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間六皇子出了宮。
「陛下,六殿下去了五皇子府。」
雖然是居住宮中,天子也並未提及過要看顧六皇子的自由,不過近些時日六皇子一直在落辰宮誦經,沒有其他去向。
這天一亮就奔著宮外去了,夙夜還顯的有些不放心。
皇帝抬眼順著敞開的窗框看了看天色,微眯著雙眼淺淡笑了聲,不甚在意。
「那便叫他去吧。」
隨性掃見夙夜似是在不解的蹙眉,帝王聲量低低仿佛是在喃喃自語。
「他是去尋蕭爭。」
提起蕭爭,夙夜不禁開口詢問道。
「既然蕭爭已經任工部侍郎,陛下為何不命他分府別住,還居住在五皇子府總歸是不合適。」
夙夜能意會天子的想法是要將蕭爭收為己用,如果仍舊與五皇子在一處,那豈不是屬於五皇子的人。
眾人都能想到的事,天子自然也早有計較。
「不急,承衍也還未建府。」
「既然都談蕭爭未立功,那便將六皇子府邸建造交到他手上。」
說是蕭爭沒立功,其實蕭爭的功勞都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比如製冰目前只能由皇宮定奪是否廣傳,比如轄地造橋帶來的便利。
比如藥桶已經在前些時日在作物上投入使用。
更比如,蕭爭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又蹭了滿手的炭灰。
他擦來擦去畫在紙上的,是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能更快收割作物的工具。
藍慕瑾就在他對面作二次作物澆灌的分布計劃,兩人在桌子兩面,一人一邊。
既相互陪伴又互不打擾。
暗七身影出現在外殿門口,他也不想打破門內這副安穩靜謐的氛圍,但又不得不稟告。
「主子,六殿下登門。」
噶蹦一聲,蕭爭正在畫線的炭芯斷了一截,抬起下頜反應了一會兒,疑惑詢問藍慕瑾。
「你六弟跟你交情好?」
藍慕瑾看著他動了動唇,只說了句。
「承衍入暉善寺時才周歲,期間並未回過皇城居住。」
所以十四年都沒見過面,哪來的交情。
這麼一說倒也是,不過六皇子回皇城這麼多天,除了昨日祈福在眾人眼前露了面,壓根一直留在宮裡吃齋念佛的。
哪個兄長也沒見他去拜訪過,怎麼今個就單單來看藍慕瑾。
雖然蕭爭對六皇子的印象還算尚好,但畢竟也是摻和到奪權紛爭中的皇子,蕭爭無意去湊熱鬧說了句。
「你去吧。」
便換了根新的炭芯,將黑乎乎的渣子吹散繼續琢磨。
等蕭爭獨自把那塊黑乎乎的圖紙謄抄了一遍,暗七又出現在了眼前,在蕭爭仰著頭髮愣的時候說了句。
「六皇子尋你,主子搪塞不過。」
若是旁人提及要見蕭爭,藍慕瑾有無數種理由甚至不給面子,都可以不去驚動蕭爭。
面對同父異母的幼弟,這麼多年未見要說有什麼情分談不上。
可面前的六皇年歲尚輕,即便頂著個光明萬丈的佛子名頭。
在藍慕瑾的意識里,只不過也還是個小孩而已。
與昨日祈願時震懾人心的氣勢不同,六皇子此時對藍慕瑾笑起來真的看著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對自己幾乎沒見過面的兄長也沒有半點疏離,反而毫不防備。
「五哥,聽說蕭大人是你培養出來的,他說話原來就這麼好玩嗎?」
仿似尋常百姓家的稱呼更讓藍慕瑾心裡無聲嘆了氣,只認為是藍承衍從一個嬰孩就被留在了寺廟,成長在山野民間。
心性更與百姓相似些。
說起來幸運也不幸運。
幸運的是他可以遠離皇宮高牆,不見那些腌臢污濁的陰謀算計,好好的沐浴在良善中。
不幸的是,他什麼都不懂的年歲就被迫修習佛法,被迫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是為神佛信念而生。
也與所有皇子一樣,並未感受過多少父子弟兄親情。
「他性子如此,直率但心地良善。」
聽藍慕瑾很是寬容的在誇讚蕭爭,六皇子仿佛更喜悅了些,就跟個小孩兒似的趴在椅子扶手邊朝前湊。
一雙透亮的眼眸里散發著靈氣。
「五哥,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回城,什麼人都不認識。」
「昨日見那麼多人很是緊張,好在被蕭大人有趣的言語打消了,如今還能見到蕭大人還能與五哥說說話。」
「我也不孤單了,真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蕭爭邁進正廳時看見的就是兄弟二人熟稔交談的場景,當下眉梢一挑。
還感覺有點新鮮勁的。
畢竟本來五個皇子中,個個不是刀兵相見就是冷冰冰話不投機。
六皇子的出現好像就憑空將這種軌跡給打破了,成了奪權天平中最不定性的因素,不過蕭爭還是沒放鬆警惕,規規矩矩的垂手。
「主子。」
聽見蕭爭的聲音,六皇子猛一回頭顯得十分高興。
也根本不在意什麼君臣還是主僕身份,起身就相迎了幾步扯住了蕭爭的袖子抻了抻。
「蕭大人?」
見蕭爭只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沒說話,六皇子又回頭看了一眼五皇子。
「你怎麼不出聲了?難不成怕五哥還會打你?」
呦,蕭爭一聽,五哥啊。
這稱呼聽著真是不見外,自動他就把六皇子劃分到了善類行列,畢竟跟自己那思維較為相近。
「不會,我不會挨打,主子很和善。」
得知蕭爭不會受罰,六皇子笑的又放鬆了些。
叫蕭爭看著他毫不避諱彎起來的眼角,覺得昨日印象中那謫仙形象淡化了些。
除了眉心那點朱紅艷的無法忽略。
也好似有了那麼些煙火氣。
「那便好,我還想著若是五哥要打你,不然你就跟我回宮住算了,我肯定不打你。」
聽聞六皇子這句話蕭爭只當他是在玩笑,畢竟長成善類的這張臉,聽著乖乖順順的那個語氣,還有神情中掩飾不住的些許稚氣。
就跟小孩兒過家家似的,張嘴就來。
「六殿下可莫要給我帶回去,我撒野慣了圈牆裡憋屈。」
只不過蕭爭隨口那麼個拒絕,他也沒過腦子就又把六皇子逗的樂的不行。
「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住宮裡像是被關起來的雞鴨鵝,蕭大人,你果真是天生嘴裡帶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