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
午時七刻。
略有悶熱的寧清殿裡,南韻放下八分熱的月冬茶,說:「以後白日不必再備熱茶。」
「陛下可需冰鎮?加蜜?」
「有些許冰意即可。」
「喏。」
月冬當即招來尚食房專門負責茶水的宮女,命其去準備有些許冰意,加了蜜的茶水。
宮女領命,剛走出寧清殿,門口負責通報的宮女邁著宮步,走到距離台階約莫一步半,偏左的位置,行禮道:「稟陛下,樂信侯之女任巧求見。
「宣,」南韻視線不離奏章,隨口道宮女後退三步,轉身回到殿門口,請任巧進殿題任巧腳步輕快,禮儀不失的走到台階前,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南韻抬眸淺笑:「巧兒用過膳嗎?」
「用過了。」
『稍等片刻,朕處理完這份奏章。」
「阿嫂不急,政事要緊。』
月冬走下台階,陪著任巧走向圓桌。
任巧小聲問:「月冬,你給我透個風,阿嫂叫我過來有什麽事?竟然不能用對講機說。「
『奴婢不知,陛下僅讓我通知小姐。」
「阿兄和阿嫂昨晚回來了嗎?」
「沒有。」
「阿嫂早上何時回來的?」
辰時,」月冬端起椅背挨著圓桌的椅子,放到任巧適合入座的位置,「小姐飲冰茶還是熱茶?」
「冰茶,多加蜜,」任巧想起一事,「阿兄買水果了嗎?西瓜冰鎮後果然口感更佳。」
『奴婢不知,小姐開了口,公子想必是買了。「
「這可不一定,他經常忘記我交代他的事。」
飲了兩杯茶,任巧閒得東張西望,端詳茶杯上雕刻的紋案時,南韻走了過來。
「勞巧兒久等,待平生今晚將東西給你,你之後便不會無聊了。」
任巧下意識的站起來,待南韻坐下並示意他坐,方才坐下問:「什麽東西?」
「巧兒晚上便知。」
任巧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說:「阿嫂~你在這件事上就不要和阿兄夫唱婦隨了嘛,吊人胃口又不是什麽好習慣。
南韻淺笑:「君子不壞他人之好,朕若提前告訴你,你阿兄還不得怪朕。再者,朕對平生為你準備之物,確不了解,僅知道它名遊戲機。平生自己頗為喜歡。」
「所以阿嫂為了阿兄的快樂,就要這樣吊我胃口是吧,」任巧忍不住翻白眼,「我現在可以確定,阿嫂跟阿兄學壞了,阿嫂以前哪裡會這樣。「
南韻端起月冬剛倒的冰茶,看了月冬一眼,月冬會意,立即揮手示意殿裡的宮女退下。任巧見狀,心裡愈發好奇南韻要跟她說的事。
「巧兒近來可有夢到平生那邊的人、事?」
阿兒那邊是指阿兒在的那個世界?」
「然也。」
沒有,阿嫂怎麽會問這個?"任巧瞧了眼月冬,見月冬臉上有疑色,仍問:「月冬夢到了阿兄那邊的人、事?」
平生在那邊的妹妹,然然於三日前,不僅夢到朕在寧清殿批閱奏章,平生穿著那邊的衣裳在旁坐著之景,還夢到了月冬,知曉了月冬的姓名。「
此話一出,任巧、月冬臉上同時升起疑惑.
夢到南韻批閱奏章,任平生在旁坐著可以理解,但夢到月冬,還夢到月冬的名字,這就讓人好奇了。
任巧忙問:「她怎麽會夢到這些?
