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爭雖然沒有皇室中人的深謀遠慮,但只要涉及藍慕瑾。
他也總能想出讓對方無計可施只能妥協的方法,只因他最能拿捏自己就是對方的軟肋。
也因在乎,所以用了十二分的心。
「你身邊帶的得力人手多,才能早一日做好安排,也能早一日回府來見我。」
「往後耽誤一日,我就多想你一日。」
「若是你途中遇到了絆子,受了傷,遇了險。」
「藍慕瑾,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只覺得我是你的拖累是個麻煩,因著要掛心我就要讓你承受更多的風險。」
說著說著蕭爭或許是袒露了心扉,聲量喏喏的也已經帶上了鼻音,這番話聽在藍慕瑾耳中深刻無比。
既有難言的感動,也有酸澀心疼。
他輕輕的應了一聲,緊緊包裹著蕭爭微涼的手指愛憐的摩挲著,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溫柔暗啞聲量退步哄勸。
「好,那讓暗七暗八,還有暗十都跟著我,留十一十二在府里。」
「讓你我都安心,對你我都公平,好不好。」
從藍慕瑾口中做出的安排,看似他的確聽從蕭爭的帶在身邊三人。
但暗十歸根結底還有內傷沒好完全,如果真遇到了危險恐怕也只是盡力而為。
蕭爭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這已經是藍慕瑾能妥協到的最大限度了,何況府中還有個無法預料的紫雁。
未等多久,果不其然贊麗登門二皇子府被拒的事就已經傳進了宮中,但在宮裡還未傳回動靜帝王怒火也並未落下之前。
二皇子竟然主動命手下人送了邀帖至城西客棧。
聲稱確實是午後才知贊麗公主登府之事,為表歉意與邀貼同送去的還有大量的藥物,言之是為公主隨從平白受了傷表了幾分歉意。
而贊麗收到對方主動遞的台階,怒火也絲毫都未得到紓解。
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番行徑沒有半分誠意,只不過是為了避開帝王降下責罰而不得不甩過來的權宜之計而已。
身邊寸步不離的巴土爾雖然並未傷及筋脈,卻也被對方不留餘地的打法擊裂了胸骨,若不休養些時日再動功夫少不了會加重內傷。
先有陰狠不擇手段的三皇子,後有性子刁鑽不遵常理的二皇子。
此時贊麗幾乎是鉗制在了中央,根本就沒有了挪動的餘地,總不能劍走偏鋒再去攀上那心口不一的太子!
最是太子撐著個仁善儲君的名頭,何嘗又不是與虎謀皮極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越是琢磨不出個出路,贊麗氣的胸腹悶疼,心緒煩亂的無計可施扯開了方才二皇子府送過來的療傷藥。
在其中草藥顯露的當刻,她暴躁的一一扯開了餘下的幾個。
丹參,紫草,地黃,柴胡。
這哪裡是什麼療傷的藥物!
他藍長憶這是什麼意思!送來一堆去火的方子豈不是明晃晃的再次羞辱於我!
贊麗深棕色的眼眸里的即刻趨顯出了崩裂,胸腹中滔天的怒火直衝咽喉,爆發出了氣急敗壞的怒吼將一桌子草藥都推甩到了地上。
無數草藥嘩啦啦摔落了大片大片,讓整個客房裡都充斥起了一股子苦悶的味道,她盯著眼前的情形指甲丹寇都深嵌入了手心裡。
摔落至眼前的,居然是一包黃連!
藍長憶,今日這口氣,我絕不會如你所願咽下去!
既然二皇子主動為番公主遞了台階,天子便真的就當今日之事是個誤會,眼不見為淨的連個信兒都沒從宮裡傳出來。
就算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是二皇子故意做出來的難堪,但天子要的不過是妥協。
向來不講情面不管不顧的二皇子既然能顯出幾分緩和,沒將和親之事決絕推拒,那便就還是帝王口中看重的第二子。
過程不重要,看的只是結果而已。
而二皇子是什麼刁鑽的性子三皇子最是能料到,不過他也不在意對方是想假意拖著還是有了其他的計謀。
有贊麗暫時絆住二皇子府也好,再給藍慕瑾添些煩憂也能少了一塊攔路石。
二皇子府沒出現任何岔子,藍慕瑾也在第二日打算趁著天不亮離開皇城,儘早奔赴轄地將眼下該做的事做了。
就算他並不是父皇眼中最該坐上龍椅的人選。
就算他終有一日會被那些數不盡的陰謀詭計壓在泥濘之中,只要他還是泱朝五皇子一日,藍慕瑾都要盡心去保障能在他管轄範圍內的百姓樂業安居。
府外還是一片昏暗靜謐,有著天明之前獨有的神秘孤寂。
借著外殿留著的並不晃眼的燈盞,藍慕瑾已經衣著妥當,卓立的身姿在寢殿床榻前立了好半晌。
出神盯著還在安寢的睡顏萬分不舍。
即便與轄地來往只有三四日的路程,再作一些停留耽誤也最少總要過上幾日才能再見到阿爭。
最終他還是沒捨得轉身就走,而是矮身屈蹲在了床榻邊。
小心翼翼的伸過手,無聲在安靜中再次將蕭爭纖細手指牽了牽,在不會吵醒對方的情形下想再多感受一下對方的觸感。
蕭爭泛涼的手指被捂熱了,離開之前還細心的將殘留自己餘溫的手掖進了被子裡。
寢殿門輕響,那個挺拔的身姿不再猶豫邁進了殘存的夜色中。
緊閉的寢殿門將里外隔絕到了兩面,殿內燈盞昏黃趨顯出了無盡的溫柔安穩,蕭爭將指尖的溫度緩緩蜷進了手心。
在安靜無聲的房間內默然睜開了雙眸,盯著枕邊人在床單上留下的褶皺無聲出神了片刻。
將視線轉向了緊閉的窗框,透過溫黃的光線仿佛穿透了那層窗戶紙,滿心都牽掛進了窗外的夜幕中。
蕭爭是醒著的,他只是不想當著藍慕瑾的面顯得自己很捨不得,很沒出息。
就當做自己沒心沒肺的還睡著,反正只不過是幾日的功夫。
他只要好生守在著府邸中,很快,很快藍慕瑾就能回來。
天未亮,人卻早已經不能再有睡意。
就當他實在心中鬱郁難消,略顯得沒精神的起身撐坐在床邊發呆時,寢殿門外發出了聲輕響。
蕭爭皺著眉將視線落在寢殿門處沒詢問,就那麼無聲盯著門縫沉默了許久。
直至門外的人或許是等的有些待不住,才順著門縫傳來了委屈巴巴的小小聲。
「暗九,你還沒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