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秦雲和連雪在晚上睡覺之前,她們又安慰了李小一遍,等李小率先睡著之後,她們倆也準備上床睡覺。

  連雪道:「秦雲,我睡在外側?」

  外側靠門,要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睡在外側的人最不安全。

  秦雲卻道:「我睡在外面吧。」

  她不待連雪多說,主動睡在了外側。秦雲心虛地不敢看連雪,睡覺時也不敢睡得太熟,半夢半醒之間,潛意識還記得要等著半夜時分去找杜歌。

  杜歌下午約她晚上見面,說是今晚有事要和她談,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秦雲追求杜歌兩年了,在杜歌之前,她也談過許多任男朋友。但她性格有個弊端,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追到,杜歌越不理他她還越上頭。但秦雲又是個容易三心二意的人,先前看到別墅主人家時,主人家就出現那短短片刻,卻一下子蠱住了她。她原本對主人家升起了幾分好感,但主人家現在看起來卻疑點重重,秦雲的心思又重新放回了杜歌的身上。

  她很期待今晚和杜歌的見面,但提心弔膽了一天,哪怕秦雲心裡還記得晚上要去找杜歌,她還是不知不覺地睡熟了。

  半夜時分,秦雲突然聽到了床底下傳來一陣古怪的「咯吱、咯吱」聲。

  她原本不想理,但這道聲音卻越來越大。秦雲皺著眉睜開眼,屋裡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床底下的聲音還在響著,好像就在秦雲身體的正下方。這聲音就像是有活物在床板下爬行一樣,秦雲僅剩的困頓瞬間消失,她連忙轉過身去叫醒連雪和李小。

  「連雪,李小,你們快醒醒,我們房間裡好像有髒東西……」

  秦雲推了連雪和李小好幾次,但她們兩個人卻睡得很沉,沒有絲毫反應。秦雲推得越來越用力,手腕都酸了還沒將她們叫醒。她終於覺到了有些不對,秦雲低下頭,努力瞪大眼睛靠近兩個人,等臉快要貼在連雪李小臉上時,她看清了她們兩人的面色,連雪和李小的臉都慘白泛著青色,瞧起來就好像是個死人!

  秦雲呼吸一窒,倏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靠著床頭瑟瑟發抖。床下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秦雲都能感覺到床板被抵起來的震動。她捂住耳朵,閉上眼睛,緊緊握著身上的符籙,「我看不見,我什麼都看不見……」

  突然,她的頭髮被旁邊人壓了一下,扯得秦雲頭皮生疼。恐懼混雜著疼痛,一瞬間讓秦雲有些情緒崩潰,她大吼著道:「連雪、李小,你們別壓我頭髮!」

  但秦雲下一刻就懵了。

  連雪、李小還在睡著啊,那是誰在壓她的頭髮?

  她咽著口水轉過頭,就看到一雙血淋淋的斷手正站在她身旁,雙手壓在了她的頭髮上。

  「啊啊啊!」

  秦雲尖叫著摔下床,劇痛襲來,她也看清了床板底下是個什麼東西。

  滿是雜物的床底下,一隻沾著泥點子的頭顱和兩條腿在下方爬行。察覺到秦雲的舉動之後,頭顱和兩條腿對準了秦雲的方向。頭顱的表情似恐懼似怨恨,正死死的用一雙發白的眼睛毛骨悚然地看著秦雲。

  那是段子的頭顱。

  秦雲膽戰心寒,她的手腳撐著地面起身,倉惶爬起來就往外跑去。

  木門被她撞開,秦雲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得足夠遠之後,她倉促回頭看去,卻見到身後有兩條腿也在緊追著她不放。

  秦雲差點哭出了聲,卻不敢放慢速度。

  怎麼辦,怎麼辦。

  她不會要死了吧。

  江落呢?她能不能找江落救她?

  為什麼江落給她的符籙根本就沒有用?!

  秦雲在這一刻,對江落也產生了幾分怨恨。但她更怨恨的是段子,段子為什麼偏偏要提議午夜十二點照鏡子?