『原因多樣,尚無定論。」
南韻說:「平生對然然做夢原因的猜測有二,然然與他一樣,因車禍或其他之事身故,穿越至大離,成為了你。「
任巧心裡一跳,忍不住打斷道:「阿嫂的意思是,我和阿兄一樣,也是從那邊穿越過來的?那個然然是我?「
這僅是猜測,目前我與平生已排除這個猜測,」南韻說,「我和平生更傾向於,你和然然是兩個世界兩朵相似的花,也就是平生說的兩個平行世界相同的人。」
「平行世界是何意思?」
既從某個世界分離出來,與原世界平行存在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世界。它們有著相同的歷史,相同的人,但因某種原因,有了不同的歷史走向,不同的結果。」
任巧消化片刻,問:
:「平行世界既是一個世界分離出來的,那大離和那個世界,誰主誰次?」
「即為平行,何來主次?」南韻說,「平生認為是他的返回,或我與他的兩界穿梭令大離和那邊有了交接,從而致使然然與你產生共鳴,然後透過夢境看到了大離一景。"
「如果是這樣,我為何沒有夢到那邊的事、人?」
然然會夢到大離一景,有可能是偶然事件,你不必太在意。今日喚你過來,除問你有無夢到那邊的事、人,還有一事要勞巧兒辛苦。」
「但憑吩咐。」
然然的夢雖有可能是偶然之事,但此事說明平生的穿越、我與平生的兩界穿梭,會給兩方世界帶來一定的影響。為避免大離出現『劉秀」,朕欲借齊升學院一用,巧兒可願意?」
阿嫂言重,早在阿嫂御極前,阿兄便交代過我,繡衣、齊升學院皆屬阿嫂,還有煙雨閣也是,」任巧話鋒一轉,「不過阿嫂,『劉秀』何意?」
「是那邊歷史上的一個皇帝,那邊的後世之人盛傳他是位面之子,消滅了那邊的穿越者。」
『那邊也有穿越者?」
那邊的後世人這般認為,真假與否,無法斷言,朕認為應當是真的。」
南韻給出她的理由:「那邊疑似穿越者的人名為王莽,他和劉秀在那邊歷史上所處的時期與大離相當。大離與那邊既互為平行世界,大離有平生這個穿越者,王莽不出意外也應是穿越者。」
『這個王莽在那邊做了什麽事?」
」平生未詳說王莽、劉秀之事,只簡說劉秀借天力誅殺王莽,顛覆了王莽建立的新朝。」
如此說來,阿嫂是擔心大離也出現劉秀,但我想不明白齊升學院和『劉秀」有何關聯?齊升學院裡有『劉秀覺?」
朕初知大離有可能會出現『劉秀』,是想讓巧兒用繡衣監察天下的『奇能異士之輩,如有行跡類平生者,依律誅殺,平生不贊成朕的這個決定。」
「阿兄為何不贊成?」
任巧巴掌大的俏臉上浮現出不解之色,她認為南韻的決定沒錯,他們應該第一時間找到大離的劉秀,將其殺死。
月冬也認為應該這樣,不明白公子為何不同意。
「因為殺不死,」南韻解釋,「王莽御極後,曾公然大肆捕殺名為『劉秀』的人,結果雖殺死許多劉秀,但真正的劉秀始終平安無事,你們可知為何?」
南韻不等任巧、月冬回話,直接給出答案:「或有真正劉秀善於躲藏之效,更多的恐是天命更替、轉移。「
任巧俏臉上的不解瞬間為凝重取而代之,下意識的往外看。
天道當真有靈?」
平生在利用系統升級功法前,世間無一人能修出內力,巫蠱之術更是上古傳說,多為欺詐之術。平生用系統升級功法後,世間之人開始修出內力,巫蠱之術也擺脫欺詐之名,重現於世。」
南韻說:「此類事例說明所謂天道,當如老子之言,其猶張弓,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平生認為我等只要不學那王莽不顧實際,倒行逆施,失了民心,縱有干萬個『劉秀』,也翻不起風浪。」
話雖如此,但任巧心裡還是不禁有些擔憂,倘若天道真要針對阿兄,他們該怎麽辦?
南韻繼續說:「朕借齊升學院,是欲設學宮,廣開齊升分院,招收各地離人,凡有才識之輩皆可透過科考,入朝為將為官。如此一來,便是天道青睞的劉秀,亦會入我之轂為我所控。」
任巧露出甜美的淺笑:「阿嫂的這個想法和阿兄不謀而合。阿兄在剛建立齊升學院時,便與我說過,有朝一日,朝廷會行齊升之制,以考試招納天下英才。」
「巧兒認為此法可行否?「
肯定可行,阿兄先前說過,科考制比大離現有的舉察制要先進、高效。它不僅能為招攬天下英才,還能動搖世家在朝堂上的根基,削弱世家對皇帝的威脅,和增強皇帝的權力。「
『巧兒既認為可行,可願出任學宮令?替朕打好科考制的根基?
