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糟糕,我成劉姥姥了

  今日的家宴和任平生潛意識裡的家宴大相逕庭。

  任平生潛意識裡的家宴是他在現代的家的家宴,也是大多數人認識里的家宴,長輩!

  晚輩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喝喝,輕鬆又自在。

  而在大離的家宴,陳錦蓉、任黎說話時礙於南韻的皇帝身份,都有幾分小心。任青玉更是怕自己說錯話,基本上不主動說話,六位姨娘更不用說,自持身份低微,來之後就沒主動開口過。

  任毅說話時倒是沒有陳錦蓉、任黎的小心,但任毅向來話少,唯有任平生有意將話題引到任毅,才會說兩句。

  南韻不用說,因從小獨自在冷宮長大的經歷,養成了不說話的習慣。平日裡任平生要是不找南韻說話,南韻能除叫任平生吃飯、睡覺外,一直默默看書或批閱奏章,不跟任平生說一句話。

  在這樣的情況下,氛圍有些沉悶,全靠任平生、任巧活躍氣氛,一旦任平生、任巧不說話,場面頓時就會冷下來。

  好在任平生對這樣的聚會有一定的經驗,知道怎麽做能讓大家都活絡起來,至少讓每個人都說話,短暫的成為眾人的焦點,不會受到冷落玩遊戲。

  這樣既可以讓每個人都說話,增進感情,讓氣氛更和諧。

  看時間快吃飯了,吃飯前我們玩個小遊戲吧,輸了喝酒。」

  任巧問:「玩什麽遊戲?「

  「十點半,你幫我翻譯,」任平生一邊洗牌一邊講解規則,

  「一人先得一張牌,比如我現在抽出來的這張是三,那就是三點,然後我從二十張牌里抽出一張六,三加六是九,沒超也沒到十點半,我們就可以下注,搶這張牌。」

  任平生找出一張五:「如果我們的底牌是五,五加六十一,超過十點半,我們就不能搶這張牌,搶到了就會爆,就輸了,得罰酒。還有,我們的底牌在一輪遊戲結束前,都別亮出來,讓其他人看到,只能自己知道。」

  任巧聽懂了七八分,問:「怎麽搶牌?「

  」一杯酒分十口,一口起叫,"任平生說,「比如這張牌我要,我叫一口,你要想要,你就最少兩口,我要和你搶,我就得在你叫的基礎上,叫三口。搶到牌後,若是最終贏了就不用喝,輸了就得按自己叫的總口數喝酒。」

  「除了手裡的牌達到十點半算贏,沒達到十點半的,在牌出完後,和同樣沒達到十點半的人比大小。比如我現在是九點,巧兒是八點,月冬是六點,我們三個人比,月冬的點數最小,月冬就輸了。

  月冬這時候除了要喝自己剛才喊的總口數,還要喝底和贏的人加的地以及叫牌人沒人要的牌。」

  底是底注,每輪開始前放一個底,一個底是一口。有人達到十點半了,就加一個。

  叫牌時,沒人要的牌也算一注。比如現在有三個人贏了,牌有六張沒要,那算上底,就是十口,也就是一杯。」

  這樣算起來,月冬就要喝一杯加她一輪遊戲下來,下注的總口數。」

  任平生看著眾人說:「大概規則就是這樣。」

  任巧翻譯完,等眾人消化一會,問:「世父世母、阿父阿母,阿嫂、月冬還有姨娘們,你們聽明白了嗎?」

  任毅微微點頭,扭頭問陳錦蓉有沒有疑問,

  任黎也在問任青玉和姨娘們,他可以肯定任青玉沒聽明白。任青玉的確沒聽明白,她就只知道三點、六點,然後沒了。六個姨娘里除了剪秋姨娘,其他人也都和任青玉一樣。

  任平生看向南韻,輕笑說:「你肯定聽明白了吧。

  南韻微微點頭。一旁的月冬喚來一名宮女,讓其拿來紙筆,打算等下記錄下每個人喊的口數。任巧又說一遍規則。

  任平生見任青玉和幾位姨娘還是面露疑惑,便說:「還沒明白沒事,我們玩兩遍就會了。」

  遊戲而已,又不是考研,不懂規則也沒事,任平生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活躍氣氛,讓陳錦蓉、任黎不再小心,讓任青玉、六位姨娘還有月冬都說話,參與進來。

  玩了三局,任青玉、六位姨娘都弄懂了遊戲規則,知道叫牌的時候,什麽牌該要什麽牌不該要,自己有怎樣的牌不會輸,但也暴露出一個問題

  南韻要牌時,除了任平生、任巧會搶,任毅、任黎、陳錦蓉不會搶,任青玉、姨娘們不敢搶。

  而他們之間搶牌時,充滿了「人情世故」「地位尊卑」,如六位姨娘只會搶任黎、任平生、任巧和其他五人的牌,只要任毅、陳錦蓉、任青玉任何一個人開口,她們都會立即放棄。

  至於月冬固然會跟每個人搶牌,但也只是象徵性的,只要對方繼續喊,月冬就會放棄。

  任平生對此無奈,看到哪位姨娘或任青玉放棄搶牌或他自己搶牌時,就說:「遊戲桌上無大小,有要的牌就要,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輸了等下是要喝酒的。」

