫院,也沒有大夫讓我們做啊。」
上次她帶哥哥去醫院,倒是一個神經內科的醫生讓張天亮做一個頭磁共振,可當時突然頭痛的厲害,癲癇還發作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以先做一個頭顱CT。」高風建議道,磁共振畢竟耗時較長,病人又處於相對密閉的空間,對於又癲癇發作史的患者不太友好。
「行啊,什麼時候去呢?」
「現在吧。」高風說道,「咱們可以直接去。」
「不是要先掛號開單子嗎?」張老師對看病流程還是很熟悉的,「能插隊?」
李友良差點笑出聲來,何止能插隊,要是我老闆願意,全身給你掃一遍都沒問題,還得是影像科主任親自來閱片。
張天亮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他得知要去醫院並沒有表示反對,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跟著大家往外走。
高風看到他的枯槁的樣子十分震動,這個男人的眼睛裡面已經沒有光了,他活著,但其實已經死了。
「你親戚啊?」影像科李現民主任接到高風的電話早就在科室里等著了,幾人將張天亮帶到7號CT間,這個操作間屬於備用,平常病人少的時候一般不開放。
「不是,一個..相對特殊的病人。」高風說道,「待會兒你給好好看看。」
「我哪裡有你看的好。」李現民主任感覺他在內涵自己。
隨著機器的啟動,張天亮頭顱CT的影像很快便出現在了電腦上。
「這是什麼啊?」李主任出聲道,「直徑大約2公分,密度很高,應該是異物。」
他又測量了一下CT值,「感覺是金屬。」
「異物?」張老師愣住了,自己哥哥大腦裡面哪裡的異物啊,「高主任,不會搞錯了吧?」
「說什麼呢。」李現民主任不樂意了,他幾十年的經驗難不成會亂出報告,而且這也是經過高風確認的。
「應該是金屬異物,你哥哥的癲癇發作或許跟這個有關係。」高風解釋道,「但目前也只是推測,想確定需要把它取出來。」
絕大部分情況下,影像學不能作為確診的依據。
張老師有些猶豫,她哥哥現在的身體已經很差了,頭顱中取異物肯定是要打麻醉,萬一有風險.
「不行問問天亮的意見吧。」她丈夫突然說了句。
是啊!張老師猛地想起來這件事肯定是要徵求下哥哥的意見的,她趕緊去了休息區。
「異物?」張天亮灰敗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的迷惑。
「是的,專家們說可以取出來看看。」張老師輕聲對自己哥哥說,「他們說癲癇可能是這個異物導致的但也不是完全確定」
張天亮的眸子裡面閃起了一道光,「我要做這個手術。」他說。
「可是有一定的風險」張老師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選擇了沉默。
「這樣的手術對我這種級別的專家來說不可能存在任何問題!」神經內科的丘主任在高風面前吹起了牛皮,主要是異物的位置比較安全。
「待會兒你瞧好吧,我手起刀落!」
他都這麼說了,高風表示很放心,於是安心的站在一旁看了起來。
神經外科的手術看起來有些血型暴力,很多情況下都需要掀開你的頭蓋骨。
醫生會根據開顱手術所需要的範圍、手術要求來設計皮瓣的大小,切開病人的皮膚組織後,會沿著所需要的範圍,在顱骨上用顱骨鑽先進行鑽孔,沿著所需要的範圍銑上一圈,然後打開患者顱骨。
「以前打開顱骨那是非常困難的。」丘主任此時已經打開了張天亮的顱骨,「現在高科技裝備多了,這個開顱動力銑刀非常好用。」
高風第一次看開顱手術,內心稍微有一點不適感。
「他這個好弄,都不費什麼力氣。」丘主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取物流程,「伱看,這不就出來..」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怎麼了?」高風一驚,由於視野的原因,他第一時間是看不到發生了什麼的。
「這是子彈嗎?」丘主任不確信的問道。
當金屬異物被取出來的瞬間,所有人愣住了。它通體泛著黃銅色,前尖後平,分明是一枚子彈!
手術外的張老師和丈夫都驚呆了。
在中國,槍枝子彈屬於特別管制品,怎麼會出現在張天亮的腦子裡,事情絕不簡單,因此大家在第一時間報了警。
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張天亮這麼多年吃的藥沒有緩解症狀,原來他根本不是得了癲癇,而是因為腦中有子彈。
警方介入調查後,首先詢問了張天亮本人。
張天亮此時整個人都是懵的,「我不知道啊。」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被槍擊,印象中從未接觸這類東西,也不曾與人結怨。
警方再調查張天亮的人際關係,從大學時的同學到工作後的同事,大家的說法大同小異。張天亮就是個普通人,為人和善,怎麼會遭遇槍擊。
調查依然沒有進展,不過法醫在為張天亮做檢查時,發現了在他腦袋的右側面,頭髮掩蓋的位置,有一塊傷疤。
據張天亮所說,是當年在學校第一次暈倒時磕破的。
根據法醫的經驗,這塊傷很大概率就是子彈射入的傷,而不是摔倒導致的。
這意味著,他第一次暈倒,就是因為子彈射入了腦袋。
另一邊,警方尋到了線索,張天亮所在的大學兩三公里外,有一個部隊練習的靶場。
張天亮腦子裡的子彈,是部隊練習時飛出來的流彈。
這一說法而後在彈道專家的介入下,得到確認。
子彈脫離靶場,在漫長的飛行中消耗了能量,擊中張天亮後才沒有穿透他的腦子,而是卡在了腦中。
得知真相,張天亮百感交集。
出院後張天亮將學校與當時接診的醫院一併告上了法庭。
「如果學校安保好一點,我不會被擊中;進入醫院後,醫生沒有對我進行全身檢查,輕易地將我定性為癲癇,讓我白白痛苦這麼多年,我不能原諒!」
張天亮痛苦地捂著臉無聲哭泣,子彈取了出來,可年華終是回不去了。
他想過很多個「假如」,若醫院仔細檢查,如果保安讓大家遠離那處,是不是如今的自己會擁有一個幸福的生活。
S丘地區醫院,也就是現在的S丘市第一人民醫院也感到很委屈,那是30多年前,醫院那個時候連台X光機器都沒,更別說現在很輕易就能做上的CT了。
而且張天亮是被學校職工送過來的,誰能想到他竟然是受到了槍擊呢!
