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章 給我買

  晚膳前,白先生帶著薛不苦先去了趟主院。

  藍慕瑾知曉這個時辰是先生該來請脈了,怕裡邊的浴桶還未收拾失了禮數。

  便將蕭爭抱到了外殿的軟榻上。

  蕭爭是睡得昏昏沉沉,大概本就虛弱,白日裡又耗費了太多的精神。

  他依然光著上身蓋著薄毯,穿著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套上的里褲。

  裸露出來的前胸上傷痕有些許輕微開裂,雖然已經用濕帕子擦拭過,但還是能看出來經過了牽扯。

  其實多數都是蕭爭追著暗十一滿院子跑的時候抻的。

  但藍慕瑾還是在白先生進了寢殿門時,感到了點心虛。

  白先生見到蕭爭昏睡著,先是朝著薛不苦交代,叫他在殿外等待片刻。

  薛不苦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恭恭敬敬的淺淺鞠躬送了先生進去。

  白先生先是看了看蕭爭的面色,有意輕緩了幾分音量。

  「多休息可養精蓄銳,有好處。」

  但見到那些明顯傷口開裂的痕跡,又微不可察的蹙了眉。

  一閃即逝好似並沒有過多在意般,話語間也只十分體恤的提醒。

  「習武之人難免閒不住,只是傷口還是不要反覆牽扯,會造成疤痕過深難以祛除。」

  「殿下還是勸慰著,讓蕭公子好生將養幾日,莫要心急。」

  藍慕瑾即刻謙恭謹慎的應聲。

  「先生說的是。」

  而後才又耐心等待著把脈,外傷總歸也只是外傷,再駭人傷的也只不過是皮肉。

  總有一天能癒合。

  最讓藍慕瑾放心不下的還是蕭爭體內已經蟄伏兩年的毒性,既說不上緣由也無法輕易斷定成因。

  萬一哪日突然發作起來,藍慕瑾很怕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蕭爭痛苦卻無可奈何。

  替不了阿爭分毫。

  「殿下寬心,雖然還未有明顯改善,但畢竟也才用了兩日藥。」

  「毒性沒有改變,近些時日還是無礙的。」

  藍慕瑾淡淡頷首,無法儘快將毒性去除讓他覺得有些憂慮,但他並不會將情緒表現在面上。

  「辛苦先生。」

  白先生將撩開的薄毯重新給蕭爭蓋好,起身淺淺還了一禮,走至殿門外時看了眼薛不苦,才又開口說話。

  「蕭公子有心,記掛著為老朽尋個徒弟。」

  「待公子精神好些,再當面稱謝。」

  這倒讓藍慕瑾出現了些微的不解,待看見等在外頭的府醫告退後,竟然異常有眼力見的攙扶老者下石階,他才默然聽懂。

  ……也好。

  回到外殿,他便看見蕭爭半夢半醒樣的伸著胳膊在軟墊上不停的劃拉。

  撈一把撈一把的。

  緊走了幾步,他將手伸了過去。

  蕭爭終於撈著了,扯到臉邊上貼著手背聞了聞,緊攥著挨在下巴邊上安靜了。

  這讓他既覺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滿足。

  自己終於成了阿爭不可或缺,占心裡重要位置的人。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將蕭爭叫醒了。

  還是先用了晚膳再休息。

  蕭爭迷迷瞪瞪的醒了過來,睡眼惺忪的瞪了他有半分鐘。

  視線茫然的在藍慕瑾身上從上看到下。

  見到他衣衫齊整板板正正,張嘴說了句。

  「你衣裳穿的挺快啊?」

  藍慕瑾:…………

  沒等他說話,蕭爭撩開薄毯看了看自己身上,居然也穿著褲子。

  什麼時候穿的?

  ……不知道。

  怎麼連地方都換了?他盯著外殿正中那個最眼熟的香爐老半天,最後還是放過了自己的腦子,懶懶散散的朝藍慕瑾伸了手。

  順著抻扯就跟個猴子似的掛在對方身上,連腿也順勢一盤。

  圈在了藍慕瑾腰上,貼在而耳後蹭了蹭。

  「藍慕瑾,給我買。」

  他這嘟嘟囔囔憑空而來的要求讓藍慕瑾壓根沒聽懂。

  買什麼?

  這好似還是蕭爭頭次跟他主動討要東西,他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結果蕭爭拱啊拱貼在他耳邊用正兒八經的語氣,說了句不著調的話。

  「給我買春宮圖。」

  藍慕瑾:……?

  「我想看真的春宮圖。」

  藍慕瑾:……。

  「你把你珍藏的給我拿出來,我現在就想看我都沒看見過。」

  藍慕瑾閉了閉眼,伸手扳過了蕭爭的臉,盯著他第二次重複。

  「……我沒有那種東西。」

  蕭爭一臉的你看我信嗎。

  氣死人不償命那個耍賴勁兒憑空就讓藍慕瑾堵了一大口氣。

  「你要看那種東西做什麼?」

  只聽蕭爭毫無心理負擔甚至連腦子都沒過,堂而皇之非常坦蕩的脫口而出。

  「學學。」

  夜色很快降臨,仿若是漫天披落的墨色幔帳,將整個天空緩緩拉上的帷幕。

  待最後一抹晚霞失了顏色,一切都歸於寂靜。

  黑暗處能容納許多不見光的事物,也能隱匿太多不見光的人。

  夙夜仿似就是自夜色而生,永遠都存在於陰影暗處,無論何時都不曾露面人前。

  唯有踏著夜色時分,才能穩穩行走在曾有過熙熙攘攘的街頭磚石路上。

  也唯有進了宮門,身處天璣殿,他才能借著敞開的窗門,將奢求不到的陽光溫度照耀在自己身上。

  獨來獨往,也沒有任何身份。

  他只是天子手中的一支箭,永遠將箭頭對準天子想要瞄準的方向。

  也永遠將僅有的翎毛,留給自己的主人。

  他的主人是泱朝天子,也是大泱最能看透一切的人。

  沒有帝王慣有的暴躁脾性,也沒有目空一切的尊貴姿態。

  甚至有時候隨性到根本不像個帝王。

  卻仍然時時刻刻給人籠罩著一種無形的恐怖威懾。

  天子威壓,大概與生俱來。

  剛從宮外歸來的夙夜默不作聲跪在一旁等待問詢,此時也只是剛入夜不久。

  殿外遠遠傳來了太監總管唯唯諾諾的請示,就立在外殿殿門外頭,隔著老遠也不敢輕易走進來。

  「陛下,楚妃娘娘派人過來,請您去灼華宮。」

  太監總管也是硬著頭皮稟報,心裡總七上八下覺得自己這個腦袋只是松松垮垮頂在脖子上。

  保不准哪會兒被遷怒,就人首分離一命嗚呼。

  畢竟,殿裡是天子。

  灼華宮那個自己也得罪不起。

  他兀自緊張的等了好一陣,都沒有聽到回應,想著再等一陣。

  萬一還沒有回應就當陛下已經歇下了,去轉告也就是,不能算自己沒幫忙。

  天璣殿內一片安靜,夙夜掃了聲音來源方向,又略微抬眸看向沉默不言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