  南韻附和,讓任青玉、姨娘們有要的牌就搶,不用拘束、任黎也是接腔,任青玉、姨娘們這才稍微放開了一些,開始搶南韻、任毅、陳錦蓉的牌。不過和月冬一樣,搶的時候充滿了「人情世故」。

  南韻見狀,沒有再勸她們放開點,只是與她們搶牌時,會有意放棄,將牌讓給她們。

  「你們都這麽客氣幹嘛,激烈點,玩遊戲不激烈哪有意思,巧兒,我們來給他們打個樣,」任平生抽出一張,「三點,要不要?」

  任巧配合道:「三口。」

  任平生嫌棄說:「讓你激烈點,就這樣?三十口。『

  「不要。」

  任平生有些無語:「你得要。」

  「不要。」

  任平生看向南韻、月冬等其他人:「你們有沒有人要?」

  任巧說:「你一下就叫三十口,誰會跟你要。」

  「真沒人要?」

  一個個都不說話,全都看看任平生。

  「好歹有一個人要啊。

  任平生無奈的翻開底牌,是張九,直接爆了。

  任巧嘿嘿一笑:「我就知道。」

  南韻、月冬、陳錦蓉等人也是露出輕笑這時,一宮女走到月冬身邊,說尚食房已備好晚膳,月冬看了眼南韻,低聲讓宮女去準備。

  任平生以為是在圓桌上吃,便說再玩一把不玩了。月冬立即告訴任平生不是在圓桌上,是以大離尋常的方式進行晚宴,也就是對任平生而言十分陌生,只在歷史劇里看到過的分餐制。

  一個又一個宮女搬來桌案、矮椅,以「凹」字型放在寧清殿的中央,每一張桌案隔著同等距離,接看是擺餐具。宮女們的動作迅捷、專業,「十點半」的遊戲一局還沒玩完餐桌便已布置妥當,膳食也都端過來,只等眾人入座。

  入座時,任平生看著桌案擺置,下意識的按現代的禮儀,欲開口讓任毅、陳錦蓉坐主座,也就是背朝龍案的位置,任毅卻不給任平生開口的機會,徑直走向右邊第一個桌案旁,站著等南韻入座。

  南韻看向任平生,沒有開口,但意思很明顯,可按任平生的規矩來,

  任平生透過任毅的舉動,已意識到大離和現代不同,南韻雖是任平生的女友,未來的老婆,但在任毅、陳錦蓉這些人眼裡,南韻首先是皇帝,再是未來兒媳,在涉及到禮制方面的事情時,他們都是以帝為先。

  任平生若是不顧大離的禮制,非要任毅、陳錦蓉坐主位,且不說任毅、陳錦蓉肯定不會答應,就說以他們早已融進骨子裡的禮制認知,讓他們坐皇帝位,南韻坐臣子位,只會讓他們如坐針氈,沒有胃口吃飯。

  故而,任平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讓南韻入座,他自己也舔著臉坐在南韻右手邊的桌案。

  值得一提的是,大離以右為尊,南韻主動坐在左主位,讓任平生坐右主位任毅、任黎等人看到這一幕,不由的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收斂反應,默默入座,

  任毅坐在右一的位子後,左一的位子,可屬任黎、也可屬月冬。

  公,任黎是新設立的商貿行行令,位比九卿;月冬是少府,也是九卿」

  私,任黎是任平生的三叔父;月冬是任平生的貼身侍女,此地位自然比不過任黎,但月冬一直侍奉南韻左右,是皇帝近臣。僅憑這一點,在公宴上,月冬的座位必在任黎前面。

  任黎很清楚這點,故直接將位子讓給月冬,也不去坐該坐的右二,將右二讓給陳錦蓉,自己準備坐左二月冬不受,堅決讓任黎坐左一,且也不坐右二、左二,將這兩個位子讓給陳錦蓉、任青玉,讓她們坐在自己的夫君身邊,自己主動坐在右三這個過程在任平生看來是俗套的客氣,但也透露出兩點資訊,

  第一點,月冬不忘舊事,為人本分,未因身份的改變而忘乎所以,不念舊主。

  第二點,任氏所有人都明辨時局,不會自持身份,仗著舊恩,輕視地位已經僅次於任毅的月冬。

  例如任巧,平日是任巧想捏月冬的臉就捏,但在入座的時候,是等月冬坐下後,這才坐到左三的位子,母親的身旁。

  六位姨娘則是等任巧坐下,以她們之前的身份地位高低,坐在該坐的位置,看上去自然、順暢。

  月冬見姨娘們都坐好,當即給站在席末的宮女一個眼神,示意可以上菜。

  大離的宴席流程,都有明文規定,如皇帝的宴席,一共有十二到十五盞酒,也就是十二到十五道流程;三公的宴席,一共有九到十二道流程;九卿的宴席最多只能有九道流程。

  而在這些流程開始前,還有宴席前菜的流程題皇帝的宴席前菜,一般要上七到九輪東西;三公的宴席前菜,最多只能七輪東西;九卿的則最多只能上五輪。

  以皇帝的宴席前菜為例:

