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無患和佘小川的比賽後,金玉會參賽者的鬥法很快結束了。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陳楚楚打得很不錯。她一開始有些慌張,差點輸給對手,但誰都沒想到她悶不吭聲地輔修了七弦琴。在不動境的比賽里,能惑人心智的樂修有很大優勢。
她苟過了兩場,獲得了3分,在第三場才輸給一個不動境後階的弟子。但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很滿意了。
——楚楚師姐你好厲害!我都要被你的琴聲彈得暈過去了,殺傷力特別厲害!
陳楚楚笑容一滯,幽幽看向台邊為她高興不已的佘小川,再看著自己手上的琴,陷入了迷之沉默。
最後的排名情況是,一共19名參賽者,陳楚楚排到第5,佘小川第7,而石無患則是第10名。
鬥法台上,太極陣法微微亮起,將所有戰鬥的狼藉都清理完畢。顏崇正騎著白鶴落在台上。
他仍然是淡黃披風、明黃鑲白玉抹額,俊秀微圓的一張臉笑眯眯的,很是親切討喜。
「接下來,請七峰的識玉人各自寫下看中的弟子名姓,再用紙鶴傳到我這裡。」他輕快說道,「如果有不同的識玉人同時看中一名弟子……好啦,你們自己先打一場,誰贏了弟子就歸誰。」
一旁等候的弟子忍不住問:「顏師叔,我們能不能自己選擇峰屬?」
「別急嘛,我正要說。參賽者也可以寫下心儀的峰屬,同樣以紙鶴傳給我。如果碰巧該峰的識玉人也選了你,那就不用打了。」顏崇正笑嘻嘻地攬住白鶴脖子,「這說明你們是天生一對,就像我和老爹……」
噗通。
白鶴一翅膀將他掀翻在地。
四周傳出一陣笑聲,顯然對類似的場景並不陌生。
看台上,謝蘊昭卻困擾了片刻:那萬一石無患和隱元峰看對眼了怎麼辦?
她記得原著里,石無患是和師兄交手,一番單方苦戰後也是失去了戰鬥力。
那段情節中,師兄狠狠揍了石無患一頓,結果打著打著就被對方的「悍勇之氣」打動了,生出佩服之心,居然還開口邀請石無患加入天樞。
自然,在石無患眼中,天之驕子那居高臨下的邀請根本是侮辱。所以他斷然拒絕;緊接著,隱元峰就開口邀請他加入,還承諾說會給他等同於真傳的待遇。雙方一拍即合。眾人嘆服,師兄被當眾打臉下不來台,書外的觀眾也看得很過癮。
現在她自己身處這個世界,還得阻止男主角走劇情。
怎麼做比較保險?
謝蘊昭提筆沉思片刻。要麼乾脆寫小川和石無患兩個人?反正原著里石無患在隱元峰也吃了很多奇葩的苦頭,讓他到天樞來也不會讓他吃虧。雖然她剛才鼓動其他同門選擇石無患,但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還是不夠保險。
但正當她要寫下兩人的名字,眼角餘光卻掠過師兄的神情。
師兄此時竟然也在看著石無患。他唇邊依舊有淺淺的弧度,但那目光中卻藏著一種極度的冷漠和審視;那沉默的注視散發著寒氣,還帶著沉甸甸的重量。
……如果讓師兄發現她還寫了石無患的名字,他說不定會原地黑化進入狂化狀態給她看吧。謝蘊昭的直覺發出了預警。
她手中筆尖懸停太久,將一滴墨滴在紙上。
無聲的氤氳,卻吸引了師兄的目光。
「不是要寫佘師妹嗎,怎麼猶豫不決?」衛枕流回過頭,鬢邊貼著一縷金色陽光,眼眸中的冷意也如積雪消融,染上一點溫暖的生機。
他笑問:「莫非師妹又看中別人了?」
「對我看中你了,來美人笑一個。」謝蘊昭抬手一把勾住他脖子,毫不掩飾地親一口,才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麼。
衛枕流聽得一愣,眼睛一眯,旋即又忍俊不禁。
「你答不答應?」他師妹逼問,「搞快點,發揮你客卿的優勢。」
衛枕流輕輕一揉她頭髮,藏起心中的驚訝和若有所思。「師妹有命,豈敢不從?」他含笑道,「其實你也不必掛懷,戒律堂那邊……很少會吸收外人。」
「我不管,他們得罪過我,我記恨他們。」謝蘊昭信口胡說,「你快說一聲嘛。」
師兄笑著應了,有些漫不經心地敲敲傳音玉符,垂眸斂去眸中暗色。其實……原本他也不打算讓那個人順順利利爬上去。可師妹是有心,還是無心?
