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 章 很快會好

  三皇子纖細的指節攥著一方巾帕,遮在口唇處緩了一陣。

  面色更加趨於蒼白,毫無血色幾近透明似的。

  平緩下來便又沒什麼所謂的笑了一聲,眸色溫和好似安撫一般。

  「不礙事,也不是一日兩日的毛病。」

  「受不了冷,也受不得熱,總這一副半死不活的皮囊,連個日光都不得見了,還活著做什麼。」

  伸手輕輕撩開遞過來的茶盞,他輕輕嘆了口氣,看起來淒楚而寂寞。

  微微側回頭,目光和煦的詢問身後人。

  「我可真是天生的沒用,你說是吧,梅絳。」

  一直沒說話的黑衣人瞬時恭順回了話,聲量輕輕不帶多餘的情緒。

  「主子將養些許時日便能恢復。」

  三皇子眸色淺淡,也不知是不是聽慣了這無用的恭維與勸慰,哼笑了一聲。

  「這話都說了幾年了。」

  說了一遍又一遍,還不是拖著這副病懨懨的身子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將就著。

  「罷了,你們也別守著我這兒,同我一起煩悶著。」

  「皇兄如此心急,派出去的人手怕是不夠。」

  「去將菊落也喚上,進城幫太子殿下一把,盡我這毫無用處的皇弟一份心意。」

  蘭情擰緊眉心,有些不能放心的出聲反對。

  「殿下,我們幾人不可全都離開,您的身邊需留人照看。」

  皇子撐著椅子扶手起身。

  淺淡的淡青色長衫緩緩垂落,將他纖細的身姿顯得更加瘦弱。

  說話間仿似也帶上了幾分疲倦。

  「怕什麼,我這種纏綿病榻的人,還能有什麼危險。」

  「都去吧。」

  「竹鋒病了,本殿得親自照看,將他給治好。」

  提到此時氣力全失的竹鋒,蘭情眼底閃過一絲異樣,迅速垂下視線將情緒掩蓋,恭敬應下。

  蘭院外身影迅速離去,三皇子撐著單薄的身子邁進了房內。

  端過桌邊擱置已經放涼的湯藥。

  走動間苦澀的藥味已經隨著衣擺散滿了整間屋子。

  臥榻上一直聽著院內動靜的竹鋒微微側過頭,看見是三殿下親自端著藥碗走到近前。

  焦急想起身,卻無數次又以失敗告終。

  他此時說是癱子,也並不是癱了。

  手指手腕還微微能動,但就是好似一絲力氣都沒有,別說起身,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殿下。」

  三皇子依然帶著淺淡的笑意,視線從手中粘稠的藥汁上轉開,看向神色緊張的竹鋒。

  「把藥喝了,就會好。」

  遞到唇邊的湯藥泛著濃重的苦澀味道,嗆的竹鋒下意識都屏住了呼吸。

  殿下常年喝藥,竹鋒聞藥味已經習以為常。

  卻鮮少能聞見這種苦到喉嚨發酸的味兒。

  上一次,還是自己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時候。

  殿下也如此般屈尊降貴的親自照料著自己。

  連藥都是親自煎好的。

  竹鋒深感愧疚,被無窮無盡的愧意壓著。

  「殿下,竹鋒沒用。」

  「無礙,很快會好。」

  三皇子笑容溫和,唇角微微牽著。

  好好將養幾日,待太子府將人抓回去,也差不多就能好了。

  太子府派出的人喬裝改扮,分幾路呈擴散形朝著北面而去,帶頭的便是身姿輕盈墨發高束的朱雀。

  她褪去一身紅衣,通身都是墨色。

  羽翼面具也已經取下,只用黑巾蒙住了口鼻。

  一雙略帶英氣的眼眸里隱帶殺氣。

  那個女刺客,是五皇子的暗衛。

  這個消息來的詭異又突然,可既然是殿下說可信,那便一定是。

  殿下尋了多日都不曾擱下。

  這人,是一定得抓住的!

  她此時滿心都是儘快將人尋到,抓回去扔到主子眼前赴命。

  那殿下一連多日沉鬱的心情才能散去,撒了這滿腔的怒氣。

  連刺探五皇子府帶途中疾行,便已經過去了五六日。

  木橋已顯現基礎。

  蕭爭剛與暗十一從遠處轉了一圈,趁著天還沒黑,靠著輕功摘了一堆百姓夠不著高處的野果。

  還從尖刺橫生的枝杈里摘了野酸棗。

  滿滿兜了衣服前襟一大堆,此時立在樹林邊上朝著那個驢蛋小子招了招手。

  那個小孩就跟狂奔的小狗崽一樣朝著他奔了過來。

  蕭爭扯著他髒兮兮的布褂子,將一大堆酸棗都倒了過去。

  「去兜著給你爹嘗嘗,給你那些忙活的大爺大叔哥哥伯伯也分分。」

  「知道怎麼說嗎?」

  男孩老實聽話的點頭,嘟囔著「知道了」,揪著自己衣服轉身跑了。

  邊跑兜著的東西嘰里咕嚕一邊掉。

  剛歇下的工匠堆里沒一會兒就傳出了歡笑聲,不時有人扯著嗓子朝領頭漢子誇讚一句。

  「這兩天這小子好似聽話多了!」

  「嘿可不是?說話也不氣人了!」

  「我這兩天都沒聽見小丫哭,突然就懂事了怎麼似的!」

  「大川!怎麼教好的?」

  領頭漢子這兩日耳邊的感嘆都絡繹不絕,直誇他兒子突然就懂事多了。

  他隨意附和了兩句,微微側頭朝著遠處的樹林邊上望。

  暗下來的光線使得遠處一片黑黢黢,他什麼也沒瞧見。

  但他知道那肯定有個性格活泛的年輕公子。

  河岸邊休憩的人群其樂融融,至多吃了晚飯再閒談幾句,便準備著早早睡了。

  白日裡辛苦整整一日,也便盼著能早些休息,趕明好該早起。

  四周逐漸靜謐下來,火堆也被人撲的半滅,夾雜著輕微的噼啪爆裂聲。

  一切都被夜幕深深淹沒。

  枝頭好似與樹葉融為一體的幾人也沒有再交談,只靠在樹木枝幹上,如同樹生。

  暗七眼眸清亮,透過昏暗再次朝向四周觀望。

  他必須時刻確定並沒有人靠近過來,即使是黑夜,也會儘量保持清醒。

  趴在不遠處安靜不言的暗十一突然說了話,小聲朝著暗七開口。

  「暗七。」

  「暗七,你先休息,我來守著。」

  看見暗七朝自己望過來,暗十一咧嘴樂了,並緊接著補充了句。

  「我盯前半夜,過了子時我叫你。」

  其實他揣了小心思,帶了點心口不一。

  這幾日暗七總繃著臉分毫都不敢放鬆,夜裡也經常清醒著,暗十一覺得十分心疼。

  他打著讓暗七先休息的由頭,怕他不應便說只守前半夜。

  但他心裡偷偷打定主意,過了子時也不會叫他。

  就等暗七什麼時候醒過來,再說自己忘了時辰。

  暗七盯著他晶晶亮亮的眼神,沒說話。

  暗十一大概不知道,他的心思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