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體驗派 鬆弛感
隨著傳令二人組走出掩蔽所,侯團長李政委下線殺青。♨🐚 ➅❾𝐒ʰ𝓤א.𝐂𝕆𝐦 🐝♗
內審會的時候,總政的審核組強烈要求加一個結尾,把侯李二人再拉出來,拍一個回撤部隊與團首長勝利會師的場面。
陳一鳴對此表示堅決抵制,時空二方面都不適合,跟電影整體氛圍更是南轅北轍,完全是生拉硬拽狗尾續貂。
爭論到最後,終究還是陳一鳴讓步妥協,接受了升華主題的正治正確,只是改了一下「升華」的手法。
至於侯李兩位老師,還是按照原劇本一場戲殺青吧,反覆橫跳實在太損格調了。
祥瑞朗讀著旁白,「護送」二人組順著縱向交通壕越過連成片的防禦陣地,一路向北爬上山脊最高處,居高臨下俯瞰白水河。
李明亮飾演的老兵在這裡登場,這娃長了一張顯老的臉,平時又是個窮操心的性格,妝化邋遢點能直接演劉東君的老子,所以這個有獨立鏡頭的哨卡老兵,就定下來由他飾演。
此刻他一反往日中氣十足字正腔圓的話風,把台詞讀得慵懶無比,仿佛午睡剛起的呢喃。
「老秦?怎麼來了?」
段一寧的台詞也帶著平級熟人之間的隨意,閉眼聽著的陳一鳴,腦海里已經浮現出他平日吊兒郎當的樣子。
「出個任務,上前邊兒去。」
李明亮似乎並不為之驚訝,語調不變地接道,「你身後的棒槌又是哪個?」
「運輸23團剛調過來的,之前在前邊山頭兒修過坑道,我帶著搭把手指個道兒。」
李明亮長吁一口氣,「那你可不容易,昨兒個打我這兒送過河33個,就撈回來5個重傷的。」
「能打中我的藥子兒,堅果造不出來!」
「那是,他們也就能炸炸魚。」
段一寧的語氣突然轉為嚴肅,「今天多少間隔?有機會嗎?」
李明亮相應提氣跟上,「肯定不成,昨兒晚上都不成,你還想白天?」
他指了指天上,「油挑子接班兒勤快地很,15分鐘必定通一次場,准得我都不用掐表!」
隔了好一會兒,段一寧再次開口,「木頭,咱們走!」
李明亮下一句話卻是朝著劉東君說的,「後生,把這個水壺帶上,上去了幫我給老金帶個話。
這次我承他的情,以後他兒子就是我兒子,我老婆就是孩兒他娘。」
轉場,切旁白,段一寧神色和狀態逐漸低沉,而劉東君的話反而開始多起來。
「首長,那人說的老金,就是咱們團長說的金副指導員嗎?」
「嗯吶。」
「他們兩個是熟人?」
「嗯吶,一個村兒的。」
「他拿著紙筆蹲那裡,在搞啥子?」
「記錄對面炮擊封鎖和空中偵查的間隔。」
「堅果咋打那麼多炮呢,河邊邊明明啥子都麼得。」
「是啊,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堅果明明什麼都不缺,伱說他們幹嘛非得來這裡跟咱們幹仗?」
「首長,這個我們指導員教過,我們來這裡趕走侵略者,保家衛國。」
「別叫我首長,叫我秦(一聲)哥。」
「我有親哥,不過比我現在還小的時候就餓死了,叫你親哥不太吉利。」
「你小子哪裡木頭了,粘上毛比猴兒還精,一點兒虧也不吃。」
「秦哥,那人做啥子給我個水壺,我這兒帶著呢。」
「背著吧,又不沉,就當是帶個護身符。」
「他做啥子要幫別人養孩子?」
「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閉嘴!聽我口令,123,跑步前進!」
祥瑞開始讀轉場旁白,陳一鳴睜開眼睛,目光卻投向了並排坐著的李明亮和劉東君。
從讀台詞的狀態來看,兩個學生演員都給出了水準以上的表演,值得一句誇獎。
前者是稚嫩的學院派演法,一板一眼全是小品練習攢出來的行動模板。
陳一鳴和老段幾番調教的結果,也只是讓他儘可能地展現鬆弛,但是輪廓感依舊若隱若現。
說起來也有趣,華國三大表演學院,無不標榜自己是斯坦尼體系的傳承。
然而華國從三大畢業的科班演員,大多數入圈之後用的卻是表現派的技法,掏出來的都是現成的套路,跟斯大師的體驗派不能說一點兒邊都不沾,只能說毫無關係。
反倒是非三大出身的段一寧、侯永,屬於標準的體驗派技法,講究體驗式生活、沉浸式代入,把自己化為角色本人。
陳一鳴很理解三大學院的苦衷,體驗派耗時費力又考天賦,不適合當前浮躁的娛樂圈,而表現派的技法更容易理解和練習,學個三成應付小屏幕拍攝就完全夠用。
讓學生自己選,表現派勝出毫無懸念。
幸好劉東君在讀高中時就被陳一鳴薅了來,還沒來得及進魔都戲劇學院「接受科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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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同學現在稱呼自己為段門大弟子,修煉的是「段氏體驗派」。
