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終於捨得回來了?」
「宮裡的宴席好吃嗎?你是不是喝酒了?」
「是不是身邊有好看的宮女伺候都快樂到不想回府了?」
明明剛才還歡喜的想貼上來,又在真真切切見到人的時候蕭爭立馬就將話鋒一轉,習慣性發出了奪命三連問。
……四,四連問。
問的半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的藍慕瑾顯得更加沉默。
本來他就因為自己沒給蕭爭帶回瓊漿憑空覺得有點心虛,立馬沒作任何掙扎。
反應過來直接開始示弱。
「阿爭,我沒喝馬尿,也沒帶馬尿回來。」
叫藍慕瑾意外的是蕭爭問罪的眼神立馬就變了,不僅沒再問個不停扯著由頭耍賴,反而眼裡顯出了那麼些高興。
眼角彎彎就樂出了聲。
「沒喝好啊。」
接著就把捧在手裡的碗舉到了藍慕瑾的眼前,先是邀功似的吹了兩句牛逼。
「看!幹什麼可憐不待見的去宮裡等賞賜,咱自己也有。」
「有的是!往後沒事兒別進宮看你爹那張臭臉!」
他兀自嘴裡是不停倒騰著大逆不道的話,藍慕瑾耳聽著隨他放肆,視線定定的落在蕭爭捧著的小碗兒里。
巴掌大小的碗,青瓷白底兒。
裡頭盛著被小心敲碎的冰屑,看起來有些許的融化,顯得不那麼蓬鬆而有些瓷實了。
蕭爭自然也才看見冰碴已經快又重新融成了冰塊,跟他入夜前無比用心琢磨出來的細緻模樣都沒了六七分。
看著都有那麼點丑了,所以他說著說著就帶上了點委屈勁兒,憤憤的小聲嘀咕。
「天色剛暗下去就成了,溫度這麼熱我怕一會兒就得化成水兒,等你回來都看不見,只能讓管家大叔給我找了床棉褥子。」
「裹了三層!藍慕瑾啊我嚴嚴實實裹了三層都怕它化沒了!」
「就寢殿裡最涼快,我只能抱著這床褥子在內殿裡看著,隔一會兒就只能抻開一個縫,看看是不是已經成水了……」
「……」
也就那么小聲叨叨了幾句蕭爭就不說話了,他不想好像在替自己今日忙活了好幾個時辰的辛苦伸冤。
只是在難受這是他第一次能為藍慕瑾做出的東西。
卻因為不能很好的保存,不那麼湊巧,不那麼剛好,沒能讓藍慕瑾看見最好的樣子。
迅速揮散了自己心頭的失落,蕭爭彎著眼角無所謂的扔出一句。
「明天再做一份,當你面做,讓你瞧瞧我用神力變出的戲法。」
藍慕瑾沒說話,仿若無意間瞥見蕭爭滾動吞咽的喉結,思緒里似已經親眼看見蕭爭將這個巴掌大的小碗,用棉褥子仔仔細細的裹起來。
又抱著一整團棉絮縮在內殿,從天暗等到夜幕,又從夜幕等到夜深。
心焦的偷偷察看冰塊有沒有融化,又生怕被熱風滲進去趕緊裹嚴實,噘著嘴滿心期盼著自己能早一刻出現。
就那麼等到了此刻,捧著一碗不知怎麼做出來的冰滿心歡喜的送到自己面前。
甚至還在冰碎里撒上了果仁和蜜餞,全是盼著自己能露出幾分驚喜。
他看著小小的冰碗露出淺淺的笑意,心裡無意去探求阿爭是如何在炎炎夏日裡「變」出了冰。
只最先抬手將對方捧著冰碗已經凍的有些泛紅的指節包裹。
小心愛護的裹攥在自己的掌心,又接過那被專心看護的一碗冰,帶著笑意回應。
「好涼啊。」
「為何沒有勺子,是要我直接啃著碗沿嘗嘗嗎?」
說完還真就沒有遲疑,就直接將口唇湊到碗邊上,毫無形象的就著邊沿舔了一口。
讓蕭爭歪頭震驚的看著他都被逗的樂出了聲。
「拿拿拿桌子上呢!現在拿!你……?」
直至倆人都進了內殿,坐在了桌邊。
蕭爭托著下巴看著藍慕瑾一勺一勺的將都不再細碎的冰渣送入口中,甚至因為些許的融化都又凍成了一塊一塊的。
在那眉目清秀的皇子嘴裡咬的咯嘣咯嘣,蕭爭都還是忍不住噗嗤噗嗤的樂。
「咱倒也不至於非吃了它,都化成這樣了,明個再鼓搗個好的。」
他說這話藍慕瑾毫不懷疑,他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詢問一句蕭爭是怎麼製作出了冰塊。
就那麼認認真真專注的,無比珍視的打算將那碗裡的冰碴都吃完。
除了能清晰看見的果仁蜜餞,更是特意還摻了細糖。
滲進嘴裡一口一個甘甜,也甜進了心裡。
「有那麼好吃嗎?」
半晌都沒見藍慕瑾搭話,蕭爭倒還真以為果真就那麼有滋味呢,想著要不就抽空多鼓搗一些。
「讓暗八也嘗嘗,讓暗十也嘗嘗。」
「給我七哥還有十一都分一份兒,還有暗十二那個兔……嗯,還有卿歡呢,先給小孩兒。」
對於蕭爭這副有好東西就想將所有人都捎上的行徑,藍慕瑾如今聽著也沒那麼大反應了。
他其實知道自蕭爭有了那麼多本不該屬於他的記憶開始。
就早已經將身邊同甘共苦的幾個弟兄當成了親人。
受了傷會跟著難受,有喜悅也想著分享出去。
就如今日在宮內,二皇子突然受了牽連,藍慕瑾竟然也生出了些許感同身受的酸澀。
藍慕瑾也明知父皇是用了能最大限度得取利益的選擇,為自己再次冠上了表面上無數榮寵。
甚至不惜明晃晃的將自己身上的麻煩轉移到了藍長憶身上。
如此一來,自己的處境將更加岌岌可危,真正成了眾矢之的。
而也只是恰好棄了藍長憶這顆本就不在意的棋子,還能藉此攏回番國這塊肥肉。
可謂一箭不止三雕。
謀劃之深直叫藍慕瑾都望而不可及,生出了些許沮喪。
也不知他那今日受了委屈,也最恨虛偽的二皇兄,此刻是否也已經將自己當做了最恨的仇敵呢。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在沉默中他無聲嘆出了口氣。
被蕭爭看在眼裡就猜到是宮裡沒發生什麼好事,能想到最可能得就是老皇帝真的下了旨意。
叫藍慕瑾去娶那個番國公主。
但蕭爭沒有直接問,因為他覺得藍慕瑾可能又會想瞞著自己。
所以他默不作聲好一會兒耍了個小心眼。
趁著藍慕瑾正在盯著手裡的碗恍神,小聲試探性問了句。
「我覺得這冰碴能去火,專能治心煩上火。」
藍慕瑾盯著碗底剩餘不多已經融化半數的冰,竟然真的惆悵到仿佛沒過多思慮就脫口給了回應。
「最該敗火的恐怕是二皇兄。」
蕭爭:……?!?!!!
……
「……藍慕瑾!你要是移情別戀真愛上了你二哥!你倒早點跟老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