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朦朧,涼風怡人。
任平生剛被月冬連人帶椅的搬過寧清殿的門檻,看著無人的幽暗遊廊,心裡忽然想起一事,暗道自己真是太年輕,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韻兒,你準備讓他們什麽時候去西域?「
」—個月後。」
這麽短時間能換到足夠的糧食嗎?」
「國庫的存糧,可供大軍在西域一年之用。』
「有存糧為什麽還要找他們換糧?」
任平生覺得在有存糧的情況下,做這種得罪人的事,有點得不償失。
快到夏汛,一旦某地發了大水,朝廷需要有足夠的糧草賑災。如等發了大水,再與他們換糧,他們必然會坐地起價,從中作梗,朝廷固然可以讓他們將糧食都交出來,但多耽擱一日,遭災的百姓便要多受一天的罪。」
」是哦,是我想簡單了。」
南韻看向任平生,淺笑說:「我還有一個目的,請平生一猜。「
「猜對了有獎勵沒?」
「平生想要何獎勵?」
我這一時半會哪想得到要什麽獎勵,你就說有沒有吧?」
「平生想要,可以有。」
「還是陛下會說話,你這話說的我心裡暖暖的。」
話罷,任平生面露思索之色。待走到右側殿,月冬連人帶椅的剛將任平生搬進去。任平生開口問:「你的另一個目的和牛羊有關?那些從匈奴那獲的牛羊,你們是怎麽處理的?」
按額處理,一部分分給三軍,以作糧草;一部分留在漠南之地,獎賞之用。一部分出售給煙雨閣之類的商號;一部分分發各郡縣,借與百姓耕作。」
『好傢夥,這是繳獲了多少?「
」百萬有餘。」
「你們繳獲了這麽多,那些匈奴人、東胡人手裡還有牛羊嗎?「
」匈奴、東胡所有部落現有牛羊,共計五萬餘頭。」
「他們總共有多少人?」
『六十餘萬。匈奴三十五萬餘,東胡二十八萬餘。
『這麽多人,這麽點牛羊,他們想要吃飯,要麽反叛,要麽就只能依賴大離,朝廷這邊是怎麽解決他們吃飯問題?」
」築城,修路,開墾草原或編入邊兵,」南韻說,「這些人多為匈奴、東胡的普通牧民、奴隸,以口糧和一點錢作為酬勞,足以讓他們爭涌。對了,我昨日收到一份來自漠南的奏報,平生可有看到?」
任平生回想道:「築城有關的?」
葛兒氏部落中有一奴隸頗有築城天賦,上個月解決了一個城池隱患,大大提高了城池壽命,築城令替他請功。我賜他夏姓,名城,入雲中籍,哨城一進院,宮綢一匹,御酒一壇,牛羊十頭。」
南韻說:「我本想以茲鼓勵,立他成為匈奴人的榜樣,讓其他匈奴人向他學習,未想反倒成了他的禍事。賞賜到達後,他歡喜的請築城令幫他為妻兒做衣裳。然,衣裳做好當日,葛兒氏的小兒子帶人打了他的妻兒,搶走牛羊、御酒。
還放言,這便是為離人做事的下場。「
真狂啊,然後呢?人抓起來了嗎?」
築城尉帶人前去緝拿,遭葛兒氏抵抗,築城令當即下令衝殺,以十人之弱勢,輕傷的代價攪了葛兒氏部落,生擒葛兒氏首領,其小兒子在亂戰中被馬衝撞而死。"
說到這,任平生、南韻到了華清閣。南韻眼神示意月冬出去,接過輪椅,繞過第一道屏風,走向淋浴處,接著說:「雲中郡的郡守上報問,是否要以叛亂罪處置葛兒氏首領平生以為何?」
「剛才的問題都還沒回答,這又來考我呢,"任平生笑說,「我先回答有獎勵的吧你用牛羊換糧的另一個目的是,牛羊管理的成本過高,正好可以藉此處理掉過剩的牛羊。
而那些人得了牛羊,要麽留著養,要麽賣給商號賣的人不出意外應該會很多,屆時大量的牛羊湧入市場,牛羊的價格必然會大跌。只要朝廷控制得當,避免出現倒牛奶的現象,普通百姓就能買的起牛羊肉,羊毛製成的衣服價格應該也能便宜許多。」
任平生頗為得意的看著南韻柔媚的眼眸:「我說的對嗎,陛下?」