老段一部戲一個演法純屬天賦異稟,嚴格意義上跟斯坦尼體系也有些差異,同一個場景,侯永與他的演法內在驅動多半不一樣,而且爭論起來還各有各的理。
劉東君跟著老段別的不說,鬆弛感學得頗見心得,雖然跟師傅對戲的時候明顯處於下把,但是鬆弛感並沒有絲毫變形,這就很難得。
很多演員甚至部分中年戲骨,也能做得到表演鬆弛,但是只限於自身處於上把的時候,一旦節奏被帶走或是氣場被壓制,從心態到表現照樣會緊繃進而變形。
只能說小劉同學在起步階段遇到了一個好師傅,別管加入科班之後前路如何,這種隨時隨地的鬆弛感千金難換,劉東君可以受益一輩子。
在陳一鳴浮想聯翩的時候,祥瑞已經交待完過場劇情,傳令二人組在589高地一側的山坳,驚愕地目睹了一片升騰而起的耀目火光與黑色煙塵。
劉東君:「秦哥,前頭著火了,咱們還要往前走嗎?」
段一寧:「當然,那裡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劉東君:「啥子東西搞得?都燒破天啦。」
段一寧:「凝固汽油彈,不知道陣地上怎麼樣了,加快速度。」
祥瑞讀著旁白,「跟著一個哨兵,兩人來到山腰處的一個半露天掩體,見到了陣地指揮員張連長。」
張毅右手比出一個六,擱在耳邊模擬講電話,語氣無比嚴厲。
「你嚎什麼喪,我問你傷亡了嗎,我問的是,炮怎麼樣了?
什麼?炮彈只搶出來一半?怎麼搞的?跟你說過多少遍,炮彈深埋,分散存放,怎麼會損失這麼大的?
苟大腦袋,我要斃了你!」
說了個「啪」的擬聲詞作勢摔上電話,張毅轉過頭看向段一寧,不陰不陽地讀台詞。
「秦參謀,怎麼來589了,我們這兒電台、電話都好著。」
「借條路,過河!」
「我這裡沒路,好走不送。」
「我有團長的命令,張連長,請你配合。」
「過河?你曉不曉得,昨天半夜2連一個排擱我這兒摸黑過河,全被打死在河裡,屍體我撈到現在才撈回一半!」
「我有團長的命令,過河去天馬山傳令,請你配合!」
「昨晚我丟了一個班,報銷了一門機關炮,今天又挨了兩輪炸彈。
現在你和我說,你要白天大搖大擺過河?
怎麼過,飛嗎?」
「那是我的事,麻煩張連長派人帶個路。」
張毅緊緊地繃著臉,死死地盯著段一寧,良久,他突然咧嘴笑了出來。
「行!你們敢過,我就敢送。」
桑平客串的通信員適時插話,「報告!連長,火已經壓滅了,二排的防炮洞給燒塌了,5人受傷,6班的副班長……」
張毅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死死盯著桑平,急躁地喊著,「樊鋼怎麼了,說話!」
桑平垂著頭壓著嗓子小聲回答,「犧牲了。」
張毅「砰」地踢了一腳椅子腿,狂喘著粗氣不知道該把氣往哪裡撒。
「又一個!我草他娘的堅果耗子,你去,給我把苟大腦袋喊來,老子轟死它個媽賣批的油挑子!」
命令剛出口,他的聲音又陡然低沉下來,「站住!前令撤銷。
去跑步通知苟排長,把機關炮和炮彈給我藏嚴實嘍,再出紕漏,我把他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接著他轉向劉東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小兄弟,看什麼吶?眼都直了。」
劉東君沒被張毅劇烈的節奏變化帶跑偏,依舊木木地說道,「看那個,這種紙我沒見過,上面印的就是堅果字嗎?」
張毅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腦袋,「看我,忘了招待客人了,來拆了嘗嘗,上禮拜繳獲的堅果餅乾。
依我說,跟咱們後方送上來的差逑不多,我琢磨著,堅果啊,也不比咱華國強多少!」
段一寧開口打斷,「張連長,不用了,我們隨身帶了乾糧。這餅乾你收好,堅果的壓縮餅乾確實比咱們華國的扛餓,你們人多,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張毅:「屁的不時之需,不吃就拿上,你都說了頂餓麼,前面更需要。」
段一寧繼續推辭,「張連長,這小子論吃就是個無底洞,帶多少都不夠他造的,給他嘗嘗味兒就行了,剩下的你還是收起來吧。」
張毅:「能吃好,能吃是福氣。小兄弟,來把這幾包都揣上。
路上要是遇見敵人,拿一塊含嘴裡,就不怕出聲暴露了。
聽說書先生講,這叫銜枚疾走,正好應景。
走吧,咱們出發,我送你們去河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