  如果不是段子,他們就不會被扯入鏡子世界了……秦雲先前還對段子的死感到很難過,還為他掉了幾滴眼淚,現在卻只有快慰。

  你死了就死了,為什麼要來害我!

  殺了你的人又不是我!

  秦雲一路跑到了湖邊,她氣喘吁吁,快要沒力氣的時候,突然在前面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即便還沒看清這個人的長相,秦雲還是一瞬間認出了這是誰,是晚上約了她一起見面的杜歌!

  秦雲眼裡迸發出了生的喜悅,她大聲喊道:「杜歌,我在這裡,快來救我!」

  杜歌停頓了一瞬,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分辨是哪裡傳來的聲音。

  秦雲更大聲道:「我在這!杜歌!」

  杜歌這次聽到了秦雲的聲影,他抬步朝著秦雲走來。

  秦雲心裡狂喜,渾然沒有注意到夜間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層薄霧。

  薄霧籠罩住了湖邊,將幾顆歪脖子老樹映襯得陰森可怖。

  秦雲望著這些崎嶇樹影,腳步不由變緩了下來,她心裡有些害怕,杜歌在這會兒穿破了薄霧,來到了她的面前。

  杜歌擔憂地看著她,「秦雲,你怎麼了?」

  見到了熟悉的人,秦雲心裡的害怕瞬間被驅散了許多。她跑到杜歌面前,慌張道:「杜歌,段子來找我了!」

  「段子?」杜歌面上的疑惑更甚。

  瞧他像是不相信的樣子,秦雲轉頭就指向身後:「你看,他的腿一直在追我……」

  她的話戛然而止,喃喃:「怎麼不見了?」

  杜歌朝她身後看了一眼,皺眉問道:「秦雲,你是不是看錯了?」

  「不可能!」秦雲激動地要抓住他的手,「我絕對不可能看錯!杜歌,你相信我啊,真的是段子回來了!」

  杜歌靈敏地躲開了她的手,秦雲早就被杜歌躲習慣了,她也沒有覺得奇怪,只是近乎哀求著道:「杜歌,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看錯,我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覺……段子成了鬼,這裡太可怕了。」

  說到最後,她低泣了起來。

  杜歌嘆了口氣,「我沒有說不相信,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

  秦雲哽咽地點點頭,和杜歌在湖邊走了幾步才恢復了些許平靜,她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杜歌。

  杜歌沉思道:「你把符籙帶在身上了嗎?」

  秦雲這會兒已經不信這個符籙了,她從衣領里扯出了黃符,「帶了。但根本就沒起到一點作用,如果不是我醒的快,我可能已經沒命了。」

  杜歌定定看了她手中的黃符幾秒,「你一直帶在身上嗎?」

  「你沒有帶在身上嗎?」秦雲奇怪問道,「江落畫符的時候不是說了讓我們隨身帶著嗎?他說這張符可以驅邪避祟,我就一直帶到了現在。」

  「我出來的時候忘了拿了,」杜歌解釋道,隨即有些猶豫不決,「秦雲,你覺得這個符真的可以驅邪嗎?」

  秦雲攥緊符籙,「要是真的能驅邪,段子為什麼還會爬來找我?」

  「我出來的時候沒帶符籙,結果什麼都沒發生,」杜歌道,「其他人也沒什麼事情,偏偏是你遇見了這件事……」

  秦雲看他好像有了幾分頭緒的模樣,心裡沒底地催促道:「杜歌,你想說什麼?」

  杜歌低聲道:「你說,這張符是不是不是驅邪的符,而是引鬼的符籙?」

  秦雲大駭,「你說什麼!」

  「我很不想懷疑江落連雪他們,但昨晚段子死了,今晚你又差點死了,連接遇害的都是我們四個之中的人,」杜歌質問道,「這真的是巧合嗎?我沒帶著符籙出來,可什麼都沒遇到。你帶著符籙反而遇上了鬼,我懷疑這符根本就不是保護我們的符,而是江落專門畫來吸引鬼的符!」

