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一百五十四章有一種死亡,是失去信…

  大概在半年以前,巡天門首座柳風來到天若府,調查徐國,陸高升之死,沒用幾天,他就留下一批巡天門精幹在天若府進行搜查。

  而他自己則是帶著人迅速趕往寒武郡。

  武七學就徐國之死,陸高升之死,還有自己是怎麼得到的糧草給出了一番解釋。

  柳風接受了武七學的解釋,然後離開了寒武郡,但他也沒有回天若府進行深入調查,直接回了上京城,途中還發信讓天若府的巡天門捕快全部回到本職。

  要說王小二能在巡天門的搜查中逃過一劫,和柳風的命令也有一定關係。

  百澄明一度更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和凌君一樣追逐真相的偏執狂,會放過武七學?

  完全不合理。

  甚至凌君此前接觸這件案子的時候,也和百澄明一樣,一度無法理解柳風的行為,但他和柳風的區別是,由於手上掌握的信息更多,凌君是從黑山客案件開始,最終找到了真相。

  但以凌君對那個徒兒的了解,柳風和他的差距,只有柳風不具備那一目十行,字字不忘的能力,其餘方面,柳風都不遜於他。

  如果真的深究下去,查清楚整個案件從鎮北軍奪糧,到武七學秘密煽動,秘密組織民間武裝,甚至順著武七學這條線,查到天若府,查到那家書畫店,這些柳風未必做不到。

  但他什麼都沒做。

  當凌君說出『小風放棄了尋找真相』時,百君侯已經明白了凌君此刻的異常。

  自己似乎弄巧成拙了。

  方才百君侯說出那一番世界無色的言語,本意是開導,指望凌君能在人生最後的這段時間裡,儘量的放下。

  如果人必須要死,至少在死前,給予他些許的安寧。

  但可惜,自己或許是弄巧成拙,但何嘗又不是他太執著。

  不是對,就是錯。

  這種想法影響了他的一生。

  凌君還在說著,帶著那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表情,用虛弱的聲音:「如果我的世界不是對的,那就是錯的·····我本想反駁你,但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已經二十年沒見過小風了,他是一個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那孩子少年時,曾說過,要取代我,然後超越我,今天看來,他做到了。」

  如果柳風真的一查到底。

  武七學不聽政令,尤其是私自散布鎮北軍搶糧,以及秘密組織民間武裝這兩件事,別說他自己要被斬首,誅他三族只怕都足夠了。

  只是當柳風來到寒武郡,看見武七學治下的那些地方,柳風猶豫了。

  他少年時,夢想是成為和凌君一樣的人。

  人會死,終究會死,但人的信念,他們的『世界』是可以被傳遞下去的。

  柳風從凌君那裡學來了黑和白。

  陸高升從宋嚴世那裡知道了狼和羊。

  武七學和陸清名從高行文那裡繼承了欲望和約束。

  『師父們』把自己的世界交給了徒弟,然後離去。

  但師父們一定是對的嗎?

  徒弟要超過師父,又該怎麼做?

  柳風放棄了尋找真相,放過了武七學,把寒武郡八萬人的父母官,還給了他們。

  我曾經立志,只要錯判,便自裁謝罪。

  所以我不能錯判,那便·····不判了。

  如果柳風還是曾經的那個少年,那個立志成為第二個凌君的少年,他絕不可能做到放棄真相這種事情。

  誰也不知道,師父離去後的二十年,柳風又經歷了什麼,也許長大後的他也見到官場黑暗,見到了黎庶之苦,但可以肯定的是······柳風走出了凌君的世界。

  那個黑和白的世界。

  然而這對於此時此刻的凌君來說,是欣慰,而又痛苦的事情。

  和我一摸一樣的人,走出了我的世界。

  那麼。

  我這一生堅持的東西,到底又算什麼?

  白世玄的案件里,好像還有未知的真相,可是······

  算了吧。

  真相,或許沒有那麼重要。

  ·····

  ·····

  百君侯走過諸宗師的身邊,道:「浮沉於世,縱然修練至極,也不過只是個一個人而已,你們想要知道的,明天就會有答案了,我會將尋仙卷依次給諸位一觀。」

  眾黑道宗師沒再多說什麼,即將死去的神捕,百君侯的話,如果說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麼衝擊的話,那自然是假的。

  他們各自神情不同,似乎都有自己的心思,有人看了看屋內的凌君,有人看了看夜空,有人則打量了百君侯幾眼。

  最終,他們還是緩緩離開,旁邊就是客棧,路上倒也費不了什麼功夫。

  百子羅退出屋內,將手中劍匣恭敬的交給了白左使。

  張三和王小二最後才出來。

  只是張三剛想跟著那一眾人離開,卻發現身邊的王小二停住不動了。

  低頭一看,王小二望著屋內,有些發呆。

  奇了怪了,凌君又不是白小玉,王小二看他做什麼?

  順著王小二的目光,張三也回頭看去。

  棋盤無黑也無白,一片空虛。

  坐在床榻上的老人倚著窗戶,看著西邊,那裡卻早已經沒有太陽了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只是他深邃的眼眸里,布滿的皺紋的眼窩,空乏到只剩哀傷。

  仿佛在哭一樣

  只是他的哭泣沒有任何聲音,淚落的沒有形狀而已。

  他的神情很呆滯,有時候又突然會笑一笑。

  但笑容里沒有什開懷的意思,只有純粹的譏諷,對自己的譏諷。

  王小二轉過頭,看向師父,百子羅就在門外,他只要用眼神表達:

  師父,你說他這是怎麼了?

  張三回應:

  不知道啊,看著死氣沉沉的,像個死人。

  可師父,他明明還活著啊。

  誰知道呢,記得以前走江湖的時候,聽人說過,人有千百種活法,但只有一種死法。現在倒覺得這話說的不對,看來人也不是只有不能動了,然後化成白骨才算『死』。

  那師父,你說咱們能不能開導一下他,怪可憐的。

  你小子又多事?我們兩個專業壞人,去開導天下第一神捕?耗子給貓講課唄,再說了,要不是他,我們兩個現在還逍遙著呢。

  可是,我看他哭的樣子,我覺得···我有點話想和他說。

  啊?

  張三不大不小的眼睛裡,透出大大的疑惑。

  王小二腦迴路之驚奇,讓人詫異。

  張三:那你想和他說什麼?

  呃···真要說,又說不上來。

  瞎扯淡。

  「咳咳····」百子羅看著遲遲沒走的兩個人咳了兩聲。

  會意的張三,帶著王小二迅速的離開了,就著百曉堂的安排,和一眾宗師今晚臥榻於附近的『有間客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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