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這個回答,讓池尤沒有想到。

  但很快,江落便接著道:「說實在的,我並不想和你一起玩這個遊戲了。」

  江落靠在洗手台上,玩著打火機,鐵質的火機聲清脆,火焰燃起又熄滅,「仔細想了想,我對你所說的秘密也不是很感興趣。」

  他撒謊了。

  沒有一個人,會比江落更想知道池尤的秘密。

  江落心裡有隻貓爪子,撓得他想要扒掉池尤那層神秘的皮囊,就像扒掉惡鬼那斯文敗類的穿著,讓他露出渾身爬滿鬼紋的惡臭模樣。

  但他卻裝得很像,「池尤,主動權在我這裡。我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更別說,你還不是很有誠意。」

  惡鬼挑眉,道:「怎麼說。」

  江落道:「你讓我找到你,但你卻不止一個人。」

  「啊,被你發現了。」惡鬼可惜地道。

  江落冷笑道:「你的傀儡是你,被你附身的人也是你……如果遊戲規則是我隨意抓到其中任何一個你,那我很樂意繼續這個遊戲。」

  惡鬼道:「不,你需要找的當然是真正的我。」

  他想了想,體貼地補充道:「附身在人類身上的我。」

  江落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十秒鐘後,電話重新響起並接通,惡鬼嘆了口氣,「那好吧,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提示。」

  江落收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正在微笑的唇。

  男人的嘴唇高高挑起,嘴唇飽滿,氣色紅潤。

  惡鬼道:「一分鐘。」

  江落凝神看著這張照片。

  他快速地將這張嘴唇與在這裡遇見過的每一張臉比對,但池尤的笑容卻增加了尋找的難度。江落的記憶力雖然不錯,但也沒有到憑一張嘴就認出來一個人的程度。

  半分鐘後,他明智地放棄了今晚就找到池尤的想法,改為思考池尤的懲罰會是什麼,又能否躲避,或者利用回去。

  江落垂著眼思索,一分鐘很快過去,惡鬼聲音微揚,「到了你提交答案的時間了。」

  江落冷靜極了,和池尤的情緒完全是兩個極端。他試探道:「如果回答錯了,你會做什麼。」

  「一個小小的懲罰?」池尤故意道,「誰知道呢。」

  這就好比一個未知的禮物,即便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去猜測能有多糟糕。江落將毛巾披在脖子上,直接說了自己懷疑的一個人。

  「席思。」

  《下一站,偶像》中的第二名,一個溫柔的老好人。江落現在因為池尤的原因,每次一遇見這樣無所求的好人便覺得虛假偽善,畢竟池尤就喜歡這樣的角色。

  惡鬼沉吟道:「嗯……」

  江落心跳微微快了些。

  下一瞬,惡鬼遺憾地告訴了他答案,「很可惜,你只對了一半。」

  哦,席思只是他的傀儡,卻不是被他俯身的人。

  江落雖然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但親耳聽見惡鬼承認之後,卻還是黑下了臉。

  「怎麼處處都是你,」江落嘴皮一掀,「池尤,不會所有的練習生都有你的影子吧?」

  池尤慢悠悠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他又裝模作樣地道:「沒想到你竟然猜錯了——即便很不想,但我也不得不狠心一些,給你一點小懲罰了。」

  「畢竟我很具有遊戲精神。」他道。

  嘴上說著不得不,池尤的語氣卻越來越興奮,壓抑著的癲狂扭曲有了一條縫隙的宣洩,反倒有種殺人狂魔的變態意味。

  江落眼皮一抽,結束了通話。

  浴缸內正在放著水,浴室內寂靜。江落繃緊神經等了幾分鐘,卻無事發生。他索性走出了浴室,但在走出浴室的一瞬間,乾淨整潔的臥室陡然變成了破敗陰森的爛尾樓。

  地上有老鼠爬過,泛黃的窗簾和布料堆積滿地,江落低著頭,腳旁有一隻蜘蛛爬了過來。

  他碾死了蜘蛛,將周圍看了一圈。

  這裡就猶如恐怖片中標準的鬼樓場景,如果這幅畫面能拍進恐怖電影裡,絕對能營造出百分之百的恐怖效果。

  江落閉上眼睛,遵從著記憶中的臥室布局,抬步往床的方向走去。

  床與浴室距離三米,出了門便右轉。三米的距離一到,江落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個水窪,水窪裡面滿是交纏爬行的蛇。

  密密麻麻的蛇跟打結的繩子一樣纏繞,粗看有數百條。

  江落無比確定,這只是惡鬼讓他看到的幻覺。

  厲鬼殺人大多都是靠幻覺,激發人心中的恐懼,再用恐懼逼死人。

  江落倒是不怕蛇。

  但他怕噁心。

  數百條花蛇撲騰著,蛇信「嘶嘶」。江落站在水窪旁看了一會兒,轉過身張開雙手,朝著水窪仰倒了下去。

  風吹起他的頭髮,下一刻,江落摔進了柔軟的床鋪之中。

  意料之中。

  江落蹭了蹭柔軟順滑的真絲枕頭,嘴角翹起。幻境而已,他不睜開眼不就行了?