謝蘊昭得他應承,就放了一半心,只顧低頭寫字,「唰唰」不停。師兄剛好是隱元峰戒律堂的客卿長老,讓他說服那邊今年不收徒應該不難。只要隱元峰拒絕收徒,石無患又有其他選擇,應該就可以避免他進入隱元。
……不過,原著中師兄和戒律堂有關係嗎?這個細微的思索沉澱進意識深處,和此前許多細節待在一起,靜默無聲。
此刻的謝蘊昭只是飛快寫下她要的人的名字。
「好了。」
她打個響指,靈力湧出,將紙張變成一隻紙鶴,晃悠悠飛向了鬥法台。
她是最後一個送出紙鶴的人,因而那紙鶴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天樞小師妹摺疊的紙鶴振翅奮飛,姿態優美,唯一讓人有所疑慮的是……
顏崇正一把接住紙鶴,納罕道:「這紙鶴怎麼這麼大?」
眾目睽睽下,他大大咧咧地把紙鶴拆開,說:「最後一隻紙鶴來自天樞,上面寫的名字是……呃,佘小川陳楚楚石無患顧思齊李蘇悅羅豐吉……」
顏崇正:……?
眾人:……?
「……什麼?」
「這不是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寫上了嗎?」
「還能這樣?」
「這是不是算違規?」
「你以前聽說過嗎?」
看台上,識玉人們也一片譁然。只有何燕微恍然一瞬,懊惱起來:「謝師妹果真狡猾,這樣你不就可以和所有人交手麼?失策,早知道我也該將所有人的名字都寫上!」
抱著阿拉斯減打瞌睡的老頭子都給驚醒了。
馮延康聽了聽其他人的議論,又瞧了瞧鬥法台上那比旁人都大得多的紙張,搖搖頭,嘀咕說:「寫了所有參賽者的名字?沒想到又有人這麼幹……讓王伯章那小子知道,肯定又要來和我搶徒弟。嗯,我還是裝睡吧,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
而作為此刻的全場焦點,謝蘊昭已經單手抓著欄杆,翻身踩上、用力一蹬;她懸在半空的一剎那,一柄火紅飛劍出現在她腳下,仿佛燃燒的火雲,載著她飛向鬥法台。
紅光一閃中,女修飄然而落,似落花輕盈,身姿又修長有力如勁竹。
她先對場下弟子們一笑,又對看台上還在發呆的識玉人們勾勾手,懶懶道:「諸位,不好意思了……這些孩子,我天樞全要了。」
……這是在耍帥?識玉人們腦袋上都飄出一片問號。
但在鬥法台下的眾弟子眼中,那道身影和宣言卻恰好契合了他們心目中對強者的嚮往。
——哇……
——有點厲害……
——天樞畢竟是主峰……
——謝師叔似乎越來越厲害了……
這些聲音落入其他人耳中,讓他們紛紛色變:糟了,低估那些小弟子們對「王霸之氣」的嚮往了!謝蘊昭剛才那番故作姿態太狡猾了!
一時間,識玉人們紛紛出擊!
有人御劍長吟,有人衣裙飄搖如洛神出水,有人揮毫潑墨凌空繪出妙筆丹青……
他們招招搖搖地到了台上,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確實,他們每一個看上去都仙風道骨
——假如他們都分別出場的話。
可惜現在他們混在一起,氣質各自迥異,就好比一群南腔北調的唱大戲的混在一起,反而讓台下的小弟子們憋笑不住。
謝蘊昭一人站在他們的對立面,抱臂搖頭,義正言辭:「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浮誇?身為前輩,理應給後背門樹立榜樣。要較量就在鬥法台上堂堂正正比斗,這麼敲鑼打鼓地出來有什麼意思?」
台下的小弟子們一個個暗自點頭:就是,說得對!嗯,天樞不愧是主峰,堂皇凜然,大氣瀟灑!
識玉人們一看小弟子們的表情,差點氣個倒仰——還不是你先開頭的!居然倒打一耙!
正義如何燕微就怒目道:「謝師妹,你……你無恥!」她又不好明說大家是為了搶奪小弟子們的注意力,只能含含糊糊地指責。
「這是什麼話,我當然有齒了。」謝蘊昭露齒一笑,「看,我牙齒還很好。」
其他人:……
[來自何燕微的【憋屈值】!]
[來自……]
顏崇正在旁邊「嗤嗤嗤」地笑了半天。入門幾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見金玉會這麼熱鬧;以前都是小弟子們眼巴巴地等著誰把自己撿走,少數被爭搶的也是倍有面子。哪個識玉人跟謝師妹似地,憑一己之力就點燃了其他人的好勝之心?