  第一輪是鮮果,來自四方的鮮果;第二輪是千果,來自四季八方的乾果;第三輪是香藥,來自四方五行的香料;第四輪是蜜餞,各種口味、雕花的蜜餞;第五輪是鹹菜,咸,

  酸口各種鹹菜和醃製的果子;

  第六輪是醃肉腊味,也就是經過糟制、滷汁、熏制和臘制的山珍海味;第七輪是果子拼盤,和第一輪的鮮果拼盤不同的是,第一輪用的是大型水果,這一輪用小型水果。

  上完這些東西還沒完,還有吃食,和上面一樣,每輪上八到十二個菜式。

  走完這兩個工序,宴席才會正式開始。

  和宴席前菜一樣,一盞酒換一輪不同式樣的菜,並更換不同的音樂、舞蹈或優伶戲等表演。

  更換的樂曲、舞蹈不做贅述,更換的菜式一般都是:小吃八品、勸酒果子八到十二品;廚司勸酒八到十二品等等廠九到十五盞喝完,還會再上餐後小吃,以清單、去膩為主。

  整場宴席下來,走完這些流程,最少需要兩個時辰。

  今日的宴席既為家宴和考慮到人多嘴雜,容易暴露任平生在宮裡的訊息,簡化了一些流程,省了一些規矩,例如前菜少上了幾輪,沒有安排舞蹈、優伶戲,僅有樂師在殿外奏樂。

  便是如此,從未經歷過這般陣仗的任平生,忍不禁在心裡感慨!

  奢侈,奢侈,太奢侈了,網上之前流傳的國宴選單都比不上,

  同時,任平生深刻體會到什麽叫「中餐一旦講究起來,連入門都不知該邁哪只腳」,

  西餐所謂的儀式感在大離的皇家家宴面前,就是螢火比皓月,沒有半點可比性,

  無論是上前菜、還是宴席正式開始,任平生是真的連什麽時候該動筷、什麽時候不該動筷,該怎麽動筷都不知道」

  比如前菜第三輪的香料,是用來看的,任平生卻以為是等下用來蘸菜的,後見遲遲不上其他菜,光喝酒,又以為是用來直接吃,然後還小聲的向南韻求證。

  吃其他菜的時候,任平生是隨意落筷。南韻、任毅、任巧和那些姨娘等人,全都跟統一訓練過般,不僅有同樣的落筷目標、順序,甚至連下筷夾的地方都一模一樣。

  總而言之,任平生在上前菜期間,心裡就有種「我特麽成劉姥姥」的感覺,

  不過劉姥姥就劉姥姥吧,沒人在意任平生的失禮、沒見識。相反,陳錦蓉看到任平生不知最基本的宴席禮儀、略顯的手足無措,心裡很是為任平生難過、心疼。

  平生昔日固然不喜繁文節,和今日一樣吃飯時沒有儀態,還理直氣壯的說自己這樣吃飯,是生吞活剝的武食之道,但需要遵守禮制的時候,平生的禮不僅無可挑剔,還能挑其他人的禮。

  哪像今日,一般家宴而已,平生竟會有些手足無措任平生自然不知陳錦蓉心裡的情緒,喝了兩盞酒後,更加不顧禮儀的直接離席,走到任毅、任黎面前敬酒、勸酒。七八盞時,任平生已是有些醉意,說話都有點大舌頭。

  任平生讓一旁候著的宮女去叫樂師等會奏樂,四處找著手機,待月冬給任平生拿來手機,任平生開啟手機的音樂軟體,播放一早下好的《花自向陽開》,喊了聲巧兒,坐到任巧身邊任巧同樣有點喝多,見任平生坐過來,聽到熟悉的音樂前奏,很自然的和任平生一起左搖右唱了起來。

  這些年和歲月交手,你是否風采依舊,願你打破生活的緊箍咒,在五指山下也絕不低頭花自向陽開,我要往前走,吹最狂的風,喝最烈的酒.

  一時間,富麗堂皇的寧清殿裡儘是任平生、任巧毫無技巧、全是感情的歌聲南韻、陳錦蓉、任毅、任黎等人看看毫無形象可言的任平生、任巧,臉上都不自覺的露出笑容,目光有些感慨。

  之前的家宴,尤其是造反前的幾年,任平生每次喝多了都會帶著任巧一起唱歌如今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至少此時此刻是美好的。

  陳錦蓉看看向任毅。任毅感受到陳錦蓉的目光,扭頭朝陳錦蓉看來。陳錦蓉微微一笑,任毅常年冷峻的臉龐,不自覺的也露出微笑。頗有種「相視一笑,莫逆於心」的感覺。

  寧清殿在進行家宴的同時,伯遠侯府也在進行一場家宴。

  不同於寧清殿裡的溫馨、愉快的氛圍,伯遠侯府的家宴上充斥著肅殺之氣。

  對任氏、對任巧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