「陛下有令,科考之制又事關我大離未來,乃我大離能否長盛之根本,巧兒身為離臣,自應鞠躬盡,死而後已,但是」任巧面露為難之色,「還望陛下恕罪,巧兒才疏學淺,恐難當此大任。」
南韻抿了口涼茶,瞅著任巧說:」巧兒的才學,除平生外,朕最了解,你若才疏學淺,朝堂大半都是庸碌之輩。巧兒之慮可是在於平生?平生因繡衣之特殊,不許你出什?」
「阿嫂何出此言?」任巧說,「阿兄在阿嫂面前,都不止一次的說日後有機會要阿嫂為我封侯,怎會不許我出什。「
「巧兒既願封侯,如今機會來臨,為何不要?」
我已經是武安君了呀。」
任巧嬉皮笑臉的開了句玩笑,見南韻僅是清冷、平靜的看著她,下意識的收斂笑容,
解釋道:「阿嫂,真不是巧兒妄自菲薄,我的性格你知道的,我要覺得我自己行,就絕對不會說不行。
就像我擔任齊升學院的院令,只是虛職,是阿兒為我設的榮譽院令,不用管院內的任何事。學院裡真正管事的除了阿兄,就是繼阿兄之後的院令顏壽山,
此人你見過,也知道他的才學,由他來主張學宮之事,肯定沒有問題。「
南韻嘆了口氣:「朕想揍你阿兒了。」
月冬異的看向南韻,不解南韻何以會想透過揍公子,讓小姐答應出任學宮令。
任巧無言道:「阿嫂何以會有此念?阿兄雖素來可惡,但只是對我可惡。阿兄對阿嫂向來體貼、甚好,」任巧似是想到什麽,嘶聲道:「阿嫂不會是想以此—
」巧兒心裡清楚。」
任巧紅唇翁動,心裡有些無奈,也有些感慨,難怪阿兄會讓阿嫂當皇帝,阿嫂這敏銳的洞察力,真是讓人感到可怕。
任巧露出汕笑,抱住南韻的胳膊,如小奶貓撒嬌般,說:「哎呀,我就知道瞞不過阿嫂,我是想出任學宮令啦,但阿兄跟我交代過,我掌繡衣後,不可出仕,要做一輩子的隱臣。」
『若坐在這個位子是他人,巧兒遵守平生叮囑無錯,但朕是誰?你又是誰?「
陛下是阿嫂,巧兒是陛下的妹妹。「
你是嗎?你真有拿我當你的阿嫂?你沒有。」
南韻輕捏任巧的小臉蛋:「都說帝王無情,你對朕有所防範,朕現在不怪你,但你給我記住,待朕與平生成親後,你若還敢如此,休怪朕對你不客氣。「
任巧眨巴著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南韻說阿嫂,你信我,我真的一直都拿你當阿嫂,你可以問月冬,月冬清楚的。還有,我什麽性格,阿嫂你是知道的,我怎麽可能會那麽聽阿兒的話,主要是阿兒的脾性,你了解,在這種事上,我要是敢不聽他的,他會罵我的。」
「你恐平生罵你,就不怕朕說你?」
「阿嫂這不是已經說了」任巧賠笑道,「為示阿嫂公正,我建議阿嫂晚上見到阿兄,也說說阿兄,最好是揍阿兒一頓,出出氣,讓阿兒當初那樣教我。阿嫂要是下不了手,可以交給我,我幫阿嫂揍阿兄。」
南韻警了眼任巧,又捏住任巧的臉:「朕會與平生說,讓平生同意你出任學宮令。」
「阿嫂都發話了,阿兄豈敢不同意。」
學宮的屬官,由你自行斟酌,你不用著急拿出章程,此事宜慢不宜快,朕要的是一個可傳承數代,合理、公平的科科考制式,而非中看不用的擺設。」
任巧鬆開南韻的胳膊,站起來,後退兩步,拱手道:「臣領命。」
『朕對你還有一個要求。」
任巧等了兩秒,問:「請陛下示下。「
你有時間想想你的封號,待學宮建立,第一次科考後,朕給你封侯。
南韻媚眼含笑道:」巧兒若喜歡平生曾言的「渣碴」之名,朕亦可封你為渣碴侯。「
」不要,難聽死了,我要想出一個比阿兄的武安君還要霸氣的侯號,"任巧有些擔心的說道,「不過我自己想侯號,真的可以嗎?會不會被那些人說不符合禮制?「
「何為禮制?朕的話,就是禮制。「
有阿嫂這話,我就放心啦,我一定會想出一個比阿兄武安君更霸氣的侯號,」任巧嘿嘿一笑,「阿嫂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先去學院,找顏壽山他們聊聊。」
「去吧。」
任巧行禮,剛繞過屏風,又跑回來,笑容甜美的說道:「差點忘了,」任巧恭敬行,「臣任巧先謝陛下賜封,陛下就等著臣的好消息吧,我走了。」
南韻莞爾一笑,走向書案,繼續批閱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