他笑夠了,才說:「那就先決定對戰順序……」
「那多慢啊。」謝蘊昭說,「顏師兄,你看在場同門都是龍章鳳姿天縱奇才才高八斗,一個個都是才華和努力結合的代言人——所以呢!我們就一起把問題解決了吧?」
顏崇正也一時茫然:「一起解決?你是說……一擁而上?」
謝蘊昭微微一笑,滿臉正氣:「是啊。顏師兄你想,今後我們出門遊歷,如果碰見什麼天材地寶、秘境碎片,所有人肯定都一擁而上,絕不會有條有理地排個一對一出來。為了深度體驗真實的修煉生活,我提議,大家都一起上,看誰能笑到最後。」
她說得一群從沒出門遠遊過的真傳弟子一愣一愣的:好像……有點道理?
他們猶豫不決,乾脆傳音詢問自家師兄師姐。他們只是識玉人,真正拍板的都是神遊境的斷金人。
沒多久,他們就都收到了師兄師姐們的回覆。
全都是:可。
……
看台上。
溫文爾雅、時刻含笑的天樞劍修,正挨著拜訪各峰的斷金人。
他拎著七星龍淵,一個個地定下鬥法之約。
而對那些完全不想打的修士……那自然是定下「我承諾不會找你強行鬥法」的約定了。
等他晃了一圈、回到原先的位置後,一直打盹的馮延康就睜開了眼睛。
「你跟著阿昭胡鬧,就不怕把她寵壞?」老頭子帶點探究地看著他。
衛枕流嘆道:「若是師妹真能被我寵壞才好,那她便會全心全意依賴我了。」
「想得美。」老頭子撇嘴,拍了拍懷中的阿拉斯減,「阿拉斯減,咬他!」
圓滾滾的黑白幼犬豎了下耳朵,沖衛枕流「歐嗚」一聲,又把頭埋進老頭子懷中,搖著尾巴啃他的袖子玩去了。
……
鬥法台上,顏崇正考慮片刻,轉身看向高高的監督台。
「執雨院使,你覺得混戰這個主意可行嗎?」
戒律堂負責金玉會的監督,賽制的臨時更改需要經過他們的同意。
執雨院使高坐檯上,目光緩緩掃過一旁的石無患。她嘴角下撇;這是一個混合了不悅和遺憾的神情。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傳音符,也看了一眼對面的看台。
……算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混戰可以。」執雨用她冰冷無波的聲音說道,「死傷自負,但不得使用違禁法器等物品。」
顏崇正笑嘻嘻一拱手,玩笑道:「得戒律堂令嘞。」
他回身瀟灑一揮手:「三二一——開始!」
有人急了:「顏師兄你還沒說勝利規則……」
聲音轉眼就被淹沒在滾滾煙塵中。
因為謝蘊昭飛快抓住一顆煙/霧彈,往地上一砸……
「看招,吃我一劍,弟子全是我們天樞的!」
煙/霧彈是玉衡峰煉器師出品,可以阻礙修士的視線,連神識也能阻擋部分。
突然看不清前方,真傳們立即進入應激狀態,身邊稍有風吹草動,就引得他們大動干戈。
混亂頓起。
然而混亂之外的人們,全都陷入了謎一般的沉默。
因為那個最開始扔煙/霧彈的人,獨自站在混亂之外。
煢煢獨立。
孤芳自賞。
一把火紅爍金的長劍孤獨地在煙霧中飛來飛去。
而她還在不斷往裡面扔煙/霧彈。煙/霧彈一個又一個;迷霧一波接一波。
謝蘊昭拿著個特製的擴音器,抑揚頓挫、飽含感情地配著音:「誰偷襲我?好啊,等著……東邊!不對,西邊!可恨,吃我一劍!啊!豎子爾敢!」
其他人:……
[來自xxx的【震驚值】10]
[來自……]
黑白太極圖案煙塵瀰漫。
長天中陽光燦爛,白雲下湖水明澈。
四周看台一片寂靜。
只有鬥法台熱鬧無比。
所有人都越戰越勇。
鬥法台周圍有大陣屏蔽,裡面的聲音可以傳出來,外人的聲音傳不進去。縱然有人高叫一聲「太不要臉了」——那也是沒用的。
大家只能默默地看著。
——「天璇峰的偷襲我……原來你們和天璣峰的結盟了!唔,我不行了……原來剛剛偷襲開陽峰的是你們天權峰!」
鬥法台邊緣,那位拿著擴音法器的女修聲情並茂,不斷用語言栽贓各峰修士。
戰況愈發激烈,兵戈的冷光和樂修的琴音混在一起;法修的道法與劍修的銳利纏鬥不止。
眾人:……
顏崇正摟著白鶴的脖子,一個說「哇」一個說「嘰」;
監督台上的執雨默然片刻,一臉凝重地詢問自己的屬下:「你說修士會不會出現什麼變異,比如大腦變異?」