  秦雲脊背升起寒意,她忍不住又朝杜歌靠近了一點,聲音發抖,「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歌沉著臉道:「他可能是把我們當成了誘餌,想要通過我們引出最後的惡鬼。」

  這推測合情合理,秦雲越想越覺得對。她低頭看著手裡的符籙,猶如看著洪水野獸。臉色突變,倏地恨恨將符籙撕碎扔進了湖水裡,「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杜歌看著湖面飄蕩著的碎紙,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拋棄符籙就安全了。」

  秦雲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咬牙切齒地道:「等明天,我一定要問清他這件事,把我們當替死鬼?大不了我們和他弄出個魚死網破!」

  杜歌走到了她的身邊,終於抬手搭到了秦雲的肩膀上,溫聲道:「這件事等之後再說吧,我們先來做一做別的更重要的事。」

  秦雲不由紅了臉,卻有些不自在地道:「杜歌,你身上好冷啊。」

  「是嗎?」杜歌道,「大概是降溫了吧。」

  他們身側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秦雲?」

  秦雲回頭看去,就見江落緩步從薄霧中走了出來。

  看到他,秦雲臉上閃過了警惕。雖然剛剛的話說得那麼狠,但她看到江落之後卻有些怕這個不知深淺的男人,她忍不住後退一步,退到了杜歌懷裡。

  對啊,還有杜歌在這。秦雲打起了勇氣,她瞪著江落,陰陽怪氣道:「你是看我沒死專門來補刀的嗎?」

  「什麼意思?」江落皺眉,目光從她的臉移到杜歌的臉上。

  秦雲冷笑一聲,「我們什麼都知道了,你還在裝蒜?」

  江落卻道:「你快過來,你身後的杜歌是鬼假扮的人。」

  秦雲皺眉,「怎麼可能!」

  她回頭看著杜歌,杜歌同樣警覺地看著江落,「秦雲,這個人一定是還想來殺你的鬼,他專門扮成了江落的樣子來騙我們,你不要相信他的話。」

  「我知道,」秦雲道,「我不會相信他的話。」

  被她拒絕的黑髮青年卻很平靜,似乎秦雲的選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淡淡道:「他擁著你肩膀的手臂是不是很冰冷?他的皮膚是不是硬得如屍體?」

  他每說一句,秦雲就僵硬一分,因為她不敢置信地發現,江落說的都是對的。

  杜歌著急道:「秦雲,你不要被鬼給迷惑了!我皮膚冷是因為穿的少!」

  江落道:「那他是不是慫恿你撕了我給你的符?在撕了符籙之後才敢靠近你?因為我的符對鬼有極大的殺傷力,它們如果想殺了你,就一定會用各種方法哄騙你丟棄符籙,比如幻覺,比如哄騙。」

  秦雲一震。

  她倏地遍體生寒。

  她的脖子如同生了鏽般慢慢轉頭看向杜歌,突然往後退去,一步步遠離了杜歌。

  杜歌的表情逐漸難看了起來,那張人類面孔陰沉著,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秦雲幾欲崩潰,她這會兒誰也不敢相信,腳步慌張地躲在了兩人中間的樹幹後。

  等她躲起來後,江落便結印在身前,「好了,現在沒有閒雜人等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們想要找的那隻惡鬼吧。」

  「巽字位,風。」

  一股冷風疾馳而來,杜歌轉身想逃,卻在下一瞬被刀劍一般鋒利的疾風給瞬間撕碎。

  秦雲看著這一幕,「啊」的叫出了聲,下一秒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更讓她膽寒的是,下一瞬,杜歌被撕碎的皮肉卻倏地變成了冰雪。雪花合著風飄飄揚揚,等風停止時,地上哪裡有杜歌的影子,只剩下了一層髒污著的薄雪。