  只要不看,不信,把這一切當做雲煙,那麼這場幻境就對江落起不了任何作用。

  相反,如果去攻擊,去害怕,才會踏入惡鬼布下的圈套。

  江落反覆提醒著自己無視一切。

  下一刻,他感覺有一隻冰冷的手攥上了他的腳踝。

  江落沒有半點波動,只當做這隻手不存在。

  但又有幾隻鬼手伸出,束縛住了江落的雙手雙腳。讓黑髮青年如同獻祭一般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這感覺有些不對。

  江落眼皮跳了數下,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他的床旁兩側伸出了數百隻青白鬼手。鬼手就像是等待著他睜眼一般,在江落呼吸一滯時,齊齊摸上了江落,從頭到腳將黑髮青年捂得嚴嚴實實,唯獨露出了一雙眼睛。

  最後一隻手從天而降,緩緩靠近江落眼睛,江落聽到了一聲來自池尤的輕笑,「我這麼善良,又怎麼忍心懲罰我的『愛人』。」

  他悠悠道:「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再給你一次找到我的機會。」

  「千百隻的鬼手裡,你猜一猜哪一個是我的手?」

  「是這個,」一隻鬼手輕佻地從江落的腰間滑動,「還是這個。」

  另外一隻冷氣森森的手緩緩拂過了江落的大腿。

  巨大的床鋪上,黑髮青年被千百隻鬼手抱住,牢牢鎖在床上。鬼手下的青年奮力掙扎了下,卻沒有多少作用。

  這畫面恐怖而驚悚,只剩下幾縷黑髮在鬼手之下垂落在床邊。一隻又一隻手抓著江落身上的衣服,浴袍都被團得成了一堆廢布。

  「**的,」江落艱難地從指縫中罵著,「池尤。」

  江落的後頸被人懲罰性的掐了一下,池尤道:「不要說髒話。」

  夜色漸深,陸有一和死鬼沒在葉尋的房間裡待多久,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葉尋一直在等著張楓回來,他給小粉擦了一遍遍的毛,等小粉幹了後,張楓終於回來了。

  聽到門聲響起,葉尋就朝外看去,但看清楚張楓之後,他的瞳孔倏地緊縮。

  「回來了?」同宿舍的另外一個人打招呼道,「張楓,下大雨天,你跑哪裡去了?」

  張楓聲音帶笑,「我出門走了走,淋了一身雨,我先洗個澡。」

  他腳步輕鬆地走到柜子前找換洗衣服,嘴裡還唱著《下一站,偶像》的主題曲。

  張楓和之前完全變了一副樣子,身上藏著的壓抑、恐慌和猙獰全都消失不見。他好像解決了一件煩心事一樣,心情是誰都能看出來的好。

  葉尋的鼻尖緩緩浮現出了一層虛汗。

  拿好衣服的張楓轉身走向浴室,發現葉尋在看著他後,轉頭看向葉尋,對待葉尋的態度也沒有了先前的敵意和尖銳,反而很和氣地道:「葉楠,你看我幹什麼?」

  「難道我臉上沾了東西?」他抬頭摸了摸臉。

  葉楠是葉尋的假名。

  葉尋咽了咽口水,寒意從脊背竄上去。

  張楓的那張臉上,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

  皮膚光滑細膩,沒有痘印,沒有凹陷凸起。

  也沒有了五官。

  赫然是一張無臉面孔。

  但張楓和舍友卻沒有察覺出來不對。

  張楓拿起了一個鏡子,缺失五官的面孔湊近鏡子,喃喃道:「沒有髒東西啊。」

  他對著鏡子照來照去,仔細地摸過沒有五官的臉。葉尋的頭皮緩慢發麻了起來。他努力穩住表情,看著張楓放下鏡子進了浴室。

  等張楓關上門之後,葉尋才呼出一口濁氣。他走到趴在桌邊學習的舍友身邊,低聲,「張楓是不是發燒了,他的眼睛有些紅。」

  「有嗎?」舍友愣愣地反問,「他不是和上午一模一樣嗎?我沒看到他眼睛紅了啊。」

  葉尋在原地站了一會,搖搖頭,退回了床上抱住了小粉,拿出手機給江落他們發消息。

  但一條消息還沒發出去,門聲又被敲響了。

  葉尋一頓,抱著小粉靠近門,正要打開門的時候又停住,收回了手,「誰?」

  浴室里的張楓聽到聲音,提高聲音道:「葉楠,是誰啊?」

  過了一會,他又道:「如果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我不在。」

  葉尋想,張楓大概是怕別人來問他上午錄製時,他因為被張橙指著說身邊有鬼,差點和張橙打起來的事。

  葉尋道:「好。」

  舍友戴上了耳機,專心地寫著歌詞,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外面的敲門聲還在響著,這道敲門聲好像敲在了葉尋的心上。葉尋抿抿唇,搬來了一個椅子,從門上方的玻璃口往外謹慎地探出一雙眼睛。

  他的動作小心,位置隱蔽,不僅不會被人發現,還可以從高往下地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正沉默地敲著門,葉尋只能看到他的發旋和後腦勺。這個人看起來讓他隱約覺得熟悉。

  他剛剛這樣想完,這個人就突然抬起了頭,和葉尋對上了眼睛。

  他僵硬地笑了,露出一張屬於張楓的臉,「我忘了帶鑰匙,可以給我,開個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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