看台上,蔣青蘿一臉暴躁地被自家大師兄抓住肩膀晃來晃去。大師兄在她耳邊狂吼:「我們可憐的燕微被耍了可憐的燕微可憐的燕微可憐的……」
柳清靈趴在欄杆上,雙眼悄悄放光,並掏出一個本子,在上面鄭重寫下:情緣故事靈感之二,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還有人看得很生氣。
「這……這實在有失仙道風範!成何體統!」那人憤憤道,「這般擅改規則、偷奸耍滑……取巧之舉,我不能同意!」
「我看人家打的人都挺情願的嘛。你不同意,你算老幾?」
那人大怒回頭。
「你說什……什,甚是有理!」他臉孔抽搐半天,遵從內心的指示,綻放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掌門說得,甚是有理……!」
黑髮青眼的青年突然出現在看台上,像一抹悄然切入的幻影,讓原本已經沸騰開的看台為之一靜。他坐在欄杆上,小孩兒一樣地晃動雙腿,烏髮如瀑垂落,幾乎拖到地面。
——見過掌門……
他注視著鬥法台,仿佛孩子見到了喜愛的表演,臉上綻放出一種真切的喜悅。
「好久沒見到這種熱鬧了。」他的聲音帶著久睡未醒的散漫,連那一絲興致也是懶洋洋的,「你們別看阿昭做得輕鬆……換了你們上去,不一定能做到。」
「首先,她要掐準時機扔出煙/霧彈。要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干擾他們的五感和神識。其次,她要分出神念附在太阿劍上,誘導其他人、讓他們誤以為她自己也在陣中。」
「……陣?」
「沒看出來?」掌門心情頗佳,指點道,「看太阿劍的飛行軌跡,那是一個改動過後的陣法。原本是煉丹師用來凝聚丹液的『定型陣』,反向改動後就成了衝擊修士心神的『亂心陣』。」
「你們不覺得那些孩子越來越激動嗎?就是亂心陣的緣故。」
有人喃喃道:「謝師妹竟然還會煉丹師的手段麼……真是博聞強識。」
「最後,那擴音用的法器也有講究。法器會將她的聲音傳遞到四面八方,防止其他人根據聲音來定位。」掌門笑得更開心,「阿昭跟我當年的思路一模一樣,果然她最適合做我的弟子。師弟……」
老頭子板著臉:「沒門,別想,閉嘴。」
其他人的目光又瞪向老頭子。不少人這才意識到,原來據說早就淪落不堪的天樞馮真人……和掌門似乎是關係頗佳的師兄弟?
掌門撇撇嘴:「小氣。枕流,你說他是不是小氣?我明明都允許你們在一起了,你們卻一點不對我鬆口。」
衛枕流笑容不動,只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是麼?有些道理。」掌門懶洋洋說。
沉默片刻。
馮延康突然若有所思:「掌門師兄,你說得這麼熟練……所以當年在迷霧陣里偷了我的零食專用乾坤袋的人,果然是你吧?」
掌門:……
「什麼,什麼?風太大,聽不見。」
掌門開始裝傻,閉口不言。
馮延康捋捋鬍鬚,悄悄向衛枕流點頭致意,露出一個「他終於安靜了」的奸詐微笑。後者一怔,也微微笑起來,眼中有了些許真誠的暖意。
……
此時,鬥法台的混戰已經接近了尾聲。
起初謝蘊昭還要費力挑撥一下,後來人人都打紅了眼。即便有人隱隱感覺到不對勁,卻還是在你一拳頭我一劍的氛圍中,開始嚷嚷「誰怕誰啊」,最終打得不可開交。
正所謂,處在集體之中的人會降低一半智商,修士也不能例外。
謝蘊昭放下擴音法器,淡然微笑,深藏功與名。
顏崇正看她不用擴音法器了,就不安分地跑過來,從她那兒借過來玩了會兒,兩人一個蹲在台上、一個站在台下,居然就在一團震天殺聲旁展開了友好交流。
交流著交流著,顏崇正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宣布勝利規則。他想了想,就用謝蘊昭的擴音法器說:「打倒人數越多,排名越前,最後按照排名挑選弟子……只要弟子同意,就可以挑選多人。」
最後一句是他壞笑著補充的。
因為旁邊一群不動境的弟子顯然已經被天樞的小師妹牢牢吸引了心神,一個個都滿臉心馳神往。
——揮斥方遒!用計如神!這就是……大能的境界嗎?