  江落走到雪旁蹲下,捏起雪搓了搓,雪花很快在他的指尖化成了水,「竟然是雪……」

  話音未落,江落的餘光閃過一道黑影。他側頭看去,看見了一道披著黑袍的身影飛快從他身後逃走。

  這道身影和乞丐死前最後的影像重疊,江落挑唇,站起身道:「總算出來了。」

  他轉過身就去追黑影,被留在原地的秦雲愣愣地看著已經被泥土吸進地中的雪水一眼,打了個寒顫,也跟著追了過去。

  秦雲的速度比起江落來慢了很多,等她氣喘吁吁地找到江落時,就見到江落正站在一個院落之中。

  「這裡是……」秦雲看了周圍一圈,一愣,「是池家少爺的院落?」

  「果然,果然是他,我就知道!」秦雲激動地道,「江落,池家少爺一定就是我們要找的惡鬼!」

  江落沒有說話,而是瞥了她一眼,「你該回去了。」

  秦雲咬了咬唇,最後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轉頭離開了這裡。

  江落沒有閒心注意陌生人的情感變化。他在黑夜之中獨自站了半晌,反倒是那亮著燈的房門走出來了人。

  池尤笑著道:「江少爺今晚是不想回房睡覺了?」

  江落頓了頓,抬步走到了房間之中。

  池尤並沒有問他去做了什麼,江落也不打算主動解釋。兩個人默契地上了床,各蓋著自己的一床被子,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過去得太快,反倒讓江落有種剛剛閉上眼睛轉眼就睜開的感覺。他睜開眼,看著池尤穿上衣衫離開,隱隱感覺到鏡中世界的時間流速好像變快了。

  是錯覺嗎?

  江落跟著起身。

  早飯之後,他打算出門探查時,聽到了走廊下兩個丫鬟的竊竊私語。

  「聽說昨晚又死人了。」

  「對,還又是兩個人。一個是咱們府里叫杜歌的小廝,一個是外頭的打更人。聽說打更人死得慘極了,他的頭被砍斷放在了萬寶街,可是無頭的身體卻在地上匍匐著,一路血淋淋地一直爬到了咱們府門前!」

  「啊……為什麼一直爬到咱們府前啊?不對,都沒頭了還怎麼爬?」

  「變成鬼了唄,」說話的丫鬟壓低聲道:「卜九城的人都在說,那是因為殺了打更人的惡鬼就在池家!打更人這是在指認兇手呢,他們都說先前鬧得沸沸揚揚的惡鬼就是池家的人!」

  另一個丫鬟驚恐道:「這……」

  她們看到了江落,兩個人臉色一白,低著頭匆匆離開。

  江落看著她們消失不見,腳步一轉,朝池家的祠堂走去。

  池尤一般離開,都是去祠堂。

  果然,江落來到祠堂時,就聽到了祠堂中傳來了池家長輩的聲音。

  「你快把這隻怨鬼給吞了。」

  吞?

  江落起了些興趣,他走到窗前,往祠堂裡面看去。

  祠堂中,池尤站在中央,他的身前坐著三個長輩。除了他們四個人,還有一隻怨氣極其濃重的厲鬼。

  厲鬼身穿紅色嫁衣,大著肚子。她的嫁衣被撕得破破爛爛,青白的雙腿在嫁衣下方露出。血跡不斷從她雙腿之中蜿蜒而下,厲鬼面目掙扎,瘋狂地在符籙圍成的圈中不斷吼叫。

  這竟然是一隻懷著孕的婚嫁鬼。

  女人在大喜之日去世,怨氣會成倍的濃重。又身穿紅衣,有極大的機率會化身厲鬼。

  而明明是新婚死去的鬼,這個鬼卻大著肚子,分明是厲鬼中的厲鬼,身上的怨氣濃重到快要衝出了祠堂。

  如果是江落遇見這種鬼,他基本上只會幹淨利落地拔腿就跑。

  三個族老看著紅衣女鬼的表情隱隱含著恐懼,他們更大聲地催促道:「快用你的鬼紋把她給吞了!」

  池尤靜靜看了厲鬼一眼,平淡道:「她的力量太強,會讓我的鬼紋反噬過多,我不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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