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陣陣咳嗽和倒地動靜,離的範圍遠的侍衛軍立即朝著逃離的人影追去。
卻因身上或多或少有傷還吸入了詭異的藥粉,四肢顯得有些乏力,轉瞬就落下不近的距離。
後趕至的侍衛軍接連朝著那個方向追截,迅速分散開尋找排查。
佇立原地的皇子沒有怒不可遏的發作,任由手下人各自去追尋,滔天的怒火都掩蓋在了冷若寒霜的臉色之下。
沉默回過身看向重傷的西衛,眼看著就生氣漸失,下頜緊繃指節收緊咔咔作響。
東衛此時眼眸紅到仿似身上的血液,他虛浮的托著西衛仿似逐漸泛涼的脊背,通身也感到了無盡的寒涼。
「……殿下……救……救……」
救救他。
此時西衛半垂的視線已經完全垂落下去,即使不再嘔血,絲絲血跡還是順著嘴角滲出,身上濕漉漉黏膩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
二皇子緊繃的下頜略微動了動,掃了一眼口不擇言的東衛,沒有顯現出過多的情緒。
「帶回府。」
東衛瞬時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撐起精神搖搖晃晃將人抱了起來,拼盡全力朝著府內緊趕。
挪動腳尖跟了半步的北衛雖然也十分想過去幫一把,但還是留在了府外,極力忍下混沌不清的思路,顧及著眼前的狼藉。
也還需要他留下看顧指揮是否能抓住那兩人。
皇子淡漠的看了負傷的北衛與南衛一眼,沒說什麼轉身朝著府內走去。
二皇子府出現了一陣慌亂,里里外外的侍衛軍進進出出,伺候的下人也腳步迅速的準備著熱水。
府內大夫即刻就到了前院,著手查看重傷不醒人的傷勢。
東衛並未將西衛帶進主院,也沒有進入前院正廳。
只是尋了個空曠陰涼的地方,將西衛緩緩放在了地上。
血跡還是沾染了院中一大片,污濁散發著腥味,東衛無法過多顧及殿下對髒污的反感,心焦難當緊張萬分的等待著大夫的診斷。
二皇子踱步經過前院,沒有看院中的轟亂和污濁,徑直走向了書房。
身上沾染的藥粉和血腥味讓他感到陣陣難忍,卻沒有立時吩咐下人任何一句。
只默然拉開了書架旁的屜環。
從中取出個精巧的小木盒。
捏在手中看了片刻,抬步又朝外走去。
他的面容冷硬寒涼,他的眉目仿若漠然無情。
只如不想沾染凡間塵埃的獨立一人,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記掛在眼中。
診斷許久的大夫面露難色,面對東衛充血的眸色最終不忍的給了不清不楚的結果。
「內傷過重,這,這還是看個人造化。」
他真的沒敢直接說實在難救,依照脈象這人臟腑受損,恐怕除了受損,還積著淤血難以排出。
都吐血頗多,就算拿湯藥吊一吊,也不定能不能活下來。
呆愣反應了幾秒東衛一把薅住了大夫袖子,用力扯拽著追問。
「什麼看造化!你得治啊你開藥啊現在就開藥!」
「一口湯藥都還沒灌下,什麼造化不造化你是不是庸醫!快些不要耽誤!」
什麼造化!有傷就治就溫養!
養一月養一年!無論多久總有一天能養好!說什麼造化不造化!
暗十也受了傷,他都沒事。
東衛慌張的伸手去捧西衛的臉,他弟弟肯定也沒事。
滿院飄散著令人心悸難安的血腥味,四周也全是擦蹭滴落的血跡,東衛鍥而不捨的低吼著讓大夫儘快想辦法。
大夫只能慌慌張張的開著方子,可等這藥熬好都不定還頂不頂用。
「最好是先含片人參吊著呀!」
東衛再次茫然的反應了幾秒,人參,人參。
污濁不堪的視線中無聲出現了一抹身影。
東衛茫然的仰頭看去,二殿下眼神淡漠,視線從他臉上掠過落在昏迷的西衛身上。
甩手朝東衛拋過來個東西,東衛下意識迅速接在手中。
是個雕工繁複只有手心大小的木盒子,上面甚至有嚴密的蠟封。
他疑惑茫然又無助的朝著主子看去,二皇子只淡淡說了三個字。
「餵下去。」
而後便轉身離開了,沒有再多看一眼。
留下東衛反應了片刻,慌亂顫抖著劃破盒子的蠟封,手腕大幅度抖動著打開,看見裡面只有一顆藥。
又抖著手腕捏著那枚藥像是得到了什麼救命的一線生機。
生怕掉了,丟了,他小心翼翼的捏著,也小心翼翼的將一身血跡的人托著後頸扶起。
萬分謹慎的將那一粒不知是什麼作用的藥,塞進了西衛口中。
他不知道這藥是像人參一般該含在嘴裡,還是需要用水將之灌下去,是殿下給的,應該會有用吧?
南衛與北衛交代了一聲,還是實在無法放心的回府中想看一眼。
西衛自來都與他在一處,是個極遵守規矩的人,南衛也十分害怕他會喪命今日,自此陰陽兩隔。
若是府中大夫不能應對,或許應該多請幾個大夫來看。
裹挾著一身血腥味他忙亂的趕到前院,腳步還有些虛浮不穩,也不知對方撒出的藥沫是個什麼東西。
能瞬間叫人氣力失了大半。
等他壓制不住心悸的到了近前,正看見東衛托著西衛下頜不敢撒手,好像是餵了什麼東西怕不小心掉落。
看診的大夫腳步凌亂的緊著去熬湯藥,南衛屈身半跪在地上攥住西衛手腕,還未探得脈搏觸手就是陣陣冰涼。
頓時神經一緊,心裡有更不好的預感。
「他能好,他不會死。」
本就心神不定的東衛看著南衛難看的臉色沉沉開口,仿佛也是在告訴自己,音調加重又重複了一遍。
「他不會死,殿下給了藥,一定能救回來。」
觸及東衛布滿血絲緊繃情緒的雙眼,南衛半晌也說不出能讓人安心的勸慰,視線落在擱置在地上的藥盒上。
他滿含痛色的眼眸瞬時難掩驚詫。
那個藥盒?
南衛是最早隨身在二皇子身邊的影子,他比東衛了解殿下更多,也是他們幾個中唯一見過那個藥盒的暗衛。
二殿下的生母出身江湖。
在入宮為妃前本是江湖兒女,身懷武藝性子灑脫。
只是隨著踏進宮門,再灑脫的人也會被皇權桎梏,徹底撒手自由。
與自由之間,也僅僅留下了一枚對江湖人至關重要的吊命傷藥。
聽說是門派傳承下來的。
後來殿下的生母辭世,這枚傷藥就到了殿下手中,作為對母親唯一的念想留存著。
從一開始的常常緬懷,至後來的鮮少再取出到眼前觀看,殿下早已經從一個在母親記憶中嚮往江湖的孩童,變成了掙扎在權利紛爭中的皇子。
思緒乍然紛亂,南衛盯著已經空空如也的藥盒,心頭湧起陣陣酸澀。
「是,他不會死的,殿下會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