「這是時代和技術的局限性,並不是我們沒有盡到責任。」醫院辯解道,如果是現在,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出現。
「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承擔一定的責任。」法官跟醫院做了溝通,「你們是公益性單位。」
最終法院以醫療過失為由,判決醫院賠償張天亮32萬多元。而學校無法預見意外,不承擔責任。
張天亮接受了判決,拿著這筆賠償,心中一片茫然。
從胸懷大志的青年到碌碌無為的中年,期間的損失是多少錢都無法彌補的。
只是真相來得不算太晚,如今去除病灶的張天亮,終於可以重新起航,開啟嶄新人生。
沒有人能預料人生突如其來的波折,再多的賠償也無法抵消他在這三十多年裡遭受的痛苦與折磨。
「雖然時光無法回溯,但索性日子還很長,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你總歸會重新找到生活的意義。」高風對張天亮說道,「加油!」
「我會的。」張天亮對他笑了一下,隨即看向了手中的小瓶,裡面放有一顆帶有鏽跡的子彈。
他三十多年的痛苦,被毀掉的人生,罪魁禍首都是這一枚小小的子彈。
張天亮突然想起了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半月後
「高主任,謝謝您。」張老師打來了電話。
「不客氣,其實我也沒做多少事情。」高風道,「你哥哥現在怎麼樣?有沒有振作起來?」
「他走了」張老師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了起來,「1周前他在衛生間裡面割了腕我們剛忙完他的後事..」
掛了電話的高風沉默了好久,一旁的李友良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怎麼了?」
「沒事,就是感覺屋裡面悶的慌。」高風說道。
「回家或者出去喝點?」李友良小聲問道。
「喝點吧。」
李友良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老闆這樣,心裡還挺擔心的。
他想了一下,乾脆把馬亮和胡嘉然喊了過來。胡嘉然剛從京城回來,他在那倒是呆得住,但女朋友受不了。
「這邊忙,我也是沒辦法。」胡嘉然說。
「行啊,你要是沒辦法,我找別人想想辦法。」
「不是,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胡嘉然很是不滿,「我明天就回去!」
他這兩天一通折騰,有點虛。正好接到李友良電話,著急忙慌的就出來了。
馬亮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呼呼大睡,他今天下夜班。昨天晚上急診科非常熱鬧,他接了好幾個縫合的患者。
老公出軌,女方帶人現場抓姦,把老公和小三暴打一頓。小三的頭髮被扯掉好多,男方的臉上全是血痕。
這不算完,一會兒男方這邊的家人趕到,發現他被打的這麼慘,當場就不幹了。
雙方再次爆發理解衝突,還有人肋骨被踢斷。
最後這場鬧劇以民警的到來結束。
馬亮當時看的心驚膽戰,他總覺得這兩幫人之前就應該有很大的矛盾,下手也太狠了。
有人拿起大廳裡面的輸液架就往對方腦袋上招呼,得虧是空心的,要不然鐵定出事。
「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馬亮高呼道,「這裡是醫院,你們這是違法的。」
他跟幾個護士躲得遠遠的,沒辦法,高端局摻和不上。
由於急診大廳空間很大,給了雙方充分施展的空間,除了幾個輸液架倒是沒有給醫院造成什麼損失。
馬亮給幾個被開瓢的勇士縫完針後又出了一趟120。
「都涼透了,也不知道打120幹什麼。」馬亮抱怨道,「感覺家人是故意的。」
他們趕到的時候一個老大爺正躺在臥室地板上,身體都硬了。
問家屬怎麼回事,都說不知道,說是剛發現。
「爺爺下午躺在那還喊我們呢。」一個四歲的男孩子突然說了句,「媽媽說不用管,就帶我們出去玩了。」
這話一出,場面頓時一片寂靜。
「淨亂說!我哪裡說過這樣的話!」男孩的媽媽直接給了他一巴掌,男孩頓時哭了起來。
「那老頭癱瘓在床10多年了,這兩年有些迷糊,天天晚上鬧騰,鄰居們意見挺大的。」馬亮說道,「我看除了他兒子,其他人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