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藍慕瑾無言的注視下。
暗十一懵懵登登低落的心情中,蕭爭薅著他興高采烈的出了主院。
好像兩個慣會搗蛋的孩童,一路循著有鳥兒蹤跡的地方跑。
前院來來往往灑掃的下人走動頻繁,為了避免自己兩個大男人專門捕鳥的行徑太過驚世駭俗。
蕭爭只好招呼著暗十一朝偏僻的地方走,人越少的地方鳥越多。
邊走還順手在園子裡經過的小徑兩邊撿了點小石子攥在手裡,暗十一隻能跟著他走,直至走到個無人的偏院裡。
立在院門口,蕭爭盯著裡面安靜的環境看了看,驀然覺得有些熟悉。
環視四周,視線從院裡兩棵樹和花壇邊掠過,最後停留在連廊旁的石階上。
他好像想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來過。
就是離府去轄地之前,藍慕瑾將自己叫到主院,教自己內力驅蚊。
跟自己講了一番自己當初不能理解的承諾。
蕭爭就在那晚驚惶糊裡糊塗跑到了這個院裡,看了半宿的星星,聽了很久的蟲鳴。
到了如今再想起來,蕭爭竟然覺得有點臉紅。
「暗九,為什麼要打鳥?」
身旁暗十一出聲將蕭爭走神拉回,語氣里有難解的疑惑。
「你是想吃嗎?」
想吃?這一問都把蕭爭問愣了,反應過來看向暗十一那副鬱鬱寡歡高興不起來的模樣。
頓時有點無可奈何。
看來這世上除了暗七,沒別的事能讓他開心起來,他隨口回應著。
「我才不吃,手心大點的鳥有什麼好吃的,還不如灶房燉的老母雞。」
「鳥不是會飛嗎?我就想看看我到底有多點能耐。」
正好有小鳥扇著翅膀飛落到房檐上,蕭爭趕緊從手心裡掏了枚石子,小心翼翼找了找順手的姿勢。
想趁鳥還沒飛溜過去。
結果他蓄勢待發揚起手,照著鳥的方向要甩的當口,落在房檐的鳥兒旁邊又落過去一隻。
一隻鳥變成了兩隻。
蕭爭舉著胳膊險險剎住了車,仰著頭看房檐邊上一蹦一跳的兩隻鳥。
好似交頭接耳的至交好友,又仿佛共度餘生看盡鉛華的眷侶,靈動的活動著圓乎乎的小腦袋。
親密無間的挨碰說著他聽不懂的鳥語。
他捏著手指尖的石頭子,舉著胳膊老半天,也跟點了穴一樣歪著頭看了兩隻鳥老半天。
到了也沒把石頭子扔過去。
眼看著他緩緩將已經擺好的姿勢放了下去,暗十一順著他的視線朝頂頭上茫然看去。
兩隻鳥面對面不時蹦跳著,好似真的像是兩個萬般熟悉的在互訴衷腸。
陣陣清脆的叫聲仿若婉轉小調,彈奏在有心事的少年心弦上。
不過是片刻而已,視線中歡快的鳥兒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撲扇著翅膀飛走了一隻。
又獨留下了一隻,孤孤單單轉著圓圓的腦袋看了飛離的方向一瞬,又漫無目的轉向了別處。
像極了暗七隻看了自己一眼,迅速又裝作沒看到的模樣。
驀然一陣酸意湧上十一的心頭,在蕭爭回神朝他看過來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說。
只是掩飾不住再次泛紅的眼圈。
「你怎麼沒扔?不打鳥了?」
蕭爭盯著他失落連連的臉色看了幾秒,深吸了口氣無奈至極,嘩啦啦將手裡的石子全扔在了地上。
驚飛了大部分在樹梢休憩的鳥兒,撲啦啦翻飛的動靜使得寂靜的院子掠顯出了點突兀亂騰。
抬眼看向院中的樹梢,蕭爭居然非常意外的看見了個很大的鳥窩。
他緊著扯了扯心情低落的暗十一,朝著樹上抬下巴。
「咱倆去看看那鳥窩裡有沒有鳥蛋!」
暗十一本沒有多少心思砸鳥掏窩,但他也並不想壞了暗九滿滿的興致,所以也就隨著他一同朝著樹梢上飛去。
久不來人的院子裡,沉寂安穩許久的楊樹上,先後飛掠上了兩個少年。
一個惡鬼遮面,著一身墨色,馬尾高束身量頎長,像一隻翩飛而降的燕子,悄無聲息落在一邊枝杈上,緩緩趴伏在樹幹上。
暗衛服下擺隨著他的俯身垂落著,隨著樹梢的風飄飄搖搖。
另一邊的公子只過於隨意的穿著一身雲白裡衣。
輕薄的白色緞面蹭到樹梢上像是溪流漣漪一樣蕩漾滑過。
略微寬鬆的衣衫襯得他身形略顯單薄,膚色瑩白,墨發垂順面如冠玉。
在將臉朝著那個鳥窩湊過去時,即刻忍不住眼角彎彎眸光瑩瑩,笑出了淺淺的梨渦。
他趴在枝杈的動作有些過於著急,不小心將枝頭僅有的兩隻鳥兒驚飛了。
枝杈晃晃蕩盪險些讓他呆不穩,朝下出溜了一點點,裡衣被剮蹭,露出一截纖細精瘦的腰肢。
「別刮到傷口了。」
趴在他對面的暗十一不放心的開口提醒,蕭爭嬉皮笑臉嘴裡說著沒事沒事。
倆人就那麼一人一邊,頭對頭臉朝著一個方向,抻著脖子看向面前的鳥窩。
鳥已經飛走,窩裡安安靜靜團著七八個指頭大小的白色鳥蛋。
每個都是小小一隻,顏色乾淨透白,軲轆軲轆圓溜溜。
蕭爭把下巴頦枕在手背上,晃晃蕩盪瞅著一窩鳥蛋,並沒有伸手去掏。
突然就想起來河邊工匠堆里兩個截然不同的小孩。
若是叫那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看見這一窩鳥蛋,定是也捨不得掏了去,還會軟軟糯糯的犯愁。
會擔心鳥爹鳥娘回來找不著所有的鳥蛋孩子。
真是個愛犯愁的小孩。
要讓那個淘氣的驢蛋小子瞧見……蕭爭臉上清淺的笑容即刻就沒了,大抵是會架堆火烤來吃。
……嗨,這驢蛋小子不就是自己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