「平生聰慧。
南韻誇了一句,走到淋浴器旁,開啟開關,挽起衣袖,試了試水溫,回到任平生面前說:「平生的傷勢既已好了許多,今日便由平生自行洗漱。」
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認為還在輪椅上的我可以自己洗藻?趕緊把這個極其錯誤的念頭,從你漂亮聰明的大腦里丟出去,」任平生說,「我下午一個人去衛生間,就差點二次受傷,等著你來救我了。」
『平生勿用擔心,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喚我。」
那你一走,我就喊你,」任平生說,「我們都老夫老妻了,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你別害羞啊,大不了我答應你,我今天老實點,」任平生接看說,「其實我前兩天真的是不小心弄濕你衣服,我本意是怕你衣服濕了。「
南韻輕捏任平生的臉:「這般不要麵皮之言,也只有平生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樣防看我,也只有小韻兒了。」
「你我還未成親,何來老夫老妻之說?」
「唉,也就是你認為我們兩還沒有成親,早在你偷摸把我看光的時候,我就在心裡把你娶了一遍又一遍。」
聽到「偷摸」二字,南韻心頭不禁泛起些許羞意,忍不住辯解道:「朕那是非常之舉,是為助你融合體內內力。再說,融合之法是你交給朕,讓朕助你,真論起來,也是你自請於朕,非朕所願。」
任平生握住南韻柔嫩溫涼的小手,說:「小韻兒別激動,我說那話的重點又不是你偷看,我的重點是最後一句,我早在心裡把你娶了一遍又一遍,所以我才認為我們是老夫老妻。「
南韻沒搭腔,將任平生抱到淋浴間的矮凳上後,頭也不回的走出淋浴處。
任平生有些無奈,但沒有如他說的那般,南韻一走,便喊南韻進來,更沒有動用所謂的獎勵,死皮賴臉的非要南韻留下來幫他洗澡。儘管任平生一開始藉機找南韻要獎勵,是有這樣的想法。
兩人雖說已是情侶,也一定會結婚,但兩人的日常相處中還是得講究個你情我願,相互尊重。況且,像這類方面的事情,也只有你情我願才有意思。
不太方便的洗完藻,任平生關掉淋浴器的開關,沒有喊南韻過來幫忙拿布巾、衣服而是自己左手扶著屏風,右腳輕點地面,一點點的挪向屏風出口。他的右腿在略微用力的時候,小腿骨還會有些痛感剛挪到屏風口,一股熟悉的清香飄入鼻間。任平生警了眼南韻手裡的布巾,啞然一笑。
小韻兒還真是怕幫他洗澡時,自己故意弄濕她的衣服,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他只是見南韻衣服被水濺濕衣角,怕南韻因此著涼,才會好心讓南韻把衣服脫了。然後見南韻害羞,想幫南韻時,手是濕的,這才不小心弄濕南韻的衣服。
唉,好人難做啊。
南韻自是不知任平生心裡的想法,要是知道定會捏著任平生的臉說'平生真是愈發的不要麵皮。她幫任平生擦乾身子,穿好白玉色的裡衣,扶著任平生坐到輪椅上。
隨後,南韻拿來黑玉膏,在任平生注視下,蹲下來,拆開任平生右手右腿上濕溉的繃帶、夾板,仔細檢查一番,開啟黑玉膏的蓋子,挖出一些黑玉膏,塗抹著說:「不出兩日,平生便可痊癒。」
「聽上去是個好消息,可我怎麽有點高興不起來呢。」
「為何?」
「痊癒後就不能再享受到小韻兒無微不至的照顧了,」任平生說,「不過不管怎麽說,還是得謝謝小韻兒,這幾天要不是你,我一個人還真沒法過。」
你我老夫老妻,平生何需這般客氣。」
現在又是老夫老妻了,剛才怎麽不是?
