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章 天璣殿

  掌事太監一溜小跑到了殿外時,頓時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略一抬眼,眼前立著三位皇子。

  每個都神色無異的各自規矩等待傳召。

  並未發生任何明面上的衝突,殿外氛圍也安靜無比。

  可明明就是有一種裹挾著針鋒相對的感受,掌事太監不禁暗自囑咐自己,這是錯覺。

  這可是天璣殿。

  別說在殿外衝突,就算是言語上幾句羈絆,也可能從主殿內突然射出一根羽箭,隨時穿膛而過。

  無論是何身份,都無例外。

  「三位殿下……請……」

  他也僅僅避重就輕的說了這麼一個字,天子說滾進來,他可不敢如此傳話。

  藍慕瑾神色淡淡,身上的衣衫已經換成嶄新,依舊是月白緞面,通身潔淨。

  前襟上並沒有攝人心魄的四爪蛟龍。

  只唯有領口腰封有並不明顯的暗色繡線,墨發束起一絲不苟,用白玉發冠點綴。

  顯得整個人都沒有了絲毫的鋒芒。

  他神色淡然的朝著掌事太監略一頷首,率先抬步踏入了外殿門。

  反觀是太子明黃蟒袍金貴無比,蛟龍身軀在午前的光線下熠熠生輝,略顯寒涼。

  太子也一言不發的邁入了天璣殿門,四皇子只好緊隨其後。

  四皇子身上還是著的墨色武服,他自始至終都未回府,雖不徇將軍並未為難要他留在太子府。

  但他也沒得選,走不了。

  此刻甚至衣擺處還有幾處被甩濺上的幾處血點子,好在是墨色的,並不明顯。

  穿過外殿拱門處的裊裊煙霧,三人先後行禮跪在了內殿正中。

  「兒臣參見父皇。」

  此時殿內已經沒有了夙夜的蹤跡,只有一身龍袍的天子背對佇立的身影。

  許久,都沒得到回應。

  幾個皇子只能端端正正跪著,脊背挺直靜靜等待。

  半晌,沉默的帝王終於開了口,語氣陰沉沒有半分感情。

  「朕難道沒說過,你們想爭個高下各自施展。」

  「朕不管。」

  「唯獨不准自相殘殺。」

  一聲冷笑自頭頂傳來,天子緩緩轉身,視線落到跪在眼前的三人身上,目光好似一把無形尖刀。

  未抬頭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懾和遍體生寒。

  「爭個你死我活還不夠,皇城街頭,無數人眼皮底下!明目張胆廝殺到一處!」

  這聲突如其來的怒吼使得跪著的人渾身一震,轉而又突然平緩下來。

  卻讓人感覺更加冷冽徹骨。

  「朕還沒死。」

  太子雙臂交疊兀自屈身行禮,語氣中略帶惶恐,更有不忿。

  「父皇息怒,兒臣不得已。」

  藍慕瑾仍舊一言不發,默然的聽著太子壓制著怒意開口 。

  「實屬五弟帶著百眾侍衛軍包圍府門,執意闖府受阻,兒臣只得抵抗。」

  「兒臣!並無他法不得已而為之。」

  太子也只寥寥陳述,並未過多提及,他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說的再多。

  鐵騎到達府門前,場面也是明擺著無法抵賴。

  他話音落下陷入片刻的沉寂,皇帝眸光晦暗的盯了太子一瞬,略一側目看向身姿魁梧,卻打算一直沉默的四皇子。

  四皇子可本想一直不說話,自己本來就是個瞎摻和的,最好是一言都不發。

  只讓太子與藍慕瑾對峙好了。

  萬沒想到頭頂傳來了強烈的注視感,他緊張之下又不得不開口接話。

  「父皇,確是五弟包圍太子府在先,兒臣……兒臣營救皇兄,親眼所見。」

  情緒陰鬱的天子突然發出一聲哼笑,不喜不怒的扔出句。

  「你倒是知道個兄友弟恭,夜半得了消息緊趕過去。」

  「嫌鬧得不夠大,臉丟的不夠多。」

  四皇子腦袋一片空白,壓根都接不上話。

  這平白扣上來的罪名,可真是有口難言。

  怎麼狡辯?

  無論如何他也也不可能能提及,關於五皇子暗衛被拘禁太子府之事。

  太子拿人在先,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

  藍慕瑾如此看重手下暗衛,為此不惜大動干戈,肯定也不會將此事捅到天子近前。

  可事情很快便出乎了他的意料。

  皇帝的目光在他低垂的頭頂漠然盯了一陣,徑直看向了沉默不語的藍慕瑾。

  「什麼理由,能讓你圍了太子府。」

  「你可不是個衝動性子。」

  視線下藍慕瑾沒有過多被灼灼注視的緊張感,依然神色淺淡,平聲回應。

  「父皇明鑑,兒臣不想闖府。」

  他的話讓四皇子一愣,也讓太子立刻沒收斂住情緒,微微蹙了眉,開口質問。

  「你帶著百眾包圍府門!冷漠殺剮無情,如今卻矢口否認?」

  「還要讓父皇明鑑?」

  太子壓制著怒意的質問好似捅進了棉花里,藍慕瑾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色。

  默默端跪肩背挺直,好似天亮前衝突殺戮,冷血無情的並不是他。

  他臉色略有倦怠,被雲白衣衫一襯,更顯得疲憊非常。

  「皇兄莫要誤會。」

  「臣弟是轄地出了亂子,手下暗衛尾隨濫殺百姓的兇手追至皇兄府門。」

  「眼見著兇手翻牆入府,臣弟也是不得已。」

  聽了這種輕飄飄又荒唐的理由,太子瞬時有些壓不住怒氣,沉著聲量發出一聲反駁。

  「你真是信口雌黃!」

  「你認為誰會信你這種信手拈來的狡辯!」

  「濫殺無辜的兇手?你何不直言本殿就是兇手!」

  「叫人在府後放一把火,本殿又怎知你不是趁亂將人混進府中!」

  藍慕瑾這才緩緩抬起視線,眸色里沒有半分焦躁,只啟唇反問。

  「皇兄府中失火了?」

  「此事,臣弟不知。」

  這話都將太子給氣笑了,緊著眉心反問 「你不知?」

  那沖天的火光天不亮之前清晰可見,誰人不知?

  兩人的對峙顯得十分漏洞百出,漠然未語的天子頓時發出了一聲哼笑。

  這顯然並不可能是藍慕瑾真正尋出的理由,他究竟是為何非要闖太子府,他又怎會不知。

  視線落在硯台底下的紙張處,皇帝淡淡開口詢問。

  「你為了追拿刺客,執意包圍太子府?」

  就在四皇子都感覺這理由十分牽強時,便聽到藍慕瑾淡淡回應。

  「兒臣有個暗衛,追捕刺客至太子府。」

  「被皇兄府中暗衛反當成刺客扣下了。」

  在太子和四皇子不可置信的疑惑中,他側過頭詢問。

  「皇兄可否將臣弟這個暗衛放了?」

  「當初父皇派於身邊的暗衛,死的死亡的亡,臣弟費盡心力才能培養出一個。」

  「若被皇兄一怒之下殺了,臣弟屬實心疼。」

  太子眉梢微低,整個神色都壓制不住了怒氣,咬牙切齒發出一聲怒喝。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