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急到聲音都變了的人並沒有影響到施針的醫者,沒有當刻應聲。
而是片刻不停的刺入了第五針。
就在第六針刺破皮膚,被再次捻動加深的當刻。
昏迷的西衛胸腹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痙攣,白先生敏銳察覺應當是起了作用,立即移開指尖拂開桎梏住肩臂的北衛南衛。
兩人不知什麼情形只下意識聽從閃躲了。
幾乎是瞬時西衛躬身半起,白先生眼疾手快的將人托住後頸,避免了脫力再次摔落回去。
也在動作出現當時,西衛猛烈嘔出大口淤血。
泛黑的血液徑直嗆了白先生一身,將他樸素乾淨的長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污,而先生自始至終半步未躲。
托著病患的右手穩如松枝,抖都沒有抖一下。
口唇被血液浸染的西衛臉色更加慘白如紙,如一頭強弩之末的困獸一般,意識不清只剩了身體反應。
口鼻還在淌著血,仿佛要將身體內所蘊含的所有血液全都嘔干。
這種怖人的場面使得東衛淚意直衝眼眶,淚水即刻奔涌不停,模糊了他的雙眼。
拉著西衛手腕試圖將人喚醒,只有驚慌不知所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先生!求先生救他!」
同樣被這種駭人反應震懾的北衛眉頭緊鎖,但還是順勢邁步靠近打算去接替老先生托舉西衛後頸。
沒有意識的人,重量並不輕鬆。
白先生這才得空安撫東衛無需著急,並朝著南衛開口。
「叫人準備些熱水,給他擦洗一番。」
方才還反應劇烈的人此時已經漸漸動靜消退,除了嘴角還有些許溢出的血跡,呼吸也不似剛剛那樣急促。
白先生快速將他身上的銀針取下,探了下側頸脈搏。
「心脈淤堵,就算餵再多湯藥,也沒有半分作用。」
而後他先將銀針放在一旁,又從布包里取出個手心大小的瓷瓶,倒出兩粒烏黑小巧的藥丸交到了東衛手裡。
「這是川穹,冰片一類草藥熬製,你先給他放在口中。」
「老朽這便開張方子,讓人即刻去抓藥煎藥。」
寥寥兩句肯定的解釋無疑讓幾人提起來的心終於落下,老先生都這麼說,這就是有救了。
腳步還未挪動的南衛這才安心,立即轉身去命外頭下人端來熱水,他則是像陣風一樣奔出了房門。
著急到都到了二皇子近前險險腳步差點沒剎得住,臉上帶著由心而發無法掩蓋的喜悅。
「殿下,還有救!他還有救!」
與幾個終於在困境中尋到缺口的暗衛不同,二皇子面色還是淡漠疏離,即使是方才屋內鬧出驚呼和動靜,也沒有挪動腳步眼神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望了屋門一眼,淡淡應了一聲。
得到主子的回應,南衛也沒再多做猶豫,急忙解釋。
「老先生被染了身血,我去命人準備熱水和乾淨衣物。」
南衛又像陣風一樣跑了,二皇子定定的又看了屋門一瞬,沒有再從中聽出其他不妥。
才打算離開血腥瀰漫的院落。
轉過身腳步平穩的落在地面,冷麵寒霜的面容上出現些許的消融,唇角彎起了個微小的弧度。
轉瞬即逝,好似看錯。
默然望著二皇子身影離去的暗八再次將視線轉回,望向略顯亂騰的屋內。
他只靜靜地立在門的一側,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白先生的脊背,和從始至終都處在情緒崩離邊緣的東衛。
仿佛是多日不曾安心,也不曾梳洗。
東衛此刻已經異常憔悴,臉色差的都恍惚讓人覺得他才是那個重病的傷者,還冒出了些許的胡茬。
真顯得有點邋遢。
不光邋遢,還紅著眼眶哭的一塌糊塗。
見人吐血哭,到這會兒確定人還有救,還是哭。
捂著臉,哭個不停。
暗八默不作聲靜靜看著那流也流不完的眼淚,也並不是覺得此人有多丟人。
反而對能表達於人前的真性情。
有那麼丁點的羨慕。
人人都應該有喜怒哀樂,這是活在世上的每個人都應有的情緒。
悲傷離別哭,久別重逢笑。
這些,暗八早就沒有了,也不配有了。
多數時候他就像個心無波瀾的提線木偶,不想說話,也沒有喜樂。
揮散自己或許是因為被這情形牽扯出的情緒,暗八又盯著那個哭的人看了一眼。
他覺得自己並沒有與這個暗衛交過手,可卻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熟悉。
仿佛見過。
東衛確實早已經沒有了別的心思,他在胞弟床畔邊日夜守護,好幾日甚至連水都沒有喝上幾口。
生怕因為自己離開了一小會兒,就出現什麼讓他抱憾終身的場面。
努力將迸發不盡的情緒壓下,此時北衛已經與白先生將人再次暫時安置,白先生滿身血污髒濁不堪。
散發著難聞的濃重血腥味。
也依舊盡心盡力的將一切安排妥帖。
北衛忙接替了老先生手頭要做的事,言語中滿是愧疚。
「實在叫先生受累,染了一身。」
謝絕北衛想將外衫幫自己褪下的舉動,白先生仍然帶著溫和笑意,對自己身上乾淨與否沒有過多在意。
「不礙事,醫者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