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把棉被扔到了牆角,還用腳丫子又蹬了一下子。
生怕挨到自己身上。
他看見這床被,腦子就控制不住。
想起自己在皇子寢殿睡醒,睜開眼貼的近無可近的側臉。
還有自己胳膊環抱搭靠的腰身,還有身上薄如蟬翼的裡衣質感。
還有攥在自己手腕上的熱度。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神經病了,這床被子得扔!
必須離自己遠點,千萬千萬別碰到。
……這往後就是老子的心理陰影。
他腦袋混亂的將身邊的枕頭也拽飛了,枕頭也不要,上火!上火!
而後他看見了自己放在床角落的木枕頭,趕緊探身過去一把撈在了懷裡。
木枕頭才是自己的。
抱著自己這個破舊的木枕頭才能踏實。
他緊緊摟著堅硬的木頭面,感受著表層微微泛涼的觸感,妄想用熟悉的質感召喚回自己正確的思維。
可他的木枕頭是空的。
他轉身的動作下,裡頭就清晰傳出了嘩啦啦掉落砸碰的聲響。
裡頭的金子,發冠,扳指,都嘰里咣啷的撞擊翻到了另一面。
還有那些特意換來的散碎銀子,磕碰的動靜每一下都砸在蕭爭繃緊的神經上。
砰一下,砰一下子的。
砸的他都心慌。
全是那個人的影子。
這個枕頭也不能要了,太他媽煩人,煩死人!
蕭爭把木枕頭也放在了床上,慌慌張張轉身提鞋朝著門外走。
睡不著,這屋不能待!
去院裡讓夜風吹吹自己這個中了病毒的腦子。
他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靠著門廊柱子深呼吸,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那狗東西他肯定是故意在報復老子!
蕭爭醒來就已經是五皇子府的暗衛,他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藍慕瑾。
所以他此時意識里覺得,自己也只不過是五皇子府里的某一件東西。
就像床上的軟和被褥,就像枕頭裡的金銀財寶,也像這院裡的花花草草。
可以從一個屋子挪到另一個屋子,可以澆澆水,更可以摘下來。
五皇子,那可是天之驕子。
皇帝是他老子!
他當初對自己諸多容忍,是因為自己為他解毒有了那麼丁點的功勞。
而他對自己所施捨的一切,都是隨性而為。
自己平平無奇一男的,還是個別人派過來的奸細。
他興許就是避開了非要噶了自己的方式,用另一種想法解決了自己這個麻煩。
給自己廢了,不是暗衛了。
變成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男寵。
高興了就逗弄逗弄,不高興了就轟出去。
他現在是五皇子,但他可是這泱朝百官眼中勝算最大的一路。
藍慕瑾將來很有可能就是天子,到時候三宮六院姬妾成群數不勝數。
就算他不是天子,那他還是個閒散多金的王爺。
也會有正妃,有側妻,圍著他的有鶯鶯燕燕,等著他的是子嗣成群。
自己又算個什麼?
這過程中暖床的其中一個?
蕭爭十分難受自己現在的處境。
哪怕委曲求全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憋憋屈屈活幾天。
一走了之還到處都有追兵通緝。
跑還能往哪跑?
在這個時候說了算的是皇權,自己只不過是可有可無,隨時都能被碾碎的螻蟻。
太子表里不一,二皇子看著就難擺平。
三皇子也相當腹黑,四皇子……蕭爭都鬱悶死了。
自己可就是他派過來的奸細,還是剩一口氣扔過來的,最該躲的就是他。
想來想去,這麼多皇子也只有藍慕瑾還有幾分仁善。
……如果最後他能坐上龍椅。
應該會是個好皇帝吧。
蕭爭想起五皇子轄地平白無故橋樑坍塌的事,那大概也是奪位之爭里,避之不及的陷害。
不管是誰想把這草芥人命的罪名扣到藍慕瑾頭上,對方都是個不擇手段,不在乎百姓生計的人。
蕭爭兀自站起來,騰身而起躍到了樹上。
在樹上鑽來尋去的找了老半天,終於找到了個很直很直的小樹棍。
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什麼快樂一樣,將那根小細杈小心翼翼的撅了下來。
而後又找了許久,從另一棵樹上找到了個不知道是被誰蹬折的斷杈。
樹杈早已經折斷枯萎,沒了水分變成了干杈。
蕭爭心說這肯定不能是我乾的。
我才來幾天。
而後他就又躍回了屋門口,走進屋裡用那根枯萎的樹杈伸到油燈里燃燒。
暗衛住所的油燈那點燭火可太小了。
他就那麼伸著杈,在明明暗暗的小火苗上頭引著。
燒了很久才引燃,他自己都快趴在桌上等的眼發直了。
他攥著那根正在燃燒的樹杈,開始揉搓手裡另一根樹棍,將表面浮灰搓淨。
用指尖在樹皮表面目測著指甲劃了一道又一道。
在完全沒有睡意的紊亂思緒里,他找了別的事情將自己平復不下來的注意力轉移。
皇子寢殿裡燈火通明,殿門大敞。
時常燃著的那爐驅蚊香已經快要燃盡,煙氣越來越稀薄,幾乎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五皇子端坐在床榻邊上,目光平視未落實處。
很久之前下人已經過來回稟過。
那個院子裡並沒有人出來,也沒有說話和喧鬧的動靜。
只憑空出現了一隻手,悄無聲息十分迅速的將食盒撈了進去。
……
暗九或許受到了很大驚嚇。
藍慕瑾生怕他會突然受不了,開始想方設法的逃走,才讓人去院落看了一眼。
此刻他還是心裡難安。
若是暗九方才沒想走,夜半避開所有人突然就走了呢?
窗外傳來了輕微的落地動靜。
藍慕瑾恍神的視線立刻望了過去,聽著窗外輕微的腳步聲,和乾脆利落飛梁隱匿的動靜。
如果不是他還沒就寢,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注意著外頭動靜。
興許都不會太過在意。
不是他。
暗九跑了,他肯定不會回來。
他現在肯定是躲自己都躲不及。
藍慕瑾起身,邁步朝著門口走去,立在寢殿門口視線沒有望向暗十一隱匿處,只聲音淡淡的吩咐。
「回去,不必守夜。」
暗十一懵了幾秒,從房樑上飛落下來,考慮了一會兒才小心詢問。
「主子……是屬下吵到……」
「回你住處去。」
暗十一 「……是。」
才剛一路狂奔過來生怕被怪罪的暗十一,又迅疾離開了寢殿附近。
片刻不留的往回跑。
都給他跑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