然而煙/霧彈中的眾人一無所知,還精神一振、越戰越勇。
謝蘊昭站在一邊,不時補充個煙/霧彈,指揮著太阿劍躥來躥去,還能抽空扭頭對一眾弟子淡然點頭,盡顯高人風範。那氣定神閒、勝券在握的姿態,看得眾弟子嚮往不已、熱血沸騰,恨不得站在那裡的人是自己!
——天樞,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方!
謝蘊昭在他們的眼裡看見了這一想法。
她淡定回過頭。
再悄悄往嘴裡塞一把蘊靈靈丹。
並露出了一絲和她師父神似的、奸詐的微笑。
時間差不多了。
她神識一動,太阿長劍便凌空飛來,轉眼帶著她飛上天空。
謝蘊昭伸手再招,手中五火七禽扇便帶著蒙蒙白光現出身形。
鬥法台中的煙霧漸漸散去,「亂心陣」的效果也消失。何燕微拿著長劍、微微喘氣,腳邊已經倒下了四具「屍體」。顯然,她和碩果僅存的另兩人是這場爭鬥的贏家,
如果不是她忽然靈覺一跳的話。
剎那間,她猛然抬頭往上看去——
「小心!」何燕微大驚失色。
她的對手也在抬頭時面露震撼。
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片夜色已經展開……群星也已經放出光芒。
清麗不可方物的龍女帶著朦朧笑意,雙手握住五火七禽扇,高舉頭頂,朝他們飛快拍下——
啪。
清脆。
乾淨。
利落。
羽扇挪開。
龍女無聲輕笑,隱去身形。
六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台上,一動不動。
天樞小師妹御劍下落,衣袂飄飄、長發似雲。她右手一伸,正好接住落下來的羽扇,並對台下的不動境弟子們微微一笑:「今後,你們也能做到。」
眾弟子呆呆看著她,眼中光芒閃爍。
「我想去天樞!」
「請謝師叔收留!」
「我也想去!」
但也有幾人遲疑片刻,說了其他峰屬的名字。其中,陳楚楚想去天璣峰,顧思齊則是提前和人約好去玉衡峰學習煉器。而石無患則看了好幾眼監督台,遲疑片刻,最後還是垂頭不語。
顏崇正一一確認了結果。最後,19名參賽者中,13人都選擇了天樞,其他人則都由不同峰屬的斷金人拍板同意,分別去了天璣、玉衡、搖光、天權、開陽、天璇,正好六座山峰每家一個。
竟沒一個人被淘汰。
大概斷金人們心想的是,要是一個弟子也收不到,豈非丟臉。
於是,此次金玉會……竟然成了少有的全體通過的一次比賽。
而這,也讓某人在弟子們眼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顏崇正靠在白鶴身上,望著謝師妹輕搖羽扇的模樣,一時感懷不已:「老爹啊老爹,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唔噗!」
他臉著地、趴在地上,背上站著一隻威風凌凌的白鶴。白鶴背著羽翅,盯著謝蘊昭看個不停。
顏崇正揉著臉爬起來,清清嗓子,又問:「謝師妹,你是否還需要考核參賽者的實力?」
謝蘊昭說:「不必,我瞧大家都很有潛質。對了,我還要問問斷金人……顏師兄,你是否同意?」
「我也沒意見。」顏崇正笑得十分燦爛、十分興奮,顯然覺得眼前一幕特別好玩。他又去問監督台上的執雨:「執雨院使?」
執雨默默地從那六具「屍體」上收回目光,也收回自己眼中那絲驚嘆。她說:「可以。」
顏崇正便騎上白鶴,繞場一周,宣布道:「那麼,本次金玉會的最大贏家……咳,本次金玉會的參賽者,都拜入天樞門下,成為天樞內門弟子。本次比賽由戒律堂執雨院見證,至此結束。」
參賽者們都歡呼起來。
眾人之中,唯獨石無患皺著眉頭,心中有一絲焦灼。但不知怎麼地,他卻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輕鬆:大勢所趨,他反正盡力了不是麼……
他抬頭看向鬥法台。
那名眉目清艷的女修正搖著羽扇,裝成一副道骨仙風、神機妙算的模樣,說:「天下英才,盡入吾天樞彀中矣!」
其他傻不愣登的不動境弟子全都心醉神迷。
石無患收回目光,也不禁笑起來,心情忽然變得分外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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