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節,海上的風向是往北吹的。記住本站域名
海路可以把這些日子耽誤的時間,全部追回來,而且因為大武國禁海,宋嚴世縱然在暗中還有其他後手,可一旦到了海上,再厲害的高手,難道還能騎著馬去追嗎?
利用陸高升這些年海上行商,所累積下來的資源和船隊,這是陸清名想到的最後,也最好的辦法。
·····
·····
庭院裡,一地的屍體。
李行和殺狼去傳令了,臨走前,陸清名還命令道:「之後關於糧草的事情,全部由張三安排,還有李行,不要忘了我昨夜最後囑託你的那件事。」
屋頂是漏的,房間裡的雪多了很多。
血也多了很多。
陸清名的唇角逐漸蒼白。
張三想著剛剛陸清名對李行最後的那句話,疑惑的問:「讓李行和殺狼全聽我的?你這麼相信我?」
「我為什麼不相信你呢?」
「·····你剛剛說囑託,你還有其他的事?」
陸清名答道:「我讓李行在我死後,在那些貪官墨吏來之前,變賣我明里,暗裡的資產。天若府的百姓苦了很多年了,我能還一點···是一點吧。」
和陸清名的接觸不多。
但張三卻沒想到,離魂症是這麼恐怖的一個病。
陸高升和陸清名,就仿佛是兩個極端,卻鬼使神差的共存在一個身體裡。
陸清名有點『累』。
他走到書桌之前,靠著桌子,緩緩坐下,這個位置正好能通過屋頂的那個窟窿,看見灰暗的天空。
手裡還有最後一封信。
陸清名聲音有點虛弱,卻打趣一般的說道:「想不到最後,居然會是張三兄你在我身邊,不如,我給你講個笑話?」
「······」
「你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嗎?讀書人都討厭這句話,可是,要如何讓一個讀書人們承認這句話呢?」
張三眉頭一皺,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陸清名說:「很簡單,你讓他去賺錢就好了。」
張三:「·····」
陸清名拿著信,說:「當年街頭,我的手被打斷了,沒有錢,也沒有地方住,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回去,
因為那時我們已經有小玉了,她的日子也一定很苦,所以我不可以,我不可以灰頭土臉的回去,然後恬不知恥的成為她的負擔!」
不可以。
死也不可以。
「可是為了活下去,我需要錢!但我並無一技之長,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在書里,聖人們什麼都教,可就是沒教過怎麼賺錢,嘿嘿·····」
「但我又不想去當乞丐,行乞,毫無尊嚴,我想,至少為自己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最後我在妓院找到了一份工作,所以···你說好不好笑?」
保住我最後尊嚴的方法,居然是去妓院打雜。
至於為什麼妓院會要一個手被打斷,又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我能找到那份工作,管事的說,原因就是因為我的這張臉,這張臉能讓出來進去的那些紅倌人,看著舒服。」
「哈哈·····」
陸清名笑著,然後指著自己這張臉,哈哈大笑,仿佛他現在真的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
「呃···不好笑嗎?對不起,我似乎不是很擅長講笑話。」
張三笑不出來。
看著陸高升,或者說陸清名的英俊的面孔,心底卻只有淡淡的可憐。
陸清名道:「可是,不管什麼原因,我從不認為,自己受到了苦難,就可以肆意的發泄到其他人的身上,尤其是其他無辜的人,但不可否認,最終,我變了。」
「所以我不會逃避,不會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推給陸高升,因為說到底,陸高升就是我陸清名!」
我會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但是。
舉起那最後一封信·····
「可是我認識一個人,一個從頭到尾矢志不渝的人,從小就認識。」
「昔時,俱是少年,那個夢,宏偉無邊。」
「到如今,也二十多年了,我變了,可我慶幸,他沒變,我知道他未來也不會變。」
陸清名看著張三,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但武七學一定還在天若府,我相信,他是那個可以改變天下的人,但他必須···做出一點改變,我希望你能······」
「不用去找,他就在城外。」張三直接回答道。
陸清名一怔。
張三道:「我在路上遇到他了,答應幫他把糧找回來。」
從吃驚,到微笑。
陸清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有趣之處,一切巧合的仿佛就像是書一樣。
這樣···很好。
「既然如此,糧就在黑縣,這個令牌你拿去,此物可以號令白鹿軍,有你們二人幫著運糧,我可以放心了。」
陸清名含笑說道。
張三收了信以及陸清名從袖中拿出的令牌,知道必須抓緊時間的張三,立刻轉過身·····
「你可以走那條密道,更快。」陸清名提醒著。
張三點了點頭,朝著密道走去。
張三沒有選擇救陸清名。
雖然只要他想,以現在的流血量,加上他的醫術還有機會能救。
但張三從頭到尾都沒有這種想法。
因為,一個不想活的人,你去救他,有意義嗎?
可是,走進密道前,張三還是略一猶豫,他側首問:「你還有···遺願嗎?」
陸清名臉上的血色正逐漸消失,坐在上,他一身的白衣垂落,衣袍兩側,他今早所畫的白玉香,正逐漸被自己的血染紅。
他說:「白芳日子不多了,但是有明清這個痴情人在,我很放心,他···比我好,好很多。至於小玉,以明清的性格,將來對小玉一定也是猶如己出,因此我也不擔心,所以,沒了,沒了······」
誰家的戲台,不唱散場戲啊?
罷了。
罷了。
如果非要說,真的還有什麼遺憾·····
「我好想,再見她一次,哪怕,只有一眼······」
陸清名的聲格外虛弱和低沉。
張三沉默一陣,來之前,他也玩了一手『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因此他把白芳安置回了豆腐店,以陸清名現在的出血量和距離來看,就算他是宗師,也不可能在陸清名死亡之前,把白芳帶過來。
沒辦法。
也許人生本就是絕望的,即使在你死亡的時候,也不會讓你如願。
不···不對!
那根簪子!
張三忽然驚醒過來,他拿出懷中的那根木簪,忙說道:「這是我在白芳身上找到的,似乎·····」
張三沒說完,但陸清名的眼眸忽然一亮。
那是一根雕著一朵白玉香的木簪,不過由於製作者技巧不佳,品相著實一般。
當年成婚時的一句句話,浮現腦海。
「難道你陸清名的妙筆,還比不上一身紅艷艷的衣裳嗎?」
「那首飾呢?」
「自己雕唄。」
陸清名笑了·····
笑的異常開心。
此刻他身上穿的這件畫著白玉香的衣服,如當年一般無二,看著那根木簪,陸清名仿佛看到了洞房花燭夜時,那個美麗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足夠了。
就這樣吧。
陸清名心底知足了。
我可以走了·····
張三正想把木簪交給陸清名,卻不料······
陸清名的面孔驟然變得猙獰!恐怖!
張三稍驚,暗想割腕流血,導致無比虛弱的人,怎麼可能露出這樣的神情?
下一刻,陸清名忽然低下了頭。
再一眼,只見低著頭的陸清名忽然開口。
他的狀態不再虛弱,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驟然大變。
他的聲音沉重,語氣冷酷,甚至帶著些命令的口吻:「把·木·簪·給·我!」
伸出手,抬起頭,神情帶著一種殘酷的漠然,眼神閃爍著暴戾。
那個英俊的男子看向張三。
只一眼。
張三就已經明白。
是陸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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