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猝不及防的親吻。
鼻尖依稀殘留著小紙蠟燭吹滅後的些許煙味,不太嗆鼻。
但兩個人的呼吸聲,一個凜冽中帶了些殘雪消融,一個則是甜甜的春日奶糖限定。
在她一旁的陸遠秋指尖輕輕按住唇畔,上面滾燙,依稀還殘留甜意,他聲音好像跟啞掉了似的,裡面的情緒像是陳舊的大提琴,一下一下鋸出本該氣盛的情緒。
可落在她耳邊,依舊過電。
「許微喬。」他在叫她的名字。
許微喬抖了一下,她藏起半張臉,聲音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嗯」。
「你是不是喜歡我?」
陸遠秋的聲音啞而不確定。
他的尾音被強制壓下,趙安邁著極輕的腳步從他身旁路過。
許微喬聽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沒有說話。
陸遠秋怔怔看著趙安遠去的背影模糊在黑暗裡,整個人像是卸掉鎧甲般頑劣的殼子。
他的聲音再響起來。
聽起來非常,十分,不像他。
經冬未消的雪,融化掉最後一層殼子,小心的露出一點真心,落在許微喬嫣紅的耳朵里,比窗戶外的雷聲還要轟轟烈烈。
一下子把她的少女心事,展露無遺。
他說,「孔明燈上面。」
「寫的是我。」
大提琴完成了它的最後使命,在嘈雜的寂靜中,歸於寂靜。
許微喬抬起一支手,一直彎著的手血液不流通,伸直了還有酥麻的癢意。
她摸索著抓到一個緊緊握住的拳頭,用盡了勇氣,一下一下的掰開所有手指。
許微喬閉上眼,在陸遠秋的掌心裡寫字。
剛落上的時候肯定有些麻癢,她感覺到陸遠秋的手微不可聞的抖了一下,可隨後不是收回,更不是再次緊握。
他把手攤開,像是撐開懷抱,迎接著他喜歡的人。
許微喬定了定神,在陸遠秋的手上一筆一划。
黑暗關閉了人的眼睛,其他感官就會無限放大。
我、是、不、小、心、親、上、的、笨、蛋
陸遠秋感覺到這幾個字之後皺眉笑了,胸腔在震,可是唇邊無聲,許微喬寫完的手剛要溜走。
他往上一提,捉住了。
許微喬感覺一陣力氣把她往邊上拽,她全力穩住身體。
騙、子
有些潦草的文字,最後那一橫差點滑到手腕,許微喬羞惱的像是被洞悉了意思,她一把抽回手。
陸遠秋眉頭展開倚著後邊桌子,心下落了幾分瞭然的意思。
不戳破,兩個人都各懷心事。
等一個機會戳破的那一天。
「啪」的一下,燈亮了。
是怔然中透著紅的兩張臉,耳邊繁雜的歡呼和下課鈴一起響起來。
他倆在一下子失去黑夜的偽裝後,都變得手足無措起來,許微喬顧左右而言他。
「期末結束,你今年來北城過年麼?」
「對。」陸遠秋說了一個字,好像感覺太冷淡,他又補上一句,「該回去看看了。」
這時的許微喬還不知道,陸遠秋的這句話裡面到底有哪幾層意思。
窗外天光乍泄,雷雨下完總要天晴的,一晃就又到期末考試了。
高一的期末考試是市統考,出卷比較難,大家考出來的臉色都不怎麼好,最後一天晚上學校出分,學生都被圈在教室組織看電影。
片子不算是老片子,《放牛班的春天》,窗簾一拉,燈光一黑,電影的氣氛就出來。
故事講的是一個老師在一個「特殊」的學校里教會學生成長與愛的故事,主旨溫暖不老套,裡面那個漂亮的像是天使的魔鬼男孩更是引得同學一陣陣驚呼。
投影在幕布,漫反射出來的光影在同學臉上都顯出青白的樣子,許微喬看見電影裡的一群孩子在唱歌,嗓音是好聽的,但是她心思現在不怎麼在上面,市統考很難,饒是她文科底子不錯也做的吃力,更別提數學跟小學科那些個鬼玩意兒了。
漂亮的眉目低垂著,許微喬低頭沒心思看電影,她愁的在那裡摳手。
「怎麼?」陸遠秋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
「感覺沒考好,沒心思看。」許微喬實事求是。
「你就是得失心重。」陸遠秋在黑暗裡壓低聲音總結陳詞。
「不過這個電影我也沒什麼心思看,要不出去耍。」他直起身,許微喬只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往下彎。
「跟不跟。」
許微喬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就鬼使神差的答應,跟在陸遠秋的後面,兩個人起身,趁著電影轉幕,悄悄走出教室。
外面是略潮濕的寒冷。
許微喬跟陸遠秋走在路上,他倆站定在之前翻過的老牆根下。
她把帽子戴上,絨絨的毛,把臉襯得可愛。
她半揚著頭,問陸遠秋,「我們去哪兒?」
「不知道。」陸遠秋說,他示意許微喬坐上來。
「走到哪就算哪,時間差不多再回來。」他補充。
儘管第一次的翻牆不算太成功,可這一次,
許微喬跟他像是配合了無數次,陸遠秋把她頂起,冬天的風大,吹翻了帽子,許微喬騎在牆頭上,等陸遠秋跳下,她也跳下。
一跳,一接。
他們往外走。
一切只有桑葚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