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動靜先太子府的人一步震動了郊外那一片土地的塵埃。
聲勢浩大勢必已經驚動了城門守衛,也將所有被引開的勢力全部引到了當前。
最讓玄翼無法止步在前的,是為首黑鬃駿馬上的金貴身影。
湛藍色蟒袍在濃烈的光線下顯眼至極,牽著金線的蛟龍四爪熠熠生輝,而那冷漠淺淡的神色也猶如地底隱現的惡面修羅。
叫人毫不懷疑對壘當前會絕情交鋒不留活口。
若只是二皇子府派出來的侍衛軍,玄翼還能假意不知縱著膽量糾纏一二。
但真正直面遇上了皇子,玄翼不敢略下風險挑起兩府的爭端。
畢竟就算是太子殿下授意,今日之事也是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藏在暗地裡的行徑。
就那麼遠遠無聲的對峙了片刻,最終玄翼還是示下了後退的命令,太子府的人就如來時那樣動靜微小的退避無蹤。
撲簌簌繞開周圍消匿回城的動靜已經處於明面,二皇子眸色淡淡的抻扯著韁繩,使得駿馬來回原地踢踏。
好似根本沒有在意方才是哪府與自己碰了個正當面,只漠然抬起視線朝著曠野林間打量了一番。
或許是頂上的日頭太過濃烈,他略顯掃興的垂了垂被晃暗的視線,睫毛在瑩潤白皙的面容上落下了小片的陰影。
開口也是煩躁至極。
「天太熱,打獵不宜。」
「回府。」
那些身後幾步遠安靜聽命的侍衛軍立即有了動作,清脆的兵器弓箭碰撞聲間調轉方向,等待皇子率先回城再跟隨其後。
韁繩被扯動,那匹毛髮油亮的黑鬃駿馬溫馴的轉了個方向。
背對著日光,二皇子面上的煩躁才散下了幾分,回眸瞥了一眼北衛和那個看起來生死難料的暗衛。
「帶回去。」
「是。」
馬蹄聲逐漸遠去,蕭爭耳中如炸雷一般的折磨才平復下去了些許,但是渾身的冰冷依舊讓他抑制不住甚至無意識的顫抖著。
說不出話,只能痛苦到咬緊牙關,下頜弧線生硬。
他的手指還緊緊攥著刀柄未敢鬆懈分毫,即使手心已經沒了觸感,但仍然奮力攥著不撒手。
已經觀察他半晌的北衛就看著他手指顫抖著無意識抓握,連刀柄帶地上的塵土草葉全部攥進了手裡。
知道此時他已經無力回應,猶豫了一瞬便兀自開口問了句自認不算多餘的解釋。
「小九啊,你現在動不了。」
「要儘快回去醫治才能保住小命,我將你帶回去,嗯你……你可不能回去跟小十告狀。」
北衛的碎碎念蕭爭是一句都聽不進去心裡。
他心想都踏馬快疼死老子了,你還叨咕叨咕什麼東西。
可下一瞬,蕭爭瑟縮的手臂就被大力扯開,象徵性的將他扶了扶都沒個猶豫停頓。
就跟扛個破包袱一樣被扛到了肩上。
粗魯到蕭爭如果此時不是沒多少力氣,肯定二話不說給他個大逼兜。
可北衛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這瀟灑利落的動作給毒發感官放大的蕭爭加重了多少痛苦。
他彎身將掉落在地上的雙刀單手提溜著,甚至還略顯善解人意的伸手隨意拍了拍蕭爭衣衫上沾染的灰塵。
便施展輕功以掠影般的速度奔向了皇城方向。
蕭爭就那么半身倒掛著,跟個任人宰割的羊羔似的晃晃蕩盪差點將僅剩的理智給盪沒。
也被迫將已經幾乎停歇的冰冷血液由著慣性灌入頭頂。
一路上他再次層層發汗,從通身徹骨寒涼到充血的頭腦都開始發熱。
等到了二皇子府,身上本就潮濕的衣衫已經徹底濕了個透。
就那麼有口難言的被折磨了陣,那往常要忍受三個時辰的發毒苦痛,竟然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就有了消退的趨勢。
也或許是身上的血液都被上躥下跳的翻湧了一遍,蕭爭的冰涼的軀體也有了些許的回溫,汗濕的衣衫也在濃烈的夏季暖風吹拂下,晾乾了些。
北衛帶著蕭爭邁進前院時,二皇子已經在前廳等候。
如此炎熱的天氣,主子御馬自城外返回,下人早已經很有眼色的準備了淨手的清水和清茶。
二皇子端坐主位上默然等著身上殘留的熱意散去,沒什麼情緒的看著北衛扛著毫無反抗能力的蕭爭邁進了廳門。
噹啷啷把兩把形狀詭異的兵器丟在了門邊的盆景旁。
就那麼扛著個大活人,站在正廳中央略顯茫然的踟躕了陣。
從四周圍掃視了一圈,扯著肩上人的腰帶似是想先放下來。
可看了半天,還望了望腳下潔淨無塵的地面。
猶豫著也不知道該放在哪,畢竟在北衛那小心思里,帶回來的可是暗九。
那是出動五皇子府包圍太子府救出來的,整個五皇子府所有暗衛全都緊盯著的,生怕受了委屈。
打著放椅子上吧,蕭爭身上又是土又是汗,自家殿下又極其厭煩污濁,肯定會沉下臉。
放地上吧,他又覺得這都中毒了涼的跟冰塊一樣,扔地上多少有點不地道,擔憂等暗九緩和過來記仇再跟暗十告自己的狀。
北衛就那麼扯著蕭爭來來去去的猶豫了老半天,最後茫然的對上了自家主子那看見傻子一樣的眼神。
「殿下,他中毒了……要不先讓府醫瞧瞧。」
藍長憶自然看的出來蕭爭反常,但還是陰著臉沉默了半晌,才情緒不大好的掃了眼桌對面。
「放下。」
終於得了令解了難題的北衛如蒙大赦,嗖嗖竄過去將蕭爭從身上放了下來。
桌椅是紅木的多少是有點硬度。
放下來的動作都顯出了那麼些小心翼翼,還在蕭爭根本坐不穩出溜下去時妥帖的擋了下後腦勺。
可別磕傻了。
到時候小十肯定要拍死自己。
就跟伺候祖宗似的反應讓二皇子蹙眉盯了他一瞬,不過北衛也只是順手擋了一下就退開了,獨留蕭爭面色虛弱的依靠在椅背扶手邊上。
「殿下,我去請府醫來看看。」
見主子垂了視線應下,北衛立即奔出了前廳。
望著蕭爭還是一副虛脫無神的模樣,二皇子倒是恍然記起了西衛當時人事不知的情形,若是有白先生定然能藥到病除。
但是白先生在五皇子府。
人已經被他帶回府,此時送回去便會平白惹人猜忌,只能暫且將人留下叫府醫看診一番。
思慮一瞬淡淡朝著守在一旁的南衛吩咐道。
「去與五皇子府暗衛惹出些衝突,尋機會告知人在府中。」
南衛聽命應下離去,藍長憶深深看向面色蒼白汗涔涔的蕭爭一眼。
藍慕瑾不在城內,餘下守在府里的人若是尋不到這個禍頭,大致也會不管不顧鬧出不小動靜。
此時蕭爭體溫略緩和,發紫的口唇趨顯蒼白,二皇子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最好別死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