南韻沒搭腔,綁好繃帶,將一直在外候著的月冬喊進來,讓其推任平生回寧清殿,同時讓任平生無需等他,早點休息。任平生沒聽,到了寧清殿,繼續和月冬學習大離雅言。
南韻洗完澡過來見狀,又讓任平生早些歇息。任平生大手一揮,讓南韻別打擾他學習,同時還讓南韻以後跟他說話,要用大離雅言跟他說,別說普通話。南韻淺笑的用大離雅言回了個好,走上案台後,繼續處理政務一時間,靜謐的寧清殿在任平生學習大離雅言的聲音中愈顯幽靜。南韻偶爾抬頭看去,雖因屏風的遮擋,看不見任平生的身影,僅聽到任平生的聲音,但南韻清冷嬌媚的俏臉上仍不自覺的露出淺笑。
一個時辰後,南韻合上最後一份奏章,掩嘴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任平生所在的圓桌。
早在半個時辰前,任平生便已停止了學習大離雅言,開始看行述。南韻偶爾聽到任平生用混雜看普通話的大離雅言,問月冬行述上的有關之事。另在一刻鍾前,任平生讓月冬幫他拿了紙筆。
走過屏風,南韻看見任平生懶散的坐在輪椅上,手裡拿看兩張行述,面前的桌上有一張寫滿字的紙。月冬隔看一個座位,趴在桌上,似已睡看了,空氣中充斥看午夜的靜謐!
走到任平生身旁,任平生有所感的抬頭看來,露出笑容:「奏章批好了?」
「有勞平生等待,我們去歇息吧。
看看這個,」任平生拿起桌上寫滿字的紙,「洗藻前,你不是問我葛兒氏要不要按叛亂罪處置?這是我的一些想法,你看看怎麽樣?」
南韻接過紙,坐下來仔細閱讀。任平生喊醒月冬,讓月冬回去睡覺。南韻也接了一句,讓月冬回去休息。月冬揉了揉眼睛,忍著哈欠,向任平生、南韻行了一禮,走出去,
任平生看向南韻,心裡莫名有種看看老師改自己卷子的感覺約莫等了一分鐘,任平生見南韻放下紙,抬眸看向他,立即問:「你覺得怎麽樣,哪有問題?」
『平生何以要將叛亂罪改為包庇、抗法?還要留下未參與抵抗的葛兒氏人?」
我是這樣想的,首先咱們得實事求是,他們的罪行確只能算是包庇、抗法,和叛亂搭不上關係。其次,我們若是以叛亂罪從重處理,其他部落的人必然會人心惶惶。」
任平生說:」現在正值征討之際,萬一西域的匈奴聯絡上這邊,意圖擾亂大軍的後方,或者讓我們無暇西顧,那些人本來可能會有些猶豫,結果因為這事就決定反了。
第三,你不是說你在等這個機會,好加深匈奴貴族和匈奴百姓的予盾?現在機會來了,我們根據事實宣傳就行,沒必要畫蛇添足,說他叛亂,這樣反而落人口舌,讓其他的匈奴貴族有給我們潑髒水的機會。
留下沒有參與反抗的葛兒氏人,也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看到,大離行事公正,沒有因為他們是匈奴人,就針對他們。」
南韻讚許道:「平生考慮周全,遠勝旁人多矣。「
任平生笑說:「多謝師父誇讚,你是怎麽批覆的?」
以壞法罪,夷盡葛兒氏,全族錢財的三成賠付給夏城。葛兒氏至此除名,其部落子民、奴隸盡數編為雲中郡外民,定為北夷,日後有為大離建功者,可如夏城,升為夏,賜夏姓。」
任平生不解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一句話。
「一句話?那個小兒子說的那句話?」任平生有點明白了。
「然也,」南韻解釋道,「匈奴人如狼似狗,邊夷賤類也,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此次若是輕饒,其他匈奴人不但不會曉我仁義,反會輕視,其餘部落的匈奴百姓定會恐赴夏城後塵,不敢再為大離做事。」
『而且,誰能確定毆打夏城妻兒的葛兒小子不是受人指使?」南韻看著任平生的眼晴,「便是沒有,我這般處置葛兒氏,就是要讓所有匈奴人、東胡人知曉,為大離做事者,大離必厚之;敵視大離者,必懲之。」
」平生之顧慮,我亦有考慮,早在西域之事報來時,我已做好防範。他們日後若是敢叛,不過是草原上再多幾具屍骨,正好漠南有